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丢了,那静皇叔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这还是午饭时候饭桌上轩辕静说的话,水寒却一直在一遍一遍的回想。
轩辕静心结未开,这点他自是知晓。不然自家这个以享受为最先的皇叔也不会放着落凤城中舒舒服服的小日子不过,自觉自愿的跑到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来。
虽然也曾经听轩辕亦给他说过自家皇叔年少时在苍霄的一些经历。但很多事情轩辕亦都是一句话带过,显见是不想多讲或者是无法多讲。既没有详细的事情经过,又没有与轩辕静一般的切身体会,他这个结在哪里,或者说在哪件事哪个人身上水寒自然无从知烧。
自家父皇虽然说过这种结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解开,并且让他不必担心,可是毕竟是相处十几年的人,就在刚才看到那个平日里总是精神百倍,嘻嘻哈哈的人眼中忽然现了彷徨迷惘和他所不知道起因为何的恐惧痛楚时,水寒的心还犹如抽紧了一般的,没来由的难受。
帮不上忙,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如红叶自家父皇亦和身边人一样,好好的守着他了吧!一声轻叹,仰头望了望枝枝丫丫的树枝后面那一片淡色的晴空,水寒那张清秀的脸上少有的现了抹阴郁。
此时他正游荡在苍霄皇宫的后园内。
脚下是圆滑的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小径两侧则是一个个给砖石垒起来的花圃。若是换一个时节,这里多半会是百花争妍的景象,此时却空空荡荡的落满了枯叶。
花坛边上,数株落叶的乔木落光了树干上大部分的叶子,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十片早已干枯了的枝头小叶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树根下,枯黄色的叶子落了厚厚的一层,几乎掩住了地上深褐色的泥土。
隆冬时节,大地一片萧瑟,园内除了水寒和暗处相随的几名影卫外,放眼望去偌大的苍霄皇宫的后花园就再没了人迹。
不知不觉的,脚下卵石的小径在前方分成了两条,一条往后园内那片开阔的湖水而去,另一条则与之相反,向着不远处一座人工堆砌起来的丘陵后面绕过去。
立在那三条小径交汇的地方,水寒愣了一愣,转身望向来的方向,那道驿馆与后园相连接的宫门只在远处长青的植物后面露出来明黄色的一角。
不知不觉竟然走出来这么远,既是转过身来,水寒便迈开了步子向来的方向往回走。
才行了两步,便有古琴声忽然传进了耳朵。琴声悠扬,婉转,听了一会儿,水寒分辨出传进耳朵内的竟是那曲曾经给了他无限向往的《高山流水》。
停下来的脚步再度迈开,只不过不再是回转的方向,而是沿着左边那条落满了枯叶的卵石小径绕向不远处的丘陵后面。
曲折的小径在九曲回肠之间便将水寒带至了那做丘陵的后面。小径两边落叶的乔木和枝枝丫丫的灌木不知不觉间少了很多,一片不大的空场之后,两侧竟出现了些许尚且葱翠的竹林。再往前行,伴着那悠扬悦耳琴声的还有归归的水声。
前行数步,竹子的空隙处隐隐约约的现了一座全部用竹子搭起来的四角亭子。那曲《高山流水》便是从那竹亭内传来的。
见那亭中虽是只有琴声传来,却也人影晃动,水寒便小心的敛了气息,寻了一处竹子较为浓密的地方,立了听琴。
此时,曲子已进高潮。陡峭的山峰层峦叠嶂间,一道瀑布飞流直下,汇入山脚下浩浩渺渺的江水之中,往远处奔流。奔腾而至的江水冲刷拍击着沿江两岸的岩石,飞溅起一片片洁白的水花……
汩汩的流水之声已经远去,耳边只有这铮铮的琴声。微低了头,垂了视线,水寒很快便沉浸在了这曲子之中,仿若自己也同那弹琴人一道,立在高山之巅,望着那道几与天高的水线直挂下去,汇入江河,奔腾向前……
“嘣——”一声碎金断玉的声响骤然响起,已近尾声的琴曲忽然中断,打了一个激灵,水寒也如如梦方醒一般从那曲子中回转了心神。
琴弦断了。常年习琴,水寒自然知道那声音的来源。
“呀——公子,您的手伤了?”好听的女声从厅内传来,透出了些许的焦急与担心,“香儿,快去取化瘀的药来。”
“我没事,不过是刮了一下,过一两日就好了。”手被立在身边的女子抓住,亭内之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抽回。
多半是崩断的琴弦刮到了手指上了吧,不过不关我的事。
虽然这曲子弹得甚好,也深合了自己的意思,虽然有些担心那弹琴之人手指上的伤势,被雪无痕打破了心中那个美好幻想的水寒,却也并未有现身的打算。他非但没有现身,反而转身往来的方向走。
恰在此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亭内传来,“外面听琴的朋友,这琴弦绷断了,没了曲子听,就想这般悄无声息的走了么?”
竟然……被发现了?
虽不敢自诩说轻功独步天下,水寒对自己的轻功却也极为自信……除了自认为轻功不错外,又离那亭子还有一段距离,竟然被人发现了?
当然,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亭子内坐了一个武林高手,自己站了许久,竟没有觉察到……深受打击的水寒小脸一郁便停了脚步。
“公子您在跟谁说话?”听自家主子的意思,这亭子外面竟然有人偷听自家公子弹琴。那立在一旁的女子便四下张望,可是看了半天却未见人影,她便低声问道。
“嘘——”将右手食指竖在双唇前,那弹琴之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后又顽皮的眨了眨眼睛,才再度开口说道,“怎么?白听了琴,听完了便要一走了之,小气的连个面都不肯让在下见一见吗?”
“谁小气了。”先是自信心受到了打击,然后又给人说是小气,水寒便寒着一张小脸,一边转身往那亭子里走,一边扬了声道。
见那竹林中竟真的走出来一名一身白衣,披了纯白色镶了皮边大氅的少年,说话男子的脸上现了一抹惊讶,“敢问公子是……咦?公子这般面熟,我们见过?”待水寒行至近前,望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男子有些吃惊。
如黛画的眉毛,清亮的眼眸,温婉柔和的目光……还有那身上那股温良平和之气都让他想到了数年前曾与自己在惠州墨湖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歪了歪头,清可见底的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与惊喜,“怜音公子?”
“水公子。”一句怜音公子倒是提醒了柳怜枫,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年龄虽小,却又琴艺超绝的少年。想起了水寒,柳怜枫忙站起身来,冲着水寒抱了抱拳,有些抱憾的说道,“一时间竟未认出水公子,是在下的错。”
数年前的水寒也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数年不见,眉眼间虽没有太大的变化,却也多了些许与沉稳与干练,个子身材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一时之间未被柳怜枫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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