项岁瞻对高大上的来访虽然些许不解,但还是更衣到前厅见了他一面。
高大上十分懂行,头一句话问:“不知项将军到兵部备案了没有?”
项岁瞻不答反问:“高师傅有何指教?”
“这历来净身进宫,都需要兵部备案。项将军身份尊贵,此项可能已免?”
“我府内谁要净身?”项岁瞻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啊……”高大上一头雾水,“不是您吗?”
项岁瞻移开目光,看着高大上带来的一整套净身行头,什么白布、竹板、还有三把明晃晃的阉割刀,幽幽地问:“我说过吗?”
“您没说过,是皇上说的。”高大上向东方抱拳以表示尊重。
皇上说的,就是圣旨,你阉也得阉,不阉也得阉!
项岁瞻这三十年来就入过后宫两次,一次是皇上召见,一次是太后召见。外臣确实不宜入后宫,但入了后宫就叫人过来给他净身,未免太过简单粗暴。好在,项岁瞻也是一个十分粗暴的人,他命人把高大上和净身工具统统扔出府外,连夜进宫兴师问罪。
一路上,不断有太监对他阿谀奉承,好像已然把他当做了“自己人”。——“项将军啊,这么晚还求见皇上呢?项将军真是国家栋梁,为报君恩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体呀。”“项将军啊,以后还得请您多多关照些小的们,我们可就仰仗您啦。”“项将军啊,不知您是哪宫总管呀?真的是去慈宁宫吗?”
看来整个皇宫都已经知道他要被净身的喜讯了。
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敬轩是个夜猫子,连夜进宫你还是可以见着他的。一问,这个头脑简单的小皇帝马上把齐丹嫣供了出来,说:“是母后赏识你,叫你进宫服侍。”
服侍你们个头啊服侍,老子在外面帮你们摆平一堆破事还不够,还要断子绝孙进宫给你们擦屁股?
多年的沙场历练使得项岁瞻不动声色,面色如常,非常淡定地结束了净身这一话题——“回皇上,太后命微臣自蜀地带来特产若干,明日微臣将亲自护送自慈宁宫,望皇上准予。”
“什么特产?朕也要。”敬轩叉腰。
“泡菜。”
“你且送去,明日朕去向母后要。”
这可就是准了。
项岁瞻回到将军府,想起高大上带来的净身三把刀,彻夜辗转反侧,梦中貌似出现了秦始皇的母亲赵姬,该妇人生性狡猾淫~荡,命一个假太监嫪毐进宫服侍,最后还跟他生了两个孩子,被嬴政发现后,生生给摔死了。梦中似还有一位桃子仙人降世,告诉项岁瞻,历史总是循环往复的。
梦归梦,第二天,项岁瞻带着齐家人准备好的土特产三大车,亲自押送进慈宁宫的地下冰窖。封存好后,进殿回太后。
从地下冰窖抬上来的大块寒冰装在青花凤穿菊花大缸里,微微升腾着白烟,让殿内比外头清凉许多。
由于天气热,齐丹嫣穿着非常轻.薄的常服,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白水裙,外罩一件湖蓝色镶领玫瑰印花对襟褙子。头上仅一支赤金珠簪,团了个单螺髻。她昨晚听闻项岁瞻已经回京,一晚上没睡着,现在青天白日的反而犯困,呆呆傻傻地坐着,直到项岁瞻进来叩首,才清醒起来。
他一袭鸦青色素面刻丝劲装,和印象中一样利落大气,微微黝黑了些的面庞增添几分男子硬气。齐丹嫣注意到,他未被衣袍遮住的手背和脖颈处似有一些伤痕,不像旧伤,倒像是被什么毒虫咬了。
齐丹嫣不知道,么佬族虽然有神器的药方和草药,要得到它们却没有那么容易。么佬族十分排外,族风粗野,有人入谷,先放毒虫毒蛇,任其自生自灭,一段时间后如果没死,族长才出来见客。项岁瞻经历了这种非人考验,不仅活了下来,还得到药方出谷,有多不容易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问了家中近况,得知齐老爷已经风风光光地入葬风水宝地,齐丹嫣兀自又伤心了一会儿。子鱼见项岁瞻平安而来,一颗心也放下了,端了两盅冬虫夏草炖乳鸽过去,送到他跟前时,十分谨慎地冲他点了点头。
“你的手是怎么了?”齐丹嫣一脸戒备地问,“是不是真的得了瘟疫?”
这种问法非常没有良心,简直可以说丧尽天良。项岁瞻早已能够想见她这幅德行,淡淡地回答:“回太后,西南一带蚊虫甚多,微臣应对不及。”
“这样啊。”齐丹嫣放心下来,忽然站起来朝项岁瞻走过去,撸起他的袖子一看,他手臂上大大小小数十个红肿处。齐丹嫣把手指塞进嘴里,再拿出来的时候指尖濡湿,不由分说涂在其中一个红肿处。
这么恶心的举动令项岁瞻大开眼界,战场杀敌时,被他斩于马下的敌军无数,喷溅的鲜血、皮肉甚至肠子啊肺啊,是胜利荣耀的象征,只是这口水……还没有人敢往项岁瞻身上抹。
☆、神奇口水
齐丹嫣就这样拽着项岁瞻的手,食指在嘴里和他手臂处一上一下,还念念有词:“你没读过什么书,不懂我们蜀地蚊虫的习性。它们毒归毒,也并非没有东西可治。小时候我被毒蚊子咬,奶娘教我用唾液涂在红肿处,半天就好了。”说着,她抬眼看了看处于石化状态的项岁瞻,食指又放进嘴里抹了一下,继而小心地在一处红肿的地方打着圈儿涂,说:“奶娘说,唾液要新鲜的好,如果舌头能舔得到,自己舔一舔最好。我们家以前养的大黄狗被马蜂蛰了爪子,就是它自己舔好的。哀家毕竟是太后,不好舔你,仅给你做个示范,回去你自己舔舔。”
你要真伸出舌头舔他,看他现在打不打的死你。
石化结束的项岁瞻把手臂从她的魔爪中抽出来,只觉得皮肤一阵湿滑粘腻,为避免她再想出什么幺蛾子用口水抹他,他退后一步单膝跪地抱拳,“太后教诲,微臣铭记在心。”
“哎,你脖子上也有哎……”齐丹嫣指着他的脖子,好像意犹未尽。
“你再近我一步试试?”项岁瞻抬眼,目光迸发令人丧胆的杀意。
“哦。”齐丹嫣作罢,还觉得颇为委屈,咂巴咂巴嘴,又坐了回去,项岁瞻才又起身。
“太后垂爱,微臣毕竟是外官,时常出入内宫恐有不便。太后以后如果有事吩咐微臣,令下人传话就是,微臣就不再进慈宁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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