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封条,门开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是潮湿发霉的气味,点过灯之后,方才看清楚里面的一切,布满灰尘的摆设,黯淡无光,与我被带走时毫无二致。
桌上的半盏茶,内室刚睡过的被褥,还有地上那双金线绣牡丹的锦缎鞋子,维持一个匆忙被遗弃的姿态,两年前那个天翻地覆的瞬间似乎又回到我眼前,看着面色苍白的女人被拖走,看着广寒宫慢慢空下来,然后恢复死寂。
胸口沉闷,我挪眼,转身穿过水晶帘,越过玉屏风,在内室的侧间找到供佛的佛龛,江欲晚跟在我身后,一语不发。
佛龛右侧有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即便是没有灯火的小小侧间也恍如白日,我伸手,扭动夜明珠,佛龛后面传来石砖摩擦沙粒地面的声响,灰尘四起,呛得我不能呼吸。
门开了,我站在一侧,衣袖掩面:“将军,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江欲晚似乎并不在意那侧间里面满满装的都是些什么珍奇异宝,只是眯了眯眼,向我靠近,低声问:“李哲愿意把这么难收集起来的宝物都交给你保管,可见如斯喜爱你。即便到你离开广寒宫,也没有转移的意思,难道是旧情未了?而你呢?怎么知道我想要的就是这些?”
我侧眼瞥了里面一眼,因为里间镶有夜明珠的缘故,所以一目了然,光亮映着珠宝的色泽,反射出瑰丽奇彩实在是斑斓夺目。
“赠予我,还是容我保管,那已经不重要了,既然我走不出这皇宫,放在谁的宫里保管都是一样,那是他意愿。
至于我猜得中将军的意图,不过是再简单不过,早先将军列出的种种目的,无一不需要钱财支撑,行军打仗,也需要军饷,尤其兵荒马乱之际,招兵不易,没有足够的财力,岂能组建强大的军队?
还有粮草食物,无一不是用钱的地方,再加之将军安排在宫中的眼线,自然知晓广寒宫是个聚宝的之地,如果将军有幸而至,又岂能放过?
更最要的是,时隔许久,将军竟还愿意解救我,试问家父与将军的交情何以到了这种地步?
自古有言,人去茶凉,不外如此。如不是将军与家父情深意重,可却又不愿意放我走,那必是寻求只有我才知晓的秘密。”
江欲晚闻言一笑,抱臂端倪我:“说说看,你还猜到了什么?”
我笑笑:“或许,将军当初没来解救我,不是因为突发事故,而是不想打草惊蛇,说不定也在观摩李哲对我的态度,不想逼他慌乱中急急动这笔丰厚的储备。
他不愿让我死,封了广寒宫,那便说明这些东西都还安全,可若是移出广寒宫,可就未必能等到让将军渔翁得利之日了。
将军算人算得极准,可谓高人。而至于我的去处,想必将军也十分清楚,打着推翻腐朽王朝的确是个聚群起而愤之的好因由,日后一定是个解救苍生于水火,被传诵万代的英雄,可若是披着跟前朝官员勾结之罪,成了监守自盗的内贼,想必就不那么得人心了,总会留下口舌,不是吗?所以,将军将我送出宫,于己于人都是好事。”
江欲晚朗声笑起:“未曾想到萧铎山的女儿竟是如此不可小视之人,可为何当年却着了德妃的道?你这等心思,算计她可谓绰绰有余。”
“不过有所求,有所不求罢了。”我淡淡道,不愿多说,转身进了里间。
“这些东西我只挑几样用以日后我和沉香维持生计所需,剩下部分,将军可悉数带走。”
江欲晚看都没看,点点头:“随你。”
我走进侧间,站在堆了一地的珠光宝气边,顺手拾起两串宝石项链,一颗夜明珠,而后走到内室的梳妆镜前,在抽屉里找到父亲送给我的那枚凤珏与他道:“我只要这些,剩下都是将军的了。”
从镜中看到身后站着的江欲晚,丰神俊秀,玉树临风,他又在笑,笑的天地无光,笑的花又逢春,也衬得镜中苍白脸色的我有着一种淡漠薄凉的神色。
不知道依旧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一张波澜不惊的脸,薄凉的眼色,苍白而淡漠,仿佛大病初愈。
曾经的容色就似一张再贴合不过的面具,被时间不动声色的撕扯殆尽,露出最原始的本色。看着,看着,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沉香帮我梳头的时候,惊异的叫道:“姑娘,你竟然没有生出白发来,还是柔顺乌黑的很,你看我,发间已经有好几根了。”
我瞥见桌子上放了许多女子上妆用的瓶瓶罐罐,都是江欲晚差人送来的。
“姑娘,发油你喜欢那一种香味的?茉莉?月季?桂花?”
“不必了,就用簪简单的绾发就可以了,我不习惯用那些太香的东西。”
也许是在长门宫的时间长了,我已经习惯所有简洁而必要的生活习惯,像是袍子,我只收下绛紫色的,让人改成宽袍,还有那件黑色宽袍,让沉香洗干净之后,收在柜子里。
对于我来说,那些已经不是耻辱留给我的,而是一种态度,是我需要以这种谦卑而清醒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所必要的。
离开了皇宫,我便只是个乱世里讨活的凡夫俗子,那些曾经的光辉岁月,再不是值得拿出来炫耀和温暖我的记忆,我恨不得将它从我脑海中连根拔除。
“将军昨日让人送来一些书,说是姑娘白日里闲着没事,可以拿来打发时间的,姑娘过去瞧瞧?”
我耸眉:“他如何知道我喜看书?”
沉香纳罕道:“当初我也奇怪,可将军送姑娘回来之后,就说了句,这般角色,喜爱的绝不是赏花扑蝶,也一定不擅女红,应是看书打发时间,那就送书最恰当不过。”
“心思果然细密。”我站起身,走过去看江欲晚送来的书册。
信手翻过,都是一些诗经之类,偶有些野史小传,其中夹了本佛经,我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遒劲有力的两行字: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一定,接着翻过其他每一册书,而结果是,每一本书都没有任何题字的痕迹,唯独这本佛经有。
“连这也猜得准吗?”我轻语,把书册放回去,抽了本野史小传,准备消耗下无聊时光。
正巧这时,门外来了人,沉香掀帘进了来,对我道:“姑娘,曹副将军来看望您了。”
我抬眼,见曹恚一身盔甲跨进门,他身后还跟了另一个人,我一眼便认出,他身后的人是曹潜。
“小姐,进来过的还习惯吧?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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