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连禾自然能让徐保和不以衙门名义去找李家麻烦。挨了训的徐保和回到家里便被安阳揪了耳朵,气道,“你的官就不能再大点吗,平时趾高气扬,见了官大一级的就跟耗子似的,呸,”
徐保和是个怕妻的,她没过门时可是温柔得很,与她说了许多交心话,连同一些混账事也告诉她,谁想她嫁进来没多久,就完全变了个人,还说若不听她的话,就将他做的错事通通告诉老父亲。那些事若是让爹爹知道还不得被打死,只好听她的。
现在被揪了耳朵也不敢还手,连声求饶:“好夫人,那官大一级就是能压死人,你也懂的,更何况那还是知府大人。别的官还好说,偏那覃连禾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你可没告诉我二房有这么厉害的靠山啊。”
安阳气道:“我不告诉你你就不会事先查查吗?跟了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徐保和嘀咕“娶了你是倒了十八代的霉”,又被安阳听见,将他一顿好骂。只要一想起当初小木屋的事,便气的心口疼。离开京城她越想越不对,安然当初听见那种事她不气冲冲来找自己算账?说她勾搭世子?那会不会是,一开始她就知道了自己要和世子见面,所以她一点也不怕,算准了世子会那样对自己。然后使坏让他们大房永世不许去京城?
无论如何,她就是气不过,当即坐车回了娘家。一进门便问下人韩氏去哪了,听见她在谁家,便让婢女唤她过来。等了好一会,已快不耐烦了,才见母亲出来,皱眉:“你怎的这么慢。”
韩氏哪里敢惹她这暴脾气的女儿,赔笑道:“夏日乏力,睡的正好。气成这样,可是出什么事了?”
安阳冷笑:“还不是二叔的事。我让徐保和去掀了他们的屋子,可没想到冒出个覃知府来,还将他痛骂一顿,我瞧着,想让官府出马是不行的了。娘可有什么法子?”
韩氏皱眉:“那覃大人真是个不怕死的,别人都避之不及他还敢出面帮忙,难怪一直没调回京城,脑子不开窍,傻着呢。”
安阳烦躁的摆摆方帕:“行了行了,说这些做什么,我就问你有什么办法赶他们走,最好回那祖宅去住,替我们守祖宗。”
韩氏想了片刻,倒是想起来了:“你祖母不是过世了么?她名下的铺子可有几间不错的,她死了后那些钱全都落在沈氏手里,我这就去拿回来。”
安阳眉眼一转:“还有,让他们把这几年入账的银子通通吐出来!带上大哥和家丁去,免得被他们欺负。”
“那是当然。”
覃连禾管得住县太爷不作威作福,可管不了李家的家事。韩氏还没等到覃知府走的消息,就立刻带人过去了。到了门口,见那大门木匾竟然也挂起了“李府”,恨不得将它摘下砸个稀巴烂。瞧见门口干干净净,哪里有落败的景象,等下人开了门不等通报进去,便见院子有新栽的竹子,活似来游玩的,看的心里十分不舒服。
韩氏进了正堂,认得那钱管家,冷脸:“你是傻了么?李家大太太来了也不会进去唤你主子出来?莫非还要我去请不成?”
钱管家知他们来者不善,一心护主,当即说道:“太太正在午歇,还请大太太稍等。”
韩氏喝声:“一个奴才也敢说这种话,丢了官连下人都成了粗鄙之人,尊卑也不分了。”
钱管家说道:“奴才是二爷和二太太的奴才,与大太太倒没什么瓜葛。”
话落,便被李瑾贺一推,又踹了一脚:“狗奴才。”
这里不比京城的家大,房间都挨着的,离正堂不远,宋嬷嬷听见动静急忙出来,一瞧钱管家被那大房家丁打翻在地,上前拦住:“大太太留条活命吧。”
见有妇人来拦,那几个汉子也不好再打。韩氏冷声:“我已等的不耐烦了,你家主子都是佛祖么,请不动。”
宋嬷嬷边扶管家边答道:“二爷二太太和两位少爷都出去了,家里只有几位姨娘和姑娘在。”
韩氏面色不耐:“让安然出来,我要她传个话。”
安然近日有些风寒,没有随爹娘出去。睡的正沉,被前堂喧闹吵醒,本以为又是邻居家的鸡飞过院子来了,起来洗了个脸,便听见那声响更大,心下觉得不对,疾步往外面走去。刚进去便被韩氏劈头骂道:“不知辈分,伯母来了也这般待薄。”
宋嬷嬷十分后悔说安然在家,方才就该说他们通通出去赴宴了,可谁知道韩氏连对个孩子也不心软,人家好歹是嫡女,作孽哟。
安然习惯了韩氏这模样,心下反感,却也不气,因为犯不着跟这种人生气,何必让自己难受:“安然见过伯母,堂兄。”
韩氏说道:“等你娘回来,你告诉她,老太太过世后,可留下了不少钱财铺子,我们是大房,自然是该全给我们的,你们如今一句不提,莫不是要私吞了。这可是违背道义的,若是不还,我便告到族老那去。”
安然就算不怎么理会内宅的事,一心钻进书本里头,可是这话听着就觉刺耳,这哪里是商量,根本就是威胁强取。而且不理会内宅是一回事,可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自从大伯过世后,祖母便是爹爹供养。伯母这几年吃喝都由爹爹支援,祖母的那些铺子田产也抵不过那些钱的。”
韩氏冷笑:“钱是你们愿意给的,又不是我们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要的。如今我要回我名分下的东西,有什么不可?”
这话听的连素来好脾气的安然也生气了,幸好爹爹不在这,否则当真要气坏:“如今正是我们用钱之际,伯母不要落井下石的太厉害。”
李瑾贺大声道:“成何体统!一个小辈竟然敢这么跟我娘说话!”
安然看了他一眼,这堂哥怎会变成如今这模样?之前离京时不是好好的么?无暇想这些,所幸常在母亲身边玩闹,也见过母亲每月做的账本,当即说道:“爹爹还是翰林官,俸禄颇少,每月仍匀了一半银两给你们。自升任丞相,每年给银一百七十两,修祖宅、堂哥成亲、堂姐出嫁都额外拿钱,你们回滨州,另外给盘缠五十两,逢年过节都让人来拿钱。大伯去世八年,前前后后的钱加起来,便有几千两。你要祖母的铺子可以,那请先将那些养你们的钱还了!”
韩氏和李瑾贺一愣,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倒打一耙,还跟他们要起钱来!
安然冷冷盯着他们:“当初我们富贵时,你们理所当然的索取。当我们落难时,你们落井下石坑害我们。你们想的未免太好了。做人不可能不用付出一点代价。你若是不还那钱,那我们便告上覃大人那,由他依照律法定夺。”
“李安然!”李瑾贺喝声,“你一个罪臣之女,有什么资格说律法。”
安然冷笑:“犯过一次错,就不能再谈前事了么?那堂哥打碎了碗,就一世别用碗吃饭了。念错了诗,就永远别读圣贤书。律法的确是束缚百姓言行规矩的,但不是将人圈在一处永世不动。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小辈不能这般,那请问堂哥,你嘴里的罪臣,是不是你二叔?你要你妹夫撵出去的人,是不是你二婶?当初你们来京,是谁为你们买了宅子,每月用度又是谁出。爹娘并非是在意这笔钱,只是不愿对人善却得了恶!”
最后一句话直戳李瑾贺心窝,想想确实是,只是他无法原谅那背弃自己又将他的亲生儿子丢在外面的做法。那是他的儿子,可李仲扬竟然想将他存在的事实掩埋,无法原谅。
韩氏被说的一愣一愣,更是生气:“嘴巴倒是厉害了,叫人拿针缝了你的嘴!”
“按照律法,私自动刑者,入狱三年。”
安然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见到那从门外走进来的人,却的确是他。
韩氏看他眼熟,认了好一会,才诧异:“宋祁?”
宋祁怎么会在这?
她想知道,安然也觉奇怪。
宋祁淡声:“携带家丁私闯民宅,罪加一等。恶言相逼,罪上一层。李夫人还想再添什么罪名?”
李瑾贺气的要动粗,韩氏忙拦住他,这宋家虽说主要势力在京城,可也得罪不起。谁不知道宋家还有亲戚是守在边城的大将,这里离边城只隔了一座城,他要是快马加鞭去告个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覃大人是文官还要受律法约束不敢胡乱判他们罪,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武将可惹不起。急忙拉了他走,这账改日再来算!
虽说宋祁帮她解了围,可安然一点也没有见到救世主的感觉,除了奇怪,便只剩尴尬。若是以前她不知宋祁对她的感情还好,可如今知道了,怎么想都觉得别扭。她实在是不愿欠他太多。有些事一旦积累多了,就容易有负荷感。
宋祁本是来寻李瑾轩,可到了这里门敞开着,里头还有吵闹声。深知安然会不适,本想等着李家大房离去,再悄然离开,可恶语相向,实在是沉不住气,便出来了。现在见他们已走,也不多留:“若是尚清回来了,劳烦四姑娘告知他一声,我明日在望风阁等候。”
安然点点头,客气的谢了他,让钱管家送他出去。宋祁一走,宋嬷嬷便蹙眉说道:“姑娘怎么不留宋公子,至少也喝个茶,好歹是替我们解围了,想必这要不高兴了。”
安然看了外头一眼,声音微低:“只怕留了他,他才觉得不舒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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