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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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星空，总是给人带来无限的联想。

看着那繁星闪烁的空际，人们在慨叹宇宙伟大浩瀚的同时，不禁悲叹生命之短暂。

可是，在某些地方，宇宙所带来的压倒的无限感，会统统被战场上那强大无比的有限感所取代。

因为，在将军的眼里：生命，只是一堆数字。

然而在士兵的眼里：数字，却代表着生命。

看着全息立体投影上那不断闪跃跳动的红数字，一种好比狂澜卷来的强大压迫感，让路加·麦卡尼体内的肾上腺素激素分泌着，人体内每一个细胞，都进入到高度亢奋的状态。

而在这极度亢奋的情况下，路加一如既往地，打开所有公开的通讯回路……

“亲爱的迪丝、姬蒂、艾美兰……”在一口气叫出几十个女名字之后，他深呼吸一口，大声嘶吼出他那充满澎湃力量的爱之呼唤：“啊！你知道吗？你是我的星星，我的月亮，我的女神，没有你的爱，我宁愿去死——”

荡气回肠的嚎叫，充满了整个通讯网络，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灵。

“那你去死吧！”终于，对面某女忍不住，对路加的呼唤作出了亲切的回应。

但更多的，是以行动代替了她们的回答……

看着那数以百计的光子炮、飞弹狂飙着疾飞过来，路加发出了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猪嚎：“啊！我感受到了！我感受到你们对我的爱，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汹涌。打者，爱也，爱者，打多几下！来吧！我的爱——”

“对美人，我总是抱着来者不拒的态度。”

“亲爱的，如果你愿意正眼瞧瞧我传给你的相片，你一定会为我的英俊而着迷。”

公开的通讯回路里，顿时传来一阵经过放大的呕吐声。

在塔罗斯联邦共和国战舰“军火库”号上，没有人为路加担心。因为他们知道，这家伙，此刻一定是一边极其自恋地鬼叫，一边驾驶着战机、用旁人张目结舌的高难度动作躲开了所有攻击。

“关上他的通讯回路，等这家伙真的死了，你才通知我吧！”打着呵欠的卡法舰长，是这样吩咐参谋飞云的。

可是飞云也只能苦笑着答应，因为他很清楚，这种程度的攻击，是绝对杀不死有“宇宙老鼠”之称的路加的。

在利佩特回廊里，如果路加真的被拿斯特帝国的人打死了，那才是新闻。

据飞云所知，路加真的曾经把自己的照片传过去给那个以美女如云著称的“紫玫瑰”连队。可是隔天他英俊的照片就被制成飞镖的靶子，放在帝国军营的军需处出售，听说销量相当不错。

搞得本国密探们四处打听这个新的风云人物是谁。因为通常只有被广大人民群众憎恨透顶的敌国元首才会有此“特殊待遇”。

说回来，路加还是相当英俊的，身高一米九零，金发碧眼，一副刀削般坚毅的脸庞。在没有开口说话的前提下，上街会得到美女百分之五十的回头率。

可由于乱动舌头，所以至今仍站在美女们的对立面上，原则上不存在泡到女朋友的可能。

然而，尽管路加是个一出现就人人喊打的老鼠级人物，但从没有人怀疑他的驾驶技术。

他三年前跟自己一同进驻马利诺军区，共参加空战五百多次，却从未被打中过。虽然他的战绩榜排名并不高，只有不多不少的五十架，可是飞云知道，他是特意放过“紫玫瑰”的人的。其实对方也知道，只不过，谁也不敢拉下面子多谢他。说实在，也没有谁能够受得了他的恶心。

于是，在路加和她们战的时候，往往都会演变成公开闹剧。

另一面，由于路加常常单枪匹马顶住人家整个连队，让己方损失相应减少。所以己方的指挥官也从来不追究，上头若是有人问道，就回答说：“此举有助于提高士气。”

看着路加像水中灵鱼一般，穿梭于星海，翱翔在宇宙之中，飞云不由得有点妒忌起来。

自己的空战水平跟他相比，就像白痴。不知为何，飞云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事……

“危险！危险！阿尔法型核子飞弹直击……”

快闪！飞云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但在紧急而短促的警告音之下，慌乱而没有条理的胡乱作，换来的是同时打开了左右两个方向的侧推进器……

飞云心中一动：还有“宇宙风”近程火炮防御系统！

火炮一如所愿地开打了，连绵的紫蓝光波，准确地击中了……己方的僚机……

飞弹呢？依旧得势不饶人地冲杀而至。

终于……

“恭喜你！你牺牲了！荣获为国捐躯奖章一枚！”听着电脑那令人掉胃口的人工合成音，看着投影上那不断闪烁的红字幕，飞云不禁长叹一声。

天！在一架敌机都没打中、僚机却干掉十来架的情况下，自己已是第三百八十次被击落了。

这辉煌灿烂的成绩，可不是用“糟透了”这三个字可以形容的。

“倏”地一声，比飞云此刻心情还要沉重得多的漆黑星空不见了，四周忽然变成单调的灰白。飞云没有动，静默着呆在这个泰米克实战模拟训练球里面。

突然，飞云的左手边出现三条开裂。飞云知道，那是门打开了。说实在，他很不喜欢这种密闭的感觉，而且每次从训练球里走出来，他都会觉得自己是一只刚从蛋里孵化出来的小。

“如果你是想来揶揄我的话，免了，我投降，今天的午饭算我的……”了无生气地说出这话后，飞云依然没动，任由那有点耀眼的光亮照在自己的黑发上。

“不是不是！亲爱的老大，我是来祝贺你的！恭喜！你终于摆脱了当宇宙战机飞行员这个噩梦。反倒是我，每天依然得挣扎在痛苦和快乐的边缘……呜呜！这真是一场悲剧……而要你用美味的午饭来慰籍我那无法言喻的心灵伤痛，这根本是天公地道。”没有望过去，单凭这比猫屎还要令人讨厌的开场白，飞云已经知道，他一定是自己的一级损友——路加了。

“反正又不是人人能够当飞行员。”飞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可是，路加的毒嘴依然没有放过飞云：“我就不像你啦！我天生一副劳碌命。每天都得飞来飞去，哪像你，年纪轻轻就捞了一个第一参谋，只需坐在舰长的旁边……”

没功夫听这家伙的絮絮叨叨，飞云打开另外一边的门，走了出去。

此时，心不在焉的他，却想起了这家伙对自己的评价：“飞云绝对是上帝的杰作，我从未看过，有人竟能把智慧之神的大脑跟猴子的身体结合得如此完美。”

虽然这评价存在强烈的片面和讽刺，可飞云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论打架，论反应，论计谋，自己绝对都是一流。不过，每次坐在战机驾驶舱里面，看到那疾飞而来的敌机和飞弹，飞云下意识总是动作敏捷地一拳轰过去，结果，可想而知。

此外，飞云还是个电脑白痴。要知道，在公元2879年的今天，不会用电脑跟白痴几乎是同义词。所以每当路加讽刺自己打电脑键盘就像是水牛用牛蹄打电话时，自己对路加总是毫无办法。

这一切都是事实啊！

还好，这年代，有声控作这东西……

正在飞云颓废的当儿，敌袭警报，突然响起。

“警报！警报！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所有作战人员，马上回到岗位……”

听着那连睡梦中都可轻易背出来的警号声，路加嘟嚷了一句：“什么嘛！我的午餐又完了。怎么每次都是这样？”

刚迈起脚步准备起跑，路加就发现飞云快如疾风的身影已经从自己身边掠过了。

“有跑得这么快的猴子吗？”

等路加跑出训练场的时候，飞云已把磁悬浮军用吉普开过来了。

“上车！”

“好！”

路加应声飞身而起。可不知是飞云有意陷害，还是路加的体不合格，总之，路加翻身而下的时候，是像一条僵硬的死鱼般，打横摔在车上。路加的腰骨，刚好砸在了前后排之间的椅背上。

“痛啊——”

“混蛋！没有人告诉你，腰是男人的第二生命吗？”

偷笑中的飞云，把车飞快地驶向宇宙港。

已经忘了这是今年的第多少次冲突了，自从飞云和路加来到马利诺军区，仗就一直打个不停，在印象中，似乎没有哪个星期是不用打仗的。

“天！当公务员也可以每周休息两天，我们为什么连续打仗二十天，连一毛钱加班费都没有。”路加的抱怨，并不是没道理的。

可是这里的将兵，都已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在这里，每个星期，都有数以千计来自贫民区的士兵，像装在罐头里的沙丁鱼般，被一艘艘肥胖的运输舰从后方运来送死。而对于塔罗斯联邦来说，这些廉价的士兵，只是消耗品的代名词。更何况，定期派人过来送死，有助于缓解那高达十八个百分点的失业率。

联邦实行的是义务兵和志愿兵相结合的兵役制。一般来说，所有年满十八岁的青年都要当兵。只不过有钱人的儿女，就可以去当那些什么都不用干的预备役。而穷人的子女，则全被拉上了前线。

志愿兵，在联邦的词典中，就是年满十四岁，自愿提前为国效力的有志青年。

当年，飞云和路加就是在街上流浪的时候，就是突然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军人抓住，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让他们在一张完全看不懂写了什么的纸上签名，按下手指模，当上兵的。

不过，这已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对于飞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拉锯战中，保住自己的小命。

轻轻拨弄一下额前的乱发，飞云用他黑亮的眸子，望向舰桥上微黄发亮的立体战况显示球。

那里，每一颗光点，代表着一艘宇宙舰。可是，这么多光点，却全挤在一条狭窄的通道里面。这条通道，就是利佩特回廊。

利佩特回廊，直径八千公里，是连接塔罗斯联邦共和国和拿斯特帝国的唯一通道。急于扩张的帝国，总是不停息地在这里挑起战火。

可这条被陨石、高重力恒星、变异星包围着的回廊，却是人类打响宇宙战争以来，公认头痛的地区之一。

无规律太阳风、随意乱飞的陨石群、随时变异的恒星吸力、成千上万大小不一的飞行器碎片，让这个地区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噩梦。

正如人长期待在黑暗中会适应黑暗一样，噩梦作得太多，也不能算是噩梦了。

对于飞云来说，每天穿梭于死亡和生存，出入于变化万千的战争，这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其实，他对自己还算满意的，年仅十九岁的他，官拜中尉，名义上是“军火库”号的参谋，实质上副舰长。当然，这要归功于舰长的不良嗜好——他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舰载火炮，并将其安装在自己的船上。而每次开战，都会跑到炮塔上，去享受射击带来的淋漓快感。

因为舰长脾气怪异，副手这位置并不好当，所以大家把副舰长这个位置，偷偷让给了唯一能受得了舰长脾气的飞云。

说回来，军火库号是一条相当奇特的军舰。它有着宇宙母舰的吨位，但全舰上下却只有路加一架飞机。其余的船舱，不是被舰长装了不知道从那弄来的炮塔、飞弹发射器，就是用来装军火和粮食。基本上，这是一条具备了搭载战机、火炮压制、导弹支援、补给、维修、宇宙垃圾回收等多种功能于一身的杂烩舰。

由于它外表极为不雅和缺乏整齐，更获得了“垃圾收容船”这一经典美誉。

不过，用作保命之所的话，没有比它更好的了。

即使面对密如飞雨的炮火，它的防御罩依然坚如磐石。

而正是这优秀的防御，让飞云可以更放心地放手一搏。

“全炮门打开，瞄准b18区，齐射——”一如所料，由于舰上两边炮门口径不一，所以舰身产生了轻度倾斜。

没有担心，飞云利用这预料之中的倾斜，果断地启动加装在舰两翼的逆向推进器。

这两个从敌方巡洋舰残骸上拆下来的引擎产生作用了。蓝的光波，轻易地让整条舰做出了其他舰无法做出来的绝技——在高速前进的时候突然倒车，以更快的速度，倒退了回去。

看着那十几道打在军火库号原来位置上的能源光束，飞云几乎可以想象到，对方指挥官的脸是何等地好看。

“确认目标沉没，三艘阿方萨级驱逐舰、一艘格利艾级巡洋舰。”战术电脑传回准确的情报。

飞云吹了一下口哨。心里呵呵地发笑：看来，我们的舰长大人的眼界可不是普通地精准啊！

b18区本来是个空区，飞云算准了敌军舰的行进速度，把握好提前量，对其做出了准确的攻击。那么为何飞云无法驾驶好宇宙战机呢？把握射击的提前量的方法不是共通的吗？

错了，对于飞云来说，伏击那些冲过来的军舰，等于是用做好的陷阱伏击猛兽一样。可敌机跟敌舰，毕竟是不同的概念。对付敌机的话，就像是拿着杀虫剂去喷乱飞的苍蝇，即使是范围攻击，也不一定喷得中。

更何况，在空战中，飞云一向是以理论实践者自居的。也就是说，他从来不干实际作……

“好！告诉友军，本舰已用光弹药，现在撤退。”飞云下令道。

“这么快？舰长可能还不够瘾呢？而且又用耗尽弹药这个借口，未免有点……”俏丽的女联络官提出了异议。

“没关系，舰长那边我负责。至于借口……喂！你是新来的吗？你难道不知道，我一向都是用这个借口撤退的。”飞云有点不满了。

“……”这位看起来新加入本舰不久的联络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新来的，告诉你一件事：在九百多年前，人类还是用子弹枪支打仗的时候，狙击手杀一个敌人平均要用1。6发子弹。可普通士兵杀一个敌人却要用5000颗子弹。我这样说，你懂我的意思了吗？”本舰的军需官强尼突然插口。

“哦！我懂了！兵贵精，不贵多。准确有效的射击，远比胡乱的攻击有效得多。”

“错！我们这样做，是用最少的军火，造出最好的成绩。同时把省下来的军火，送去军需官那里换酒喝！”强尼此言一出，大家哄然大笑。

飞云笑道：“强尼，你怎能这么说呢？即使这是事情的真相，你也不能就这样说出来啊！我们应该这样说：由于本舰用最少的消耗取得了最辉煌的战绩，所以荣获本舰队的‘本周最佳节约奖’和‘最佳道德风尚奖’。而奖品恰好是美酒和我最爱喝的冰红茶。”

话音落下，笑声就变成那种只有自己人才能体会到的狐狸式的笑声了。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只有那联络官不好意思地红着脸。

就好像有一个凸边轮在纵着似的，利佩特回廊口，是会周期关闭的。原则上，每天只有十二小时可以进行战斗，除此时段之外的时间，那里是宇宙的地狱。

一如所料，没有实质的战果，两个小时后，双方各丢下几十条军舰的残骸，退兵了。

而此时，军火库号已经早早地停泊在宇宙港里。

用美酒灌醉了舰长之后，飞云见到了依然处于亢奋状态的路加。

“你知道吗？飞云，我今天做了一项超高难度的动作哦！我当着丝丝的面，画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心型，大概，她已经感受到我的爱了吧！”

“拜托，你少恶心了，好不好？有本事的，你直接去勾搭舰队司令的女儿。”话未说完，路加的脸已经变得苍白如纸了。

“是了，你还欠我一顿午饭。”

“不要告诉我，你一直没死，就是为了留下这张臭嘴来吃空我的荷包？”飞云头颅微微前伸，双眼半眯，目露凶光，露出一副警惕的表情。

“……别用这么可怕的眼光望着我，说回来，三年前跟我同一条船过来的，就只剩下你、我、强尼三个了吧？”

每当路加说这事的时候，飞云总是一阵心痛。唉！这也是，在这里，人死得太快。老兵们已经不敢轻易朋友了。多一分认识，在他战死的时候，就多一分伤感。

“不找好的，只要不死的，老不死的也行。”这句话，已经成为马利诺战区公认的择偶和友标准。

站在人行传送带上，看着那缓慢离逝的景物，飞云心情平复了下来。

“是了，老大，我们参军都快六年了。理论上，我们可以有申请退伍的资格。再不济，也可以申请外调。”路加这样说道。

轻轻用手挡住修理工维修战舰时所发出来的闪光，飞云半眯着眼，道：“这年头，我只听过参军，没听过退伍。至于外调，等你有二十万镑联邦货币贿款再说吧！”

忽然，飞云发现，路加有点欲言又止。

“有事直说。”敏感地察觉到事情的重要，飞云一把将路加拉离传送带，躲到一架刚修理完的战机后面。

“老大……是这样的……”一阵私语过后，飞云的眉宇间现出一片喜忧参半的雷云。

“你确定？”飞云依然有点不信。

“只有一半可能，那碎片，也可能是从拿斯特帝国的船上飘落下来的。不过我个人认为，这可能很小。”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只知道保持现有状态继续下去，我们的人生会在三十岁之前画上句号。”

“你还告诉了强尼？”

“等你同意后我就告诉他，你知道，这东西没他不行。”

沉吟半晌，飞云点点头，答应了：“先准备好，有机会再说。”

“是！老大！”路加对飞云行了一个军礼，可是，飞云却发现，这军礼不是联邦的……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错过了午饭时间的路加，只有将就着去飞云的军官宿舍随便吃点什么。

踏进那紫晃晃的短距离传送门，两人一下子来到了68层。说实在的，飞云并不喜欢自己整个人被变成粒子传送的那种感觉。可对于一个多达150层的巨型钢铁人工星体来说，升降机是无法满足通要求的。

想起那次由于机械故障而导致粒子传送出错的可怖状况，飞云就不寒而颤。在那次事件中，近三百人的身体，被错乱的粒子风暴绞成了血红的肉末。

可是，作为现代科技的一部分，短距离传送门只是空间跳跃技术的一个延伸产品。正如先有大炮，后有手枪一样，有这样的发展，是在情理之中的。

用略显紊乱的脚步，走在铁硬的地板上，飞云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凭着那近乎机械化的惯模式，飞云带着路加，很自然地回到了家门口。

兰紫的光环，从门口上的黑匣子中射出，缓缓地把飞云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电脑发出了那千篇一律的问候声：“欢迎回家，飞云中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