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曾说过,这所学校的学生基本都属于“种子培育计划”。他们是科学院买来的小白鼠,享受着每年五万元的补助金和“绝对不能违背的”的规定。
他们会在每个星期五的傍晚,排着队离开教室,整齐地走进校医院的大门,而后被注射一种试剂。他们会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度过整个周末,不断地高烧并产生无数的幻觉和无法抑制的疼痛。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实验品不需要声音。
而现在,我也成为了那些小白鼠中的一员。
在大约十几个小时之前,我跟着班里的同学们一起走进了校医院的大门。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无论是最初捅伤董天天后的自残,还是后来校园暴力中的重伤,都足够我躺在校医院二楼的诊疗室度过不怎么美好的几个小时。
然而这却是我第一次踩上通往三楼的台阶。
这是个奇怪的地方。
与畅通无阻的一二层截然相反,校医院在周五以外禁止通行的三楼装满了结实的铁闸门。牢固的金属闸门固定在苍白的天花板上,以每间诊疗室为单位,填满了整条安静的走廊。
我跟在指导员身后,踩着他的脚步顺着人流往前走。全年级十三个班级的学生们一同踩踏着这条走廊,白瓷砖的地面上回荡着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呜咽。
那是细小的、近乎微不可闻的啜泣,就像是这条冗长的“小白鼠”队伍里,有人正捂着嘴低声地哭泣。
“别怕。”指导员轻轻地捏了下我的手,又很快地放开,垂眸低语道,“别怕。”
他没有看向我,睫羽低垂着掩去了眸子里的颜色,就好像这句安慰不过是例行任务,又或者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我伸手摸向走廊一侧的瓷砖,冰冷的触感扎进我的指腹里,攀爬着纠缠着我的心脏。
队伍在走廊尽头的一间诊疗室门口停下。
人群自觉地断成两截,指导员带着我们拐弯踩上通往四楼的台阶。转身的一瞬间我看见被留在原地的同学,他们沉默着,视线停留在光洁的地面上,就像一座座没有生命的雕像。
没有人(敢)说话。
没有人(敢)反抗。
----这就是“规定”。
我看向走廊另一侧的窗户。一扇扇透明的玻璃窗紧闭着,傍晚的夕阳漫过窗框落在来往行人的脚下,漆黑的影子排着队低垂着头,整齐地向前挪移。
我的脚步停了一瞬,身旁突然有人笑道:“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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