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喜欢?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楼辔刚打断了她的话,“千方百计的设局,只为了别人不理睬你?你都是用同一套方法对待像我这样的人吗?”
央樨睁大眼,不太懂他的意思。
什么“同一套方法”,什么“像我这样的人”?
“你要扮无辜,那我就说明白好了。我们是先上床才交往,我以为自己是特例,但现在看来,我应该不是唯一吧?”他的眼神有著毫不掩饰的轻蔑,“在公主的惩处名单里,我是第几个呢?”
先上床,才交往……我以为自己是特例,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唯一……
“楼辔刚。”她的眼中有著不敢置信,“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他以为她是谁的床都上吗?她是用了心机没错,但她没那样随便,也不是那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他靠近她,声音很低沉,但却很清楚,“我们都清楚,你的反应,从来就不生涩。”
一阵委屈感涌上,她眼眶一下红了。
原来在他眼里,她是这样的人,因为先上了他的床,因为不是第一次,所以跟“随便”便划上等号。
争吵,就由这里展开了。
不再讽刺、不再解释,原本的和解预想变成单纯的发泄,楼辔刚说话毫不留情,央樨的反击更是直接,在这一刻,他不再是绅士,她也不是淑女,两人张牙舞爪的不断攻击对方。
明明知道是伤害,但却停不下来。
空荡的走廊,两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邻居出来抗议了,因为夜很深,他们的行为扰人清梦。
他叫她滚。
她说,就算他求她,她也不会再来。
央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自己的模样把沈老爹与央柰吓坏了,一直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看医生……
她的身体没事,但那些刺人的言语却倒带似的在心里不断播放。
她觉得好累,但心里微微的刺痛却让她无法入眠。
就这样,睁眼到天亮。
星期天一整天,楼辔刚很没用的发现自己心神不宁。
对他来说,央樨那句“我是真的喜欢你”比起后来的言语更具杀伤力,她委屈的神色他想起来还觉得心疼。实在有点好笑,怎么说他都是“赌注”,居然在心疼庄家?!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静下心来回想,他居然有点相信她说的话。
相信他刚开始的刻意保持距离对她来说是伤害。
相信她没有打算把游戏持续下去。
相信后来一切失去了控制。
相信她是真的喜欢他。
是吧?当他出言羞辱她的时候,她气到说话都在发抖,眼神十分愤怒,他没看过她气成这个样子。
现在他是静下来了,昨天晚上争吵的言语也一一浮现。
虽然她口不择言,但平心而论,他说的话更过分,对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都是不可原谅的污辱。
央樨的手机关机,打电话到花坊去也是回答不在,那个应该是沈伯父的人说她去拿花苗。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当面跟她说清楚。
不是像昨天那样胡乱对骂,而是真真正正的说清楚,他要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也要知道她真正的心意。
意念既起,楼辔刚立即开车驶往美丽街。
他在小公园等——央樨说过,从停车场到星星花坊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穿越小公园,当然,前提是她必须真的去拿花苗才行。
才下午五点,天色仍十分明亮,公园的小朋友不少,有的玩积木、有的荡秋千,个个玩得兴高采烈的。
六点半,孩子们都回家吃饭了,天色转暗。
正想回去,从公园通往马路的出入口走进了一对年轻男女,两人手牵著手,一路有说有笑,姿态亲密。
他对年轻男子有印象,六月的时候,央樨在补习班的洗手间因为打蟑螂扭到脚,那天晚上,就是他来接她回去,也因为她脚痛无法踩油门与煞车,连续好几天都是由他接送上下班。
女生虽然戴著渔夫帽,但是,那露出的半张脸已经足以让楼辔刚认出她是谁,是那个昨天在他家门口反覆说著喜欢他的沈央樨。
两人经过他面前,四目交投的瞬间,央樨却像不认识他似的,视线直接穿越他,落在美丽街尾。
远远的,还可以听到他们玩闹的声音。
“袁希珩,你背我啦,这双鞋子好小喔,我的脚快痛死了。”
“谁叫你爱漂亮。”
“不是我爱漂亮,这根本不是我的鞋子啊,小上半号呢。”
就这样,两人一路嘻嘻哈哈的走了。
看著那个叫袁希珩的人背著央樨的背影,楼辔刚突然觉得自己很笨,居然会去相信一个从开始对他就不是出于真心的人……
第十章
对一般人来说,进入十月的菁英补习班跟过去几个月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对于唯二知道内情的人,要他们置身在无法跟人讨论的诡谲氛围中,可是相当痛苦的。
央樨是既生气又心冷,她解释,他不听,还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这几天只要想起楼辔刚那轻蔑的眼神,指责她随便的语气,她就觉得自己好笨——她不后悔自己喜欢上他,但后悔那天晚上的意乱情迷,才让他因此看轻她。
两情相悦时,那会是甜蜜的回忆,一旦出现裂痕,立刻变成最强烈的攻击靶,很伤人、很不留情。
面对他的口不择言,她没有反驳的立足点。
因为他们的交往顺序的确跟别人颠倒,尤其,他听到了她与黄心莹在化妆间的对话,无论听了多少,她的爱对他来说,都不再值得一哂。
经过几天的调适,央樨已经好了一些,至少在表面上没事。
一样准时上课,交考卷,改考卷、编辑讲义,替学生解答问题。哭哭啼啼不是她的风格,从以前开始就不是。
深吸一口气,她拿了杯子前往茶水间,依然带著喜欢的玫瑰茶叶。
小小的茶水间里,有著淡淡的玫瑰香。
这个时间她没课,可以在这里多休息一会。
有人推门而入,她抬头一看,是黄心莹。自从那天过后,心莹就一直很歉疚的样子,她觉得都是自己话多才会惹出这些事,但她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你没事吧?”
央樨撑起一抹笑,做了一个“你看我像有事吗”的表情。
“如果真的不行,你不要死撑喔,哭出来也没关系。”
“在这种地方哭,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愚蠢、更没用而已。”她漂亮的眼中掠过一抹倔强的神色,“又不是没有失恋过,有什么好哭的!”
“哎,央樨……”
“我没事。”
黄心莹看著她,继而叹了一口气,“真不懂你们两个,只要是真的相爱,就算过程有点小瑕疵又怎么样呢,要找到喜欢的人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我是不清楚你们那天后来吵了什么,但是无论怎么说,刚开始总是你不对,去跟他道个歉嘛。”
“他……不相信我。”央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而且,也说了一些让我无法原谅的话。”
“他……”
“就算十年后我再想起那些话,还是会觉得难堪。”
在那之前,央樨从来没想到语言可以有这样大的杀伤力,但现在她愿意承认,言语是伤人的最佳利器。肉身上的伤会结痂也会愈合,但心口上的却不会,只要想起来,就像是一道新伤。
“我以前都以为情歌只是在无病呻吟,现在才知道那都是真的,即使是再相爱的人,都会互相伤害,即使再爱,也会无法原谅对方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
“央樨……”
央樨对著她轻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黄心莹却好似没看到一样,“再说一下就好,不管你有没有注意到,他这几天都是最早来,最晚走,小真说他连昨天星期天都过来,我觉得他是把力气发泄在工作上,有爱才有气,你不要因为赌气把幸福给赌掉了。”
她拍拍她,再度留下央樨一个人。
爱与恨也许真的是一体两面的事情吧,还是爱,然后也恨。
只能庆幸自己不是小孩子,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失态,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丢脸,而且……而且她要当妈妈了,要注重胎教。
她才不要生气,她想生下一个脾气温和的小宝宝。
她希望是女孩子,嗯,是女孩子就好了,脾气最好像央柰那样,虽然有点脱线,但是很好带,很好哄骗。
真奇怪,原来母爱可以凌驾在爱情之上。
央樨很明白,她之所以到现在仍然表现平稳,是因为知道自己有孩子的辟系,而且不可思议的是,她已经把大量的心思转移到肚子里还感觉不出大小的小人儿身上。前几天她跟央柰去逛百货公司时,对新上架的美丽秋装兴趣缺缺,反而对婴儿用品产生极大的兴趣。
单衣、保暖袜,还有预防宝宝抓伤自己的棉手套,东看西看,每一样都觉得好可爱……
嘎——
有人推开门,她原以为又是黄心莹,抬头一看,只觉得有点好笑,这……算不算冤家路窄,居然是楼辔刚。
交往的时候,除非其中一人故意,否则他们不可能刚好在菁英大楼的某个地方“巧遇”。但大吵过后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已经在电梯、茶水间,乃至于建档室偶遇了三次之多。
而且每次都是她在里面,他推门而入。
这次他的反应就跟过去三次一样——没看到她,迳自做自己原本就想做的事情。
央樨表面无所谓,但内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抽痛了。
捧起杯子,她将脸隐藏在热气中。
哗啦啦啦的,楼辔刚正在倒热水。
茶水间弥漫著咸麦片的味道。
她知道他会在中餐与晚餐中间喝麦片垫肚子,这是他读书时候留下的习惯。
应该是海鲜口味吧……恶……她皱起眉,这是海鲜……天哪!她的玫瑰花茶味道已经被掩盖过去了……
一阵酸意涌上,她捂住鼻子。
那个牌子是怎么说的……虾子、海带、综合的海洋口味……
天哪,想吐……
央樨拚命忍耐著,楼辔刚一走,她立刻将杯子一放,就在洗手台吐了起来。
刚刚喝下去的玫瑰茶吐完了,仍继续干呕。
不久,她打开茶水间的窗户,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但不知道怎么,就是一直闻到海鲜麦片的味道。
原来……这就是害喜的感觉。
一阵头昏,手不小心挥碰到刚才放在桌缘的玻璃杯,匡啷一声之后,发出了玻璃杯摔地碎裂的声音。
央樨靠著墙壁,闭上眼睛身子缓缓的滑了下去。
嘎的一声,居然又有人开门进来了。
谁啊?
她只听到有个声音大叫,“叫救护车!”
将她从地上抱起的那个人,有著她很熟悉的烟草与古龙水味道。
她想开口说话,但是她真的很难受,没有力气睁开眼,在晕眩来袭中,她失去了知觉。
央樨进了急诊室。
楼辔刚看到医护人员推著仪器进入暂置她的隔廉内,很快的廉子再度拉起,只听到医护人员夹杂著专业术语在交谈。
他请王照彬通知央樨人事资料上的联络人,接著,就在急诊室外的长廊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其实,他真的有发现央樨神色不对,但他又怕那是另外一场游戏的开端,所以他装做没看见,迳自走出茶水间,但仍站在门旁边,他知道她在吐,但却没有立刻进去,直到传来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入门查看才发现她整个人瘫在地上,气息急促,看起来虚弱到了极点。
不知道等了多久,医生终于出来了,“沈央樨的家属?”
楼辔刚连忙走上前,“我是。”
“病人没问题,不过需要好好休息。”医生翻著病历,“她现在已经开始出现孕吐,会对某些气味敏感,要多注意。”
孕吐?
“你是说她——”
“害喜。”医生换了个说法,“病人怀孕了,害喜再加上没有注意摄取均衡的营养,所以才会昏倒。”
楼辔刚觉得好奇怪,害喜?央樨……央樨有孩子了?
医生看著他,突然笑起来,“你不是孩子的爸爸?”
非一即二的问题,他却答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那天是说得太过分了,但是,在看到央樨与那个曾经一度接送她上下班的男子那般的亲密之后,他对一切都失去了把握。
毕竟,这一切的开始只是游戏。
在小公园里,她甚至装做没看见他,他们明明四目交投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入口处,一抹清脆的声音急问著,“请问沈央樨在哪里?”
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楼辔刚转过身,看到了一男一女。
那个男子,是央樨在小公园里笑著要他背的……他想了一下,记起来了,他叫袁希珩。
年轻女子转过身来,楼辔刚一怔——央樨?
央樨在里面,但是那眉眼、唇角,明明就是央樨的脸啊。
护士将他们带了过来,“医生,这两位也是沈央樨的家属。”
“我姐姐……我姐姐她怎么样了?”
姐姐?那么,她就是沈央柰?央樨的妹妹。
医生笑了笑,“你姐姐要当妈妈了。”
央柰张大嘴巴,她看了看袁希珩,润了润唇,“妈……妈妈?”
“怎么?你没听自己姐姐说过吗?”医生因为央柰的无厘头反应显得很开心,“你们是双胞胎?”
“嗯……”
楼辔刚一怔,双胞胎?
他没见过她的家人,她也从来没提过自己与妹妹是双生儿。
两人乍看之下很像,但此刻细看,很快的发现了不同之处。
她大而化之,央樨秀气雅致;她的眼神活泼,央樨的眼神灵动;她讲话有点词不达意,央樨却能侃侃而谈……但如果是近晚时分,他的确分不出来谁是谁。
此刻,央柰与袁希珩的双手就像那天在小公园瞧见的一样,紧紧的扣著。
原来,眼神略过他的人不是央樨,是央柰。
一个跟央樨长得很像很像的人。
他居然没想到,“樨”与“柰”都是夏天才有的香花,还有,央樨告诉过他,央柰不擅读书,重考了好几次……
央柰似乎冲击很大的喃喃重复著,“小……小朋友的……爸爸……是谁啊?央樨……央樨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在谈恋爱……”
“是我。”
央柰盯著他,接著皱起眉,好像在想什么似的,小脸上一片苦恼。
楼辔刚看著央柰,更觉得她们不像了,表情、说话的语气、表达的方式,完完全全不同。
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袁希珩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很快的接口,“央柰,上星期天,我们在小公园看过他。”
“啊,对,难怪我觉得他有点面熟。”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他……你……央樨的桌布就是你们合照的照片啦……”
“我叫楼辔刚,是央樨的同事。”
“央樨……央樨要当妈妈了。”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央柰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她眼圈一红,一下就哭了出来。
楼辔刚完全不懂她在哭什么,反倒是袁希珩一脸了然于胸,只见他一把拉过她安慰著,“要当阿姨了,别哭了。”
“呜呜呜……”
“爱哭包。”
“人家高兴嘛……”
“小笨蛋。”
这个气味……
央樨缓缓的张开双眼,白色的天花板,绿色窗廉,悬挂在上方的澄黄|色点滴液体,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以前她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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