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韩芊微微褔身,答应着下去。
奶娘听说宁侯夫人要带韩芊进宫去给陛下侍疾,既高兴又担心。高兴地是,宁侯夫人给小郡主这样的机会,是真心要教导她,担心的是皇宫那地方危机四伏,小郡主还是个小孩子能不能应付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着实令人担忧。
不管担心也好,高兴也好,韩芊当天下午就跟着宁侯夫人住进了紫宸宫。
紫宸宫是大云朝历代帝王起居的宫殿,这里有九十多间宫室,分别有给内侍卫大臣的前偏殿,有给皇子妃子们的后偏殿,自然也少不了给御医医官的跟皇上起居室最近的耳殿。
宁侯夫人离开的这阵子,皇上身边一直是华西淩和卫凌沣守着。
这会儿刚好皇上醒着,宁侯夫人便带着韩芊进来见皇上。
韩芊看着过年的时候还同自己说笑送自己手串的皇舅如今靠在榻上面容枯槁毫无生机的样子,一时间没忍住,眼泪就滚了下来。
“这不是六皇妹家的丫头吗?过来,到朕的跟前来。”皇上看着韩芊胖嘟嘟可爱的圆脸,心情略好了下。
韩芊听话的上前去握住皇上干枯的手,怯怯的问:“皇舅,你是生病了吗?生病了不要怕吃药,按照太医的话吃药很快就好了。如果你怕苦,吃了药可以含一颗桂花糖在嘴里。”
她嘚啵嘚啵说了一大串,皇上听了忍不住笑了:“你可真是个小开心果!你说得对,病了就得吃药。”
恰好总管大太监端着一盏参汤进来,听见皇上这话立刻松了口气,上前说道:“陛下,该服用参汤了。”
皇上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韩芊便接过大太监手里的药碗,劝道:“皇舅,别怕,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喝。”
大太监忍不住笑了——这小丫头着实可爱,居然跟皇上说别怕。这可是当今天子,他有什么可怕的?
偏生皇上听了这句话却更加开心:“别,参汤虽补,也不是小孩子能随便喝的东西。你来喂朕吧。”
“好。”韩芊端着碗哆哆嗦嗦的上前去喂皇上喝参汤。
其实她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服侍的,哪里做过这种事情,人又小,手也不稳,一勺参汤送到皇上的嘴边要洒掉一半儿,可偏生皇上都不介意只管微笑着喝。
旁边的大太监看了,只觉得心头泛酸眼睛发热,一不小心就滚下了泪水。
想皇上这辈子杀伐决断,除奸去恶,一辈子呼风唤雨,到老了,十来个儿子女儿却都不在身边,只得这么个外甥女在身边服侍。
一碗参汤,韩芊一勺一勺的喂,倒是有一半儿都洒在了皇上胸前垫着的大手巾上。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全程都没有嫌弃,而且还挺开心的。
总管大太监躬身双手不从韩芊的手里接过空碗来,哽咽道:“多谢小郡主了,皇上可有好些日子没这么开心了。”
韩芊笑道:“我从今儿起就在皇舅身边服侍了。姚大人说,皇舅吃的喝的,都要我试过才能进皇舅的口呢。”
“哎呦喂!这可真是……”总管大太监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皇上微笑道:“你留在这里侍奉朕,你母亲怎么说?”
“母亲心系皇舅的安康,自然也是愿意的。”这话是路上奶娘教给韩芊的,原本也没想到会用上。
“好……很好。”皇上开心点了点头。
门外的宫女柔柔的回了一声:“太子殿下来了。”
总管大太监忙把手里的佛尘一甩,正色站在皇上的龙榻旁边。韩芊则立刻转身笑着看过去,看见一身素服的太子进门后立刻高兴的喊道:“太子哥哥来了!”
“芊芊?”云硕看见韩芊很是意外,但更多的也是惊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芊得意的扬起小下巴:“我跟宁侯夫人来的。以后我就住这里了,要每天都陪着皇舅。”
云硕没多说,先上前去给皇上请了安,皇上指了指榻前的圆凳,他落座后方问:“宁侯夫人怎么会想起把这小丫头带到这里来?”
皇上微笑着摇了摇头。
韩芊回道:“是夫人说这里需要我嘛,说我的味感敏锐,可以尝出膳食药饵里的不同,所以叫我在皇舅身边,检查皇舅每天吃的喝的东西。”
云硕心里一紧,不由得万分担心,但还是不动声色的笑着捏了捏韩芊的脸蛋儿,称赞道:“芊儿真是好样的。”
韩芊得意的笑着靠在云硕的身上,没说话。
皇上虚弱的咳嗽了两声,在太子紧张的目光中摆摆手,说道:“芊儿还小,你去跟姚夫人说,尝药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她来做了。”
“啊?”韩芊诧异的看着皇上。
“父皇说的是,不过芊儿的味觉的确敏锐,想当初她也曾无意中救了母妃一次。”云硕便把当年初庄懿妃寿辰之前韩芊喝梅花酿引得病一场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皇上闻言也只是沉沉的叹了口气。
云硕看皇上闭上了眼睛,便小声对韩芊说道:“让父皇休息一会儿,你跟我出去走走?”
“好。”韩芊看了一眼皇上,跟着云硕出去了。
出了皇上的寝殿,气氛立刻不一样了。云硕拉着韩芊转过几道长廊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又忍不住低下头去把脸埋在她软软的肩膀上,半天不说话。
韩芊被这么莫名其妙的抱着,许久才伸出小手学着大人摸自己的样子摸了摸云硕的后脑勺,低声问:“太子哥哥,你怎么了?”
云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轻笑看着韩芊:“没事儿,我就是太累了。”
“哦,我知道的,娘娘过世了,你又忙国事,又忙娘娘的丧事,心里又难过……”说着,韩芊伸出小手去揉着云硕的太阳穴,“我给你揉揉,你就不累了。”
云硕缓缓地闭上眼睛,身子往后靠在廊柱上全身放松,一双手把这软乎乎的小丫头圈在怀里,任凭她的小爪子毫无章法的在自己脑门上揉捏,那种纯粹的关心让他心里泛酸,一直酸到鼻尖,要强忍着才能不溢出来。
韩芊认真的一下一下的给云硕捏着额头,太阳穴,眼角,甚至耳朵,反正她认为重要的地方都捏了个遍,看着太子好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方问:“太子哥哥,好些了吗?”
云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韩芊抱紧再次低头在她的小肩膀上蹭了蹭,哑声叹道:“谢谢你,宝贝儿。”
“唔,不用客气啦!”韩芊觉得自己被表扬了,于是很开心。
“不是客气,是真的谢谢你。”云硕的脸依然贴在韩芊的肩膀上没有起来。
韩芊听着他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儿,便迟疑的叫了一声:“太子哥哥?”
“唔……”云硕的声音依然有些哽咽。
“太子哥哥你若是伤心就哭吧,其实哭一哭就好了。”韩芊又张开手臂搂住云硕的脖子,“虽然奶娘和母亲都说哭鼻子是小孩子才会干的事情,但我觉得,想哭就哭,这根小孩大人有什么关系呢?再说,这里也没有别人,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说你哭鼻子的。”
“噗——咳咳……”云硕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唾沫呛到,抱着胖丫头连连咳嗽。
韩芊又忙给云硕拍着后背,关切的问:“好啦好啦!别着急,要哭也要慢慢哭嘛……”
“你这丫头真是……”云硕无奈的把韩芊从怀里拉出来握着她的肩膀看着她,“你看我有哭吗?”
“没哭啊?”韩芊一脸的失望。
云硕好笑的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哭?”
韩芊想了想,说道:“你的娘亲去世了,你心里应该很难过啊,可是你都不哭,一直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没事。”云硕低低的叹了口气,再次把胖丫头搂进怀里,喃喃的说道,“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做。”
“没事就好。奶娘告诉我说,逝者已矣,我们都要节哀顺变。”韩芊靠在云硕的怀里,低声说道。
“你奶娘说得对,所以我没必要哭,因为哭只表示懦弱,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
“不哭就不懦弱吗?”韩芊奇怪的问。
“不一定,但若是你不哭,至少别人会以为你坚强。”云硕无奈的说道。
“装的哦!”韩芊失望的摇头。
“是啊。”云硕笑了。
“累不累啊?”韩芊又问。
云硕点了点头,又无奈的笑道:“累,但累也要装。因为,不装的话,很多事情就不好办。”
“你们大人真的好虚伪啊。”韩芊稚嫩的脸上做出一副老成的惋惜。
云硕看着又忍不住笑着去揉她额头的碎发:“那怎么办呢?你还要不要长大?”
“我当然要长大,可我不想像你们这样。”韩芊低头抚弄着云硕衣襟上的刺绣。
云硕低头看着小丫头纯净的脸,低声道:“嗯,我也不希望你变成我们这样。”他真的很希望这个小丫头永远都是这样美好纯真。
韩芊就这样在紫宸宫住了下来,每天都呆在皇上的身边,由宁侯夫人亲自教导。
云硕每日除了忙他母后的丧事以及政事之外都会来探望皇上并顺便跟韩芊说几句闲话。
眼看着一个月的光景即将过去,再过三天便是皇后灵柩出宫的日子。这日天色还没亮,韩芊还在沉沉的梦里便被一声凄凉的哀嚎惊醒:“皇上归天了——皇上归天了——”
“唔?什么?”韩芊猛地推开身上的薄被坐了起来。
在床榻跟前打地铺的奶娘也被惊醒,忙起身拿了衣裳给韩芊披上,低声叹道:“小郡主别怕,是陛下归天了。没事儿的,别怕。”
“皇舅死了?”韩芊木木的问。
“嘘——”奶娘忙捂住韩芊的嘴巴,小声叮嘱:“陛下去世,要说龙御归天。”
“哦,反正就是了……太子哥哥没了娘亲,又没了父皇……该多难过啊!”韩芊一想着这段时间朝夕相处的人立刻就见不到了,又想起这些天太子跟皇上在一起的时候的情景,一时觉得心里难过的要命。
不过说话的工夫,便有太监从外边敲门问:“小郡主可起身了吗?”
奶娘忙应道:“起了起了,这就来了。”
“孝服给您放在门口了,请嬷嬷拿去给小郡主换上。太子爷说,请小郡主这就过去正殿。”
“知道了,这就来。”奶娘忙答应着起身,一边服侍韩芊穿好衣服又匆匆去门口拿了孝服来给韩芊穿上,主仆二人方去紫宸殿正殿。
此时,紫宸殿正殿里已经跪满了人:太子跪在皇上的龙榻跟前,旁边是姚夫人和御医华西淩,另外一边则是内阁的几位大臣们。后宫的女人们最高品级的只有嫔位,都远远地跪在角落里哭泣没有一个敢往前来的。
韩芊进门后便默默地走到姚夫人身边缓缓地跪下去给龙榻上的皇帝叩头。云硕扭头看了韩芊一眼,等她磕完三个头方伸手道:“芊儿,到我这边来。”
韩芊看了看宁侯夫人,宁侯夫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方起身走到云硕身边。
云硕不等韩芊继续跪下便站起了身,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上落座把她揽到怀里之后,方冷冷的看着跪在那里的几个内阁大臣,说道:“周阁老,父皇生前最器重你,父皇的丧礼交给你去办,我想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也是欣慰的。你说呢?”
“这是老臣的本分,老臣自当竭尽全力料理妥当。”安逸候直起腰板朝着云硕拱了拱手,又道,“只是老臣有几句话想跟太子爷讲。”
“你是父皇倚重的老臣,又是当朝首辅,有话就说吧。”云硕淡淡的说道。
安逸候回道:“老臣以为,陛下归天,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也该来拜祭,毕竟父子人伦,是不能泯灭的。”
云硕听了这话并没当场表态,而是平静的扫视着另外几个内阁大臣。
几个内阁大臣都不说话,因为这件事情太复杂怎么说都不对,还不如保持沉默。
旁边的太子太傅陆机见大家都不说话太子也不说话,便直起身来说道:“回太子殿下,老臣有话说。”
“讲。”太子说道。
“先帝爷有旨意在,让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在各自府中闭门思过,没有圣旨不得踏出府门半步。所以,没有圣旨,他们三个人是不能出来的,出来就是抗旨不尊。老臣想问问周相爷,难道先帝刚刚去世尸骨未寒,他老人家的旨意便不管用了吗?”陆机说着,转头瞪着安逸候。
安逸候冷笑道:“陆太傅!你是读书人,最明白礼义仁孝的道理,你见过哪家的父亲死了,儿子还闭门思过不过来守灵拜祭的?”
“所谓君父君父,先有君,才有父!”陆机反驳道。
“陛下生前都是以‘仁孝’治天下!难道皇家就要罔顾人伦吗?”安逸候痛心疾首。
云硕看两个人赤眉瞪眼的样子,冷冷的喝了一声:“够了!你们两个当着父皇的面如此争吵不休成何体统?!”
韩芊一直靠在太子的怀里不说话,等太子呵斥之后大臣们都沉默不语时,她才开口:“太子哥哥,这事儿一点也不难啊。你登基之后就是皇帝,你的话就是圣旨。你说让他们出来给皇舅守灵他们就可以出来了嘛。”
众大臣们听了这话先是一怔,继而有人高声喊了一句:“正是如此,请新皇登基,再下圣旨,令三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进宫为先帝爷守灵尽孝才是正理。”
云硕脸上的戾气敛去了许多,却依旧默不作声。
靖海侯萧霖起身上前一步,跪在云硕跟前,朗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已经龙御归天,请新君择日登基,以稳定天下民心。”
随后,陆机也上前叩头:“请新君择日登基,以稳定天下民心。”
接着屋里的内阁大臣们都叩头附和,太监宫女们也都跪拜下去,齐声恭请皇上圣安。
韩芊被云硕箍在怀里看着眼前呼啦啦跪倒的一片,动了动身子也想跟着一起跪,然而云硕的手臂更紧的箍住她,没让她动。
先帝薨逝,新帝登基。
大臣们商议着皇后的灵柩便多停些时日等先帝的灵柩一起送往皇陵。这么决定的真实缘故自然是想省事儿,不想折腾,不过礼部还是找了个绝佳的理由——先帝与皇后鹣鲽情深,先帝因为皇后去世而心痛不已病情加重才驾崩的,帝后灵柩一同离京进皇陵也是千古佳话。
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出来,朝中上下竟无一人反对,说白了,这大热的天,大家谁也不想在京城和皇陵之间多折腾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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