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不见她,就好像看不见我一样。
铺天盖地的雨声吞噬掉细碎的杂音,谭笑穿过人群安静地走进来,瘦削的小腿异样地颤抖着,就像两根老旧干裂的拐杖。她从我身边走过,绕过最后一排的桌椅径直走向我的指导员,我忍不住伸手拦了她一下----我本想拽住她的袖子,却没想到她打了个踉跄摔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
指导员转过头。他的视线划过我的指尖停留在谭笑身上,眸色干净而澄澈:“出什么事了?”
我看见他皱着眉,三两步跨过来抻着谭笑的胳膊让她坐在椅子上,我听到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可谭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杵着扫把站在最后一排,怔愣着就像在罚站一样。指导员用眼神示意我先出去一下,我却装作没看见,固执地走到黑板前,用粉笔在两个值日生的名字上画了把小伞。
我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就好像离开这里就输了一样。
谭笑站在指导员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我听到她那几声细声细气的抽噎,只觉得手里的粉笔都像是烙铁,烫得我随时想扔出去。
她说了什么来着?
我记不清了。我的记忆就像碾在黑板上的粉笔屑,随着无数模糊的光影碎成了烫人的白灰。它们时而拧成谭笑哭泣的脸,时而将泪水变成血水覆盖她半张污浊的面容,时而又将那些可怖的伤口拼接在我的指导员脸上,就像在预告他的死亡。
我无法回忆这一切事故的源头,甚至一度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走到了如今的地步。父亲的背影在我的脑海里渐行渐远最终和母亲重叠,我的人生好像总是在失去,我终将一无所有。
在谭笑已经死透了的现在,我依旧一无所有。
我离开卫生间,跑出教学楼,穿过操场直奔校医院。银白色的铁闸门在阳光下亮得刺眼,一道道栏杆就像囚禁着野兽的笼子。我踉跄着跑进医院一楼的大厅,电梯停下的提示音仿佛模糊地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叮”
电梯停在了一楼大厅。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厅中央,喘着粗气看着鞋上溅落的泥斑。我用力地砸了两下太阳穴,固执地回忆着那天傍晚的场景。
我记得轰鸣的雨声,记得教室门口凌乱的鞋印,记得谭笑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她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哭得声嘶力竭如丧考妣。
她说她什么都没有了,她的家人在事故中丧生了,她坚持了那么久等了那么多年,可是再也不会有人来接她了。
“我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从今天开始,学校给的钱都没有地方寄了。”
“我一直想着他们也许会在外面,和我一样不停地不停地坚持着等待着,可是他们为什么不等了?”
“为什么就剩我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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