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点点头,让他下去休息,今天就不要跟着上堤了。
光听王大叙述,也能想象这张二家的境况,程平心里沉甸甸的。所谓牧守一方,让这一方百姓吃饱穿暖,都是自己的责任啊。前世看戏,好像是一出叫《七品芝麻官》的,里面白鼻子丑角县令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但,怎么做主?
程平悠悠地叹一口“哀民生之多艰”的气1,想到屈原,不由得想起那次调戏陆座主来。不知道他的盐政改革推行得如何了?前两天接到上面的文书,泗州盐务官逐步裁撤,但米南的官盐专卖点还在。程平是地方官,盐务官另有系统,不归她管,但想来一项新政推行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又一月,以云氏命名的两条支流“云公河”已经疏浚完毕,务虚的东西也要开始准备了,比如刻在功德碑正面的修河碑文。程平计划请名士薛初执笔。
这位薛公寒族出身,早年曾中过进士,也是卡在了吏部铨选上,按照惯例,去了地方,在一位王刺史手下做幕僚。当时恰赶上藩镇叛乱,这位王刺史也是个性子刚硬的,举全城百姓对抗藩镇,檄书就是薛初写的。
当时城破,王刺史身殉城池,薛初也受了重伤,被人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时也只有一口气了。
先帝读到这篇《抗叛贼陈修檄》时很是赞叹,本拟招他入朝为官,奈何薛初双腿已残。
对这么一位有才有德的,程平态度很是郑重。当天没穿官服,而是穿士子袍,买了笔墨纸砚四色礼物,带着王大上门拜访。
开门的是个青衣小童,“郎君有什么事?”
程平把名刺递给他,笑道:“还烦请小郎君通报贵主人。”
小童接过名刺,看看程平:“郎君稍后。”然后关上门,去通传。
程平静静地在门外等着。
不多时,小童又“吱嘎”打开门:“我家阿郎请郎君进来。”
程平对他点点头:“多谢。”
院子不大,墙角一树老梅,地砖上些许青苔,清幽得很。
小童把程平带到外书房。程平见榻上老翁的身影,先行礼,称“先生”,自称“平”。
薛初看着这位小县令,微笑道:“明府如此多礼,某心里实在难安。”
程平全当听不出潜台词,一脸正直地道:“平晚生后学,来见先生,岂敢不恭敬。”
“让某猜猜明府所为何来。”
程平微笑。
“敢是要借老朽之手,写修河诗文或修县志?”
人家是明眼人,自己就别藏着掖着了,程平再行一礼:“是。本县才高德昭者无过先生,这个水利工程还求先生为其作志正名。”说得很简略,一句多余的说服之词都没有。事情都是明摆着的,就是借人家的名气一用,对着这样的明白人,不管是吹嘘对方或者对这点政绩做自我标榜都没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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