级党委、国资委包括省体育局、市体育局来领导研究的。你只是一个基层公务人
员,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不需要参与太深就算涉及到后湾的产权问题,那
也是由各级党委考虑的事情。小跃我们以前从事外交工作,最重要的一点就
是:所有的表态,就必须基于实力;没有实力,就不要表态。这件事情,你是没
有资格表态的,也不要表态。省局、市委怎么安排,你就怎么执行就是了」
川跃被这个话题吸引回了所有的注意力。连刚才陈樱的电话带来的震撼都几
乎一时忘怀了。
来自首都的五环基金成立了专项的子基金,要将西体公司注资后整体上市,
也将成为新的西体公司第一大股东。这件事情,整个河西体育圈、河西地产圈、
河西政商两界的高层,都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了。「新西体集团」的计划,赫然包
括了全面整合河溪的一系列体育娱乐地产项目,不仅包括目前处于刚刚竣工却无
人接收的屏行网球基地,已经是老场馆的泓祺小球体育中心,新成立的冰滑队已
经入驻还在最后的装修中的河溪冰雪运动馆,还有一系列更具有商业性质的诸如
西岭垂钓俱乐部,滨江极限运动体育公园、西体酒店、万年篮球公园当然,
还有他目前掌权的河溪市旧体育中心后湾中心,初步的规划,五环号称要注资150
个亿五环的出面,王海的操盘,这样的事情,确实是完全出乎石川跃的意料。
在这个事件中,他本来一向以为,自己是夏婉晴的「棋子」,在某种意义上,
自己也将晚晴集团看成「棋子」,自己利用晚晴集团的资源入主后湾,晚晴也利
用自己在后湾的权力收购后湾,互相利用,互相依靠,互相猜忌谁知道,如
今看起来,自己最多也就能算整盘棋中的「一枚小棋子」,整个计划,竟然如此
庞大就目前来说,确实也远远超出了他够资格发言给意见的程度。
何况,听着婶娘柳晨娓娓道来,那种平静、淡然,丝毫没有造作的口吻,让
川跃都不好意思太认真了。就像婶娘说的,这件事情,是省、市两级体育局、国
资委甚至省委、市委考虑的问题,他虽然是如今后湾中心的主任,但是论级别和
利害关系,这件事情确实没有任何人有必要来征询自己的意见。即使考虑到最极
端的情况,后湾中心的产权全面私有化,各方又丝毫不考虑他石川跃个人的利益
得失,最多就是后湾全面改组,自己在后湾所有下的功夫,是功劳也罢,是陷阱
也好,都要留给将来集团公司派来的管理层,自己被一脚踢回省局继续当他的公
关办公室主任去这已经是最坏的情况难道各方还好意思来追究他在后湾
本来已经糜烂的财务结构上多追加的投资陷阱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并不大。
「婶婶无论如何,我认为这都可以算是一件好事。」他努力让自己的声
音听起来更加的浑厚而平静:「新西体的成立,应该是一种机遇。民间资本注入
体制内的体育产业,虽然免不了有摩擦,但是也带来了活力。我们国家的体育产
业和体育事业,应该有新的改革动力,否则,就是在旧有的模式下小范围的测试,
能动性总是有限的有大的改革环境,才会有我们个人发挥的空间。虽然后湾
可能要私有化,但是我们应该看得更远一些」
连他自己都发现了,是的,这一点,他已经很熟练了,即使和婶婶说话,也
要用这种字正腔圆的官方口吻这一点上,他已经怎的把叔叔模仿的惟妙惟肖
了。
果然,婶娘的瞳孔里,闪过了不易察觉的满意,似乎是顿了一顿,柳晨才缓
缓的温柔的说:「那么你呢听你的口气,你还是想留在后湾」
川跃皱了皱眉头,这个问题确实不太好回答。
到目前为止,刘铁铭局长还没有找自己谈过这个最敏感的问题,他虽然反复
琢磨过,但是确实不太肯定,自己最佳的选择应该是什么。今天来河西大学,与
其说是来给自己那宝贝妹妹当出租车司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就这个问题来问
问婶婶柳晨的意见。
后湾,即将变成新西体旗下的一个子产业,以c 国的现状和潜规则,即使全
面私有化或者集团公司上市,省体育局和国资委也一定会保留对后湾的某种影响
力或者领导权。但是无论如何,他石川跃,是否还会作为一个「一把手」留在后
湾,将成为眼下的一个棘手问题。他如果以省体育局派驻干部的身份留在后湾,
对于即将私有化的后湾来说,已经未必能保持「一把手」的位置。无论从法理上
还是资源上,新西体,都可能随时派来某个总经理或者ceo ,取代他的地位,即
使两个人「合作」,他也很可能处于弱势方。换个角度来说,即使他能留下,甘
心做别人的「下属」,甚至去争取成为这个总经理,新西体的董事会出于某种考
虑,也同意保留他对后湾中心的绝对领导权;问题是,后湾即将彻底的私有化和
商业化,对于石川跃来说,傻子都不会认为,他回国一番折腾的目的,是做一个
私营小公司的头目
但是,如果就这么离开后湾,回到省局,也是一个尴尬的选择。一方面,石
川跃到后湾的时间并不长,这和他以前在「公关办公室」一炮打响后离开是截然
不同的,他投入了那么多心血建设的培训基地,其实还是非常有前景和商业价值
的,却要全部落入新西体的控制,多少会有些不甘心;何况人言可畏,这么灰头
土脸的回省局,也很容易被人背后说自己无能。还有就是虽然他在后湾已经
是一方诸侯,但是c 国的官场自有其一套法则,严格意义上,他的「干部级别」
还只是科级干部待遇,都还没有正式的科级职位,这么回省局,刘铁铭局长又如
何来安排他的位置呢总不能将已经继任的公关办公室主任再调离,只是为了安
排他石川跃这未免也太矫揉造作了。
「这当然要服从组织的安排」他努力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但是后湾的
培训基地,还刚刚上路,我总是希望,能够有一定的成绩再」
柳晨很不容易察觉的叹了口气,却露出了母亲疼爱孩子一样的微笑:「你说
的对,当然要服从组织的安排不过组织上也会征询你个人的意见的。」
「婶婶」
柳晨不言声,又缓缓的迈了几步,仿佛尽力的在空气中吸入校园里那弥漫的
松香,却在一旁的另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石川跃也忙陪着坐了下来。
两个人其实本来是至亲之间无意识的,就这么坐着靠的很近,胳膊贴着胳膊,
甚至大腿和膝盖都有着微微的接触,川跃能够闻到婶婶身上一股甜暖的气息。他
居然有点冲动,偷偷的看着柳晨那条包在套裙下温润的大腿的形态,居然很想上
去抚摸一下。柳晨似乎也注意到了,脸红了一下,却也没有刻意的躲闪,而是开
口说话来分散注意力:
「小跃,其实你们刘局长是很不容易的。自从前年你来省局工作算起,其实
你们河西体育局就一直没安定过对了,陈处长有消息了么」
川跃不想婶婶忽然转到这个话题,心里激灵灵一下,他一时更加吃不准是不
是应该把陈礼的消息告诉婶婶了,只能摸了摸头说:「没有。省局里很多同志,
还不知道陈处长脱离脱离控制的事。我是掌握了一些情况,但是也还说不准
具体是怎么样了」
「陈处长毕竟曾经是你的领导。他女儿樱樱是琼琼的室友,也是好
朋友。必要的情况下,你要给予一定的照顾。」
川跃就算脸皮再厚,也忍不住红了红脸,他吃不准婶婶对他的生活细节了解
多少,但是想到自己对陈樱的「照顾」,他却又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一时也不
知道怎么回应,也不明白婶婶忽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其实婶婶知道,当初你进省局工作,陈处长觉得你还年轻,一开始,可能
对你有些误解。但是一直到你分管公关办公室,陈处长成为了你的直接领导
你应该也从他这里也学习到不少管理经验吧」
石川跃听了未免一愣,婶婶忽然把自己在后湾的去留问题扯到陈礼身上是什
么缘故他又能从陈礼这个老体枪这里学习到哪门子的「管理经验」婶婶这个
话一片冠名堂皇,却未免太不知所云了
但是,就这那一瞬间,他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婶婶依旧是婶婶,柳晨依旧
是柳晨,但是自己却好像变了,自己的感官在变,自己的想法在变,自己好像在
另外一个时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更像是一个成年人,更像是叔叔。
即使是夫妻之间的对话,每一个措辞也都是慎重的选择,每一句话都有着更
内在的含义。话里永远有话,意义里永远有其他的意义。这不是虚伪,而是智慧
的选择;只有能够踏入这种思考的智慧境界,才能有资格和这些人产生真正的对
话,去了解他们的意图,分析他们的想法
他立刻回想着,那时,自己开始主导公关办公室的工作,正是自己在省局混
的风生水起的时刻,刘铁铭局长有意提拔自己,陈礼处长却偏偏硬插一杠子进来,
利用晚晴集团赞助水上中心的事情,主导了公关办公室的工作,也算是手腕刁钻,
刀锋锐利甚至一度还造成了「大反击」的感觉,省局都在盛传自己要拜服在
陈礼处长门下
往事历历,只在那瞬间的「聆听」「回忆」「思考」中,他明白了柳晨的
「话里话」。
没错,自己是应该从陈礼同志这里学习到了「管理经验」,但是,不是学习
陈礼的做法,而是学习陈礼「为什么不应该这么做」。
顺势而为,不可逆势而行
当初正是自己崭露头角的时刻,晚晴集团也有意支持自己,刘局长更是有意
栽培自己,石川跃要崛起,河西省体育局的权力要再度分配,陈礼处长挟天子以
令诸侯的时代要过去,这是「大势」,也是作为真正大领导刘局长的需要。站在
更高远的立场上来看,很多势力对于河西体育圈的权力格局都不满意,需要重新
分配这块蛋糕。陈处长如果顺势而为,装聋作哑,甚至嬉皮笑脸的就这么顺坡爬
了,刘局长和各方势力未必就真会拿陈礼怎么样。但是他自持专业,又有智计,
偏偏在逆势而为,无论他的选择是什么,无论他当初的算计有多么精妙,其实下
场早就注定了。
婶娘淡淡的一句,其实不是在说陈礼处长,而是在让自己回味「顺势而为,
不可逆势而行」这个道理。
新西体一定要成立,后湾一定要私有化,自己即使吃亏,即使屈辱,即使面
子上下不来,也必须顺势而为,不适合在这个问题上给省局领导造成困扰这
就是婶娘这淡淡的一句话的真正的含义吧。
再想想也不完全对,柳晨淡淡的一句,甚至都不仅仅是在讲这个具体的
「道理」。而更像是在训练自己的思考能力。凡事,都要思考,再思考,再思考
才能得出最理性和合理的结论。
川跃有点忍不住咧着嘴笑了笑,有些终于跟上了婶娘思路的成就感,也有些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我应该主动和刘局汇报一下思想动态,一切都服从组织分配另一方面,
我还年轻,正需要在各种各样的一线岗位多多锻炼什么样的岗位,是领导考
虑的,不是我该考虑的。」他略略带着讥嘲的笑容,组织着语言。
柳晨满意的笑了笑,又仿佛有些安慰的,竟然轻轻拍了拍川跃的膝盖:「小
跃,我知道你在后湾也注入了很多心血虽然后湾的产权归属要改变,但是体
育培训基地的尝试,我认为还是值得肯定的。我相信后湾的后继工作的同事会将
这些改革尝试下去的或者如果刘局长安排你回省局其他部门工作,你也可以
将这些思路继续运用着尝试去推广。」
川跃这一次是真诚的谦逊的点了点头,他仿佛才意识到这个平静儒雅高贵的
婶婶身上,除了那种亲情和女性的魅力,还有着那么多的智慧。
「婶婶,我知道的。」
「你明白就好小跃,没有人的道路是会一帆风顺的。有一些曲折是正常的。就好比,原本所有人都认为,这次在后湾的收购方案中,是晚晴集团的方案
比较领先,谁又能想到会有更加复杂的资本注入局面出现呢。晚晴能平静面
对今天的局面,你,也要学习」
石川跃这次又愣了一下,他一时没能理解,柳晨为什么会忽然提出晚晴集团
此刻的「立场」。当然了,对于晚晴集团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为了他人做
嫁衣」「竹篮打水一场空」,河西体育圈商业圈多的是幸灾乐祸的人,很多知道
三分内幕的人,都在背后当笑话看当笑话说。对于曾经把自己当猴耍的晚晴集团
在这次竞标中同样失利,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也应该跟着高兴跟着幸灾乐祸一
番才对。但是,柳晨是何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忽然提出这样小格局的话题。
他已经反复琢磨过这个事情,但是看着柳晨瞳孔中闪过的似乎带着一丝狡黠
的光芒,他旋即明白了:这是婶娘在「考」自己呢。
好在,这一次,和大半年前他来到入后湾前是不同的,他已经反复研究过这
个案子背后的玄机,他成竹在胸
他眯着眼,抬头看着河西大学上空碧蓝的天空,幽幽的说:
「婶婶我刚来河溪的时候,您就告诉过我,晚晴集团的夏婉晴夏总,是
一个非常杰出的民营企业家,我当时,可能没有特别去体会您的这个评价吧。」
「」
「我觉得。对有些人来说,眼下固然是复杂的局面,但是对创造这个局面的
人来说,却又并不复杂只要我们能看清事情真正的脉络去分析每一个人
的利害关系。」
「」
「现在收购计划已经没有悬念了,五环的方案一定会通过的。所有人现在都
认为,晚晴集团是失败者,五环基金是胜利者但是我记得,您说过在很
多局部,有胜利者和失败者,就不是最优秀的局;最优秀的局,就是至少在
局部,人人都是获利者。甚至连我这个小角色,都因为这次晚晴公司这次受挫,
多少有点心理安慰那么,最大的失败者一定是晚晴么我已经想了好几天
换了一个又一个角度来想这件事情我认为,有一种可能性,想起来不可
思议,但是其实非常有可能」
「什么可能性」
「从头到尾,一切都是一出戏,从头到尾,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五环
基金这个子基金的背后如果我没猜错,也是夏婉晴」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反复琢磨的这个事情的「真相」,转过头,看着自己那仪
态万千的婶娘柳晨。
果然婶婶的嘴角,扬起了赞许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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