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昭国本就四海来朝,巍巍自有大气,加上如今这位开国百年来的首位女帝君临天下已逾十载,所以富贵人家的女子这般出来闲逛,也是极其寻常之事了。
昌平的眼睛浮游过那个年轻人的脸庞,继续向前走去,阔大的裙幅下摆像细微的波浪,随了她的脚步翻涌不停。
高冠携剑的游侠,白衣广袂的士子,缠巾异服的夷族,俊雅明秀、粗豪不羁……满目各种各样的男子,不断地出现在昌平的面前,又被她抛在了脑后。
侍女茯苓和余甘跟随她的脚步,行在身后一步之遥,漫无目的地穿行在皇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她快,她们也快,她慢,她们也慢,但是静默无声,直到前面的她停下了脚步。
这是帝都的煌然瑞气笼罩不到的黯淡角落,一个屠宰场。窄巷陋屋,潮湿的墙角爬满了经年的滑腻青苔,地面坑洼不平,到处是横溢流过的污渍痕迹。那痕迹如此经年累月、根深蒂固,以致于连昨日的那场暴雨也无法冲刷干净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气,让茯苓和余甘微微皱了下眉头。她们脚上勾绣了精致花纹的丝面绣鞋已经沾染上了污渍,昌平也是。但是她仿佛没有注意到,所以她们也当没看见。
视线所及的巷尾处的空地上,此刻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看什么。背影看去,大多麻衣短装,应该都是住在附近的寻常百姓。那么多的人,却是四下无声,只能听到一种奇异的带了韵律的嗤卡响声。
昌平侧耳听了片刻,终于辨认出来,这是锋利的刀锋割过皮肉、让筋骨剥离开来的声音。
那仿如合了上古舞乐节拍的响声忽高忽低,忽急忽缓,人群随了这声音时而低叹,时而屏息,昌平也微微地眯上了眼睛,仔细捕捉着这轻微,却撞击着自己耳膜的奇异之声,想象着骨肉被解开,如泥土般轻快地四散落下的画面。终于,异声顿止,人群一阵寂然之后,齐齐爆出了喝彩。
“阿步,下回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识到你这手解牛功夫?”
有人高声嚷道,仿佛意犹未尽。
“再有病弱之牛送来之时!”
一人应答,声音浑厚,带了些爽朗和少年的稚气。
“那可不知又要等多久了!”
人群里发出了声惋惜的叹息,终于一边谈论着,一边三三两两地散了开来。有人转身,于是注意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女子,呆住了,立着一动不动。
像被施了定身法,又像是一场悄悄蔓延的瘟疫,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的眼睛一齐看向了昌平。
肮脏阴暗的巷道里,她安静地立着,双手交于身前,阔袖舒展垂下,风突然从她身后吹来,衣袂飘拂,引得垂在她腰际的环佩轻轻撞击,发出清越的叮咚之声。
像天堂之上坠下的一滴露珠,高贵而动人,她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昌平透过人群,看着那个有着浑厚声音的屠牛少年。粗布麻衣,肩宽体长,浓眉阔额,方正的下巴,淳厚的笑容。他低头用块布巾擦拭手上的那把染了血的刀,神情专注,目光柔和,仿佛看着的不是一把用来屠牲的刀,而是他的心爱情人。然后,布巾从他骨节粗厚的手掌里飘落在地,慢慢浸泡在还散发着热气的猩红的血里,软了下去,他却浑然不知,只是呆呆地注视着他刚刚偶尔抬头,从人群的罅隙中看到的此刻正立在自己正对面十几步开外的那个少女。
昌平静静看着他,直到他黧黑的面孔微微涨红,无措又不舍地垂下了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昌平笑了下,转身离去了。
那个被唤作阿步的少年鼓起勇气,再次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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