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淼吃了一惊,转过身来看着妹妹:“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谢惠娴低着头,小声说:“那个,我一直出血。肚子还有点痛,我不知道得了什么病。”
谢元淼赶紧走过去:“哪里出血?给我看看。”
谢惠娴耳朵都红了,一个劲地摇头。谢元淼急了:“你倒是说话啊,病了就去找三叔公,不行咱们去医院。”
谢惠娴实在难以启齿,被问急了,眼泪都出来了:“就是下面。”
“?”谢元淼突然明白过来,然后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你等下啊,我找二奶奶来跟你说。”
谢元淼猜得没错,谢惠娴是来初潮了,她都快十五岁了,这在这个年代算是发育得很晚的了,说到底,还是缺乏营养的缘故。当年黄美云没来得及和女儿说这些私密的悄悄话,她便撒手人寰了,所以惠娴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谢元淼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在学校难道没有上生理课吗,就算是没上过,也该听其他同学说起过吧,当年他们宿舍的男同学,在上过生理卫生课后,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卧谈会上谈了不知道多少回。
谢惠娴班上当然也是上过生理卫生课的,而且是男女生分开上的,但是上生理课时,她去陪她的同桌看病去了。平时休息的时候,她多半都是在教室里学习,女生之间的话题她很少参与,晚上的卧谈会上,别人说着话在那,她都能睡着,这不能不说明这女孩心思之单纯。所以遇上她作为女性的第一件大事,她居然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觉得下体出血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裤子弄脏了,就脱下来换一条,直到把所有的裤子都换完了,这血还没止住,她就越发惊慌了。这就是她为什么会跟谢元淼说的缘故,还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重病了。
自从那次流血事件之后,惠娴不好意思了许久,这么糗的事居然去问二哥,真是太丢人了,不过还好是问二哥,不然要羞死去。
谢元焱也有十一岁了,还在上小学。因为谢元淼和妹妹都不在家,就一直把他放在外婆家照看,一个学期给外婆五百块钱生活费,虽然不多,但也是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了。外婆本来是不要这笔钱的,但是谢元淼坚持给,只有给了钱,舅舅舅妈他们才不会说闲话,弟弟在那边才不会受白眼。
跟谢元淼和谢惠娴不一样,谢元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是他的心思完全不放在学习上,当初谢元淼在家读初三的时候,晚上逼着弟弟学习,他的成绩就很有起色。现在谢元淼鞭长莫及,外公外婆带外孙子,隔了一代,他们就舍不得严厉对待,尤其又是个没妈没爸的孩子。
谢元焱在外婆家就像是被放养的羊,到处撒蹄子找乐子去了,学习就维持个中等水平,他一直记得二哥说的话,读书,就是要会算能看,最主要是要会琢磨,会思考。他尤其爱动手拆装东西,外公的一台老收音机,本来已经坏了,被他拆拆装装,不知道怎么弄的,居然能发声了。以前谢元淼给他的那个小直升机,早就坏了不能飞了,他拿来拆掉,捣鼓捣鼓,居然又能飞了,送给小表弟玩去了。
外公外婆都挺喜欢这个小外孙,虽然有些调皮,但是也很体贴懂事,就算是在外面跟人打了架回来,身上即便有淤青和划伤,衣服也从来没有被撕破过。据说他每次跟人打架,都是脱了衣服去打的,衣服不能撕破了,这都是二哥花钱买的,赚钱不容易。
他也会想法子赚小钱,上下学路上会习惯性地捡些塑料纸、矿泉水瓶、牙膏皮之类的废品,收起来放在外婆家后头的一个蛇皮袋里。等收破烂的人来了,再卖给人家,换个几毛一块的,用一个玻璃罐头瓶子装起来,锁在外公的一个抽屉里,钥匙还自己拿着。
镇上开了一家贝壳工艺品加工厂,听说可以去领货回家加工。暑假的时候,谢元焱就喊了姐姐一起去厂子里去领货做,人家觉得他小,做不来这种事,但是元焱的手巧,他当场就给人依葫芦画瓢做了一个,精致程度不亚于那些熟练工人,老板当场就同意了。做一个贝壳风铃,加工费是五毛一个,交点押金就可以领一部分回去,损失了得赔偿。
高一那个暑假,谢元焱不再缠着跟二哥去广州进货,安安心心做起了家庭代工,自己赚钱去了。一个暑假下来,姐弟俩居然也赚了三四百块,这还是货源不那么充足的情况下赚到的,这对元焱来说,是他挖到的人生第一桶金。谢元淼大大表扬了一下弟弟妹妹,买了个大西瓜回来庆祝。
很多人常常觉得生活平淡如死水,过得毫无滋味,其实对很多不幸中的人来说,那种平淡如水的生活却是最大的幸福,许多人想求,却求而不得。谢元淼的私心里,也希望这生活就这么平淡平静下去,他们安安稳稳长大,快快乐乐生活,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高二这年春天,天气特别反常,雨水很少,干旱从去年秋天一直延续到今年春天,就连雨水节气都没下过雨,天气预报每天都在提醒着森林防火等级,提醒大家注意防火。大家都眼巴巴地瞅着老天,等着降雨。
星期三的早晨,谢元淼在教室上英语早自习,小舅黄占华突然来学校找他,带来一个噩耗,家里酒窖失火,引起了大火,房子被烧塌了,房梁砸到了元焱,受伤了。谢元淼如同听到晴天霹雳,瞬间脑子嗡地一声响,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就站不稳了,他下意识地抓住黄占华的胳膊:“小舅,你说什么?我弟呢?”
黄占华满面都是尘灰色,脸上还有黑色的炭灰没有擦去,他双眼赤红,显然忙了一整宿。他大力吸了一下鼻子:“阿焱在县人民医院抢救。”
谢元淼眼泪完全控制不住往外飙,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发抖,说话的时候牙齿都互相磕碰了:“我弟弟到底怎么了,他伤哪儿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到了要抢救的地步。
黄占华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子:“暂时还知道情况怎么样,一直昏迷不醒。”
谢元淼拔腿就往楼下跑,遇上他的英语老师,他擦了一把眼泪说:“戴老师,帮我和班主任请个假,我弟弟出事了,我要去医院。”然后毫不停留继续往前冲。黄占华只得赶紧从后面跟上去。
十几分钟后,谢元淼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弟弟,他昏迷不醒,脸上全是土屑和灰尘,身上还有多处大大小小的伤口,鼻子下插着氧气管,床头摆放着生命检测仪,正嘀嘀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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