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介外人都比自己的亲兄弟有情有义,公子殊白,九泉之下,你也该瞑目了。”
“顾师叔,派出你,原来襄也没有尽信过荒腾么?”压下眼底的震惊,眼神却明知故问的扫过他身后的黑衣人群,苏少衍拍了拍沈殊白的肩,一步将他护于身后,他的目光一直未离开过顾昕书,而那目光看着,似比暮雪中的山峦更寒冷更薄凉,募地,他一甩随身佩剑的剑鞘,掷地出声:
“我这把剑,是师父当年亲手所赠,我死,将它埋了,师父一生傲骨,不该因我毁他一世声名!”
“你倒是孝顺!”长剑划开淅沥雨帘,顾昕书与他相望,那对峙,一如自目光始的厮杀,“师门不幸,没有当日的花冷琛就没有今日的顾昕书,苏少衍,是他先不让我好过,我便没道理让他好过,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或恨,你别怪我,谁让你是他徒弟,得他十年栽培!”
一声冷喝,剑气陡然暴涨,雨势愈发的大起来,树影分错,连天地日月也仿佛齐齐陷了下去,齐齐停滞在这永不停歇的雨幕里。
金鸣震天,甫起手,便是生死对决!
剑锋横扫,同样的剑意,同样的决心,兵之道,实力运气;剑锋回旋,淋漓之间,百余招俯仰瞬息;剑锋相对,视野所及,昔日情谊寸寸斩尽!
很好,这样已足够好,只要继续下去,继续这样揽一身罪孽于己,为情为义为你选中的王者,不要停,都不要停。
天边一声惊雷滚下,漫天血雾冲九霄而起!
燃烧,像五脏六腑皆被三界业火狠狠熨帖,焚燹,却焚亮了这寂灭中对视的三千魔魇!
娑婆苦海,浮屠彼岸的神明你们听到了吗?这连佛都不了渡不了的劫,谁还能再问悲喜!
用一剑来结束一条性命,或者被一剑结束性命,彼此同出一脉的武学,彼此剑锋所指的际遇,岂非以生死不足命定?
雨像断线的念珠砸入他们眼角,前尘蒙蔽,大梦虚空,执着是因,执着是果,谁中了谁的魔魇,谁误了谁的春秋,是众生苦,是苦众生,是进一步无间,是退一步浮屠。
红尘樊笼,倥偬一念而已。
“钉——”一声锐响划破雨幕,其后一人勾唇角,眸噙笑,负手而立,万千出挑。
“上封大人,你再晚来一步,恐怕就能替我们收尸了。”靠在树枝边的沈殊白一扬脸,分明虚白的面色,挂着分明不正经的笑。
“所以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胥令辞上前一步,这一移堪见着在后头跟着气喘吁吁的莫非,众目睽睽下又揽腰将人拦腰一搂,忽向众人一作揖:“不才同爱徒第一次合作杀人,各中疏漏,还望大家海涵。”
好听的语调是文雅客气的世家调门,狠厉的手段却是十成十的流氓地痞。话语落,但见两袖之间齐发万箭,细密箭簇一时漫天花雨,而方向,竟皆是冲着那一色黑衣人防护最弱的面庞而去!
同一刻,和顾昕书正交手的苏少衍突而剑意一转,揉身再越,步履之间,谁料居然是抽身之举!而那原本应靠在树干边调息的沈殊白也在同时开始动作,在莫非的帮助下,几条身影并肩夜色,悉数没入无尽的昏暗里。
忍住不看那被袖里箭刺中的前襟,顾昕书略扫一眼身后的黑衣残部,袖一扬: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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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但为师要告诉你的是,愈是在危险时,就愈要清醒冷静,因为……你的敌人会比你更不清醒冷静。”
“但是师父,你这两句,好像着实没什么关联——”
“咳,至于说关联这种东西,实在是……喂,小衍,难道你就不会自己发挥想象力吗?一切谜题都等着师父来解,那还用长你的脑子干吗……”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自己手里这张网,也快到要收的时刻了呢。苏少衍勾了勾唇角,他握紧了身侧沈殊白的手,无论如何,在此时此刻,都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
亥时将至,伫云巷陌的那个人,是不是也该是时候回返了呢?
如果,如果一切都依如计划,那么,那么自己身边这个人,是不是就真如戏文中说的,真是紫微临世,天子真命?
“小衍,你看那顶二人抬蓝绸轿——”一点火光在暗夜中扑朔,雨霁过后,幽淡的水汽在潮湿的地表升腾起来,远远看着,犹如一挂倒悬于天地的晦暗瘴戾,是考验吗?为这一刻,经千山历万险,就像那位一路向西的苦行僧侣,眼里心里皆是片刻不曾后悔的信心和觉悟——
吾心动无妄劫,吾身戮三千孽,注定不登彼岸,不往极乐,唯愿……
“殊儿,你怎受伤至此!身后跟踪你的那些人……”轿帘被利风掀起,片刻前的思虑晃眼变成现实,苏少衍回头,但见此时尾随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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