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蹙的剑眉,道尽了他满腔的担心与忧虑。然,雨曈却并未领情。
止住呕意,她恼怒地挥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她说什麽?不用他管?「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你宁愿使性子,也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都病成这个模样,你说我怎麽能够不管你?」
就算她死了,亦不干他事!「我说了,不用你管!」
「但我担心你,我心疼你啊。」眼前那惨白的小脸简直揪痛了他的心!
「我不需要你的担心,我更不需要你的心疼,我不需要!不需要!」
何必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别这样好吗,雨曈?」
「要使性子,要打,要骂,在去过医院之後我全依你,但别在这时候赌气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吗?」他依旧耐住性子对她软言软语。
季斯祁抚了抚她的脸。「乖,我知道你最听话——」
拍开他的手,她严声警告。「别碰我!」
「雨曈,你……」
踏出浴间,她摀住耳朵。「别说了,别说了,什麽都别再说了!」
何必一副心疼她的模样?何必假惺惺对她说那些违背良心的话?堂堂一个呼风唤雨的企业总裁,他今日是可怜她,亦或是施舍她?
他何不去找他的旧爱林芷璇?他何必继续浪费时间在她身上?若是因为心里有亏欠,若是为了弥补两个月前的错误,那她会大声告诉他——不必了!
她索性下了道逐客令。「我不想见到你,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
雨曈的倔强,着实惹恼了季斯祁。倏然变了脸色,在那双阳刚的黑瞳里隐约跳动着两簇危险的火焰。
两个月来费尽心思极力修补与她的关系,不顾男人尊严,他一再降低姿态,一再对她讨好,但如今她却仍对他不屑一顾。怎麽他就这麽惹她厌?怎麽她叶雨曈就这麽不想见到他季斯祁?「你变了,为什麽?」
别过脸,雨曈用无声来代替她的回答。
「是什麽改变了你?是什麽改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依旧无言。
面对她的冷漠,季斯祁微愠地眯起眼。怎麽她还想逃避?怎麽她还打算继续闪躲?难道她以为用这种方式便能打发他季斯祁?他不会允许的。
迈开步伐,高大的身躯迸射出如君王般慑人的气势。「说,为什麽?」
他压迫性地靠近,令雨曈下意识地移动脚步频频後退。
然,季斯祁却抢先一步攫住她,硬是逼迫雨曈与他直视。「说!」
侵略性的目光,有如只散发危险讯息的野兽;男性气息直扑鼻间,手腕上的大手紧铐,压迫地令雨曈感到极为不适。「放开我。」
「放开你?」他勾起嘴角。「在没得到答案前,你以为我会放开你?」
就在这时,叩!叩!叩!外头传来了阿春的叫嚷声。「雨曈小姐,子尧少爷来访,你见是不见啊?」
季斯祁不悦地眯起了眼。子尧?
传入耳里的名字,迅速点燃他心中那把不知名的火焰。
直勾勾审视着面前的小脸,他失控地加重手腕上的力道。试图自她眼里探知某些讯息,两个月来的疑惑,似乎已渐渐找到了解答。
哦?敢情这些日子来的冷漠和疏离,全是为了那小子——张子尧?
因为那小子,所以再三拒绝他;因为那小子,於是对他的讨好全然不屑一顾?胸口的怒意逐渐加温,他再一次严厉逼问她。「因为他,是不?」
手腕上的力道,令雨曈吃痛地挣扎。「放开我……」
「为什麽不回答?是心虚?还是默认?怎麽难道你爱上他了,嗯?」挑了挑剑眉,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捏住雨曈下颔。「说,你和他什麽时候开始的?你和他进展到什麽程度了?和他上床了没有?你……」
「你住口!」雨曈忍无可忍地大吼。
他以为他是谁?凭什麽这样审问她?凭什麽用下流的言语这般地污辱她?
雨曈的怒意,却换来了他不以为然的讪笑。「怎麽?恼羞成怒?」
「你……」
叩!叩!叩!没得到雨曈的回应,外头的阿春再次大声地叫嚷着。「雨曈小姐呀,子尧少爷还在外头等着呢!你若是不见他,我好替你打发他走呀!」
「你告诉他,我等等就到。」
「是。」收到指示,阿春便火速地离去。
徒留两人持续对峙,雨曈仍不停地挣扎着。「放开我……你放开我……」
使尽全身力气,她一心一意急着挣脱他的箝制。然而此举,却更引来季斯祁燃烧的怒火。他不悦地蹙着眉头。「你就这麽急着见他?」
「我要见谁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不准去。」季斯祁不容置喙地开口怒喝。
将雨曈撑在墙与两手之间,黑色双瞳流露出浓浓的占有慾。「不准去,听见没有?我季斯祁命令你——不准去。」
「凭什麽?」雨曈无惧地抬起头瞪视他。凭什麽命令她?他凭什麽?
是啊,他凭什麽?大脑刹那间空白,季斯祁有片刻的失神。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他的异常,他只知道他不准任何男人接近她,他不准!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瞬也不瞬地注视她,那黑瞳带有警告意味。「你最好别质疑我的命令,更别试着挑战我的耐性,听见没有?」
她没听见,她也不想听见!她索性摀住耳朵。「我要走,我要走,你让我走!」
季斯祁一口回绝。「办不到。」
「让我走!让我走!」不知该如何挣脱,她气恼地搥打他。「你让我走……」
「我说不准去,就是不准去!你别妄想我会让你走出那道门!」
「但你是我的谁?我们之间又是什麽关系?你凭什麽限制我?凭什麽?」
耐性尽失,失去理智的季斯祁索性脱口而出。「就凭我买下了你。」
「什麽?」不敢置信,雨曈怔怔然地注视着他。
「在你身上砸下大把钞票,你以为你还有所谓的自由可言?没让你伺候我、讨我欢心,是我季斯祁疼你、宠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更别忘了你应尽的义务,怎麽你以为我会笨到允许你自我面前奔至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所以他是想告诉她什麽?他是在提醒她,她低贱的酒女身份?他是要她清楚明白,她充其量只是个金钱交易下的货物,是这样的吗?
原来在他的心里,她叶雨曈只是个货物?一个金钱交易下的货物?
他怎麽可以这麽残忍?怎麽可以?「但酒女也是人,难道酒女没有一点选择的权利?难道酒女没有一点属於她个人的自由?」
季斯祁冷笑。「你认为你该有什麽权利?你认为你该有什麽自由?要不我让金凤过来教教你,什麽叫酒女应尽的义务?什麽又叫属於酒女个人的自由?」
又拿凤姊来要胁她了?是不是她不妥协,他便打算对凤凰城不利?是不是为达目的,即使毁了她的世界也要逼她就范?他怎麽可以这麽坏?怎麽可以?
瞪视他,雨曈冷冷地开口。「别逼我恨你。」
「就算你恨我,我也要你清楚明白,身为酒女所应付出的代价为何?」
呵,酒女应付出的代价?「很好,记住你说过的话,有一天你会後悔的。」
豆大的泪珠自脸颊倏然滑落。泛红的双眼,冰冷地不带丝毫感情。
那小脸陌生的表情,决裂地令他震撼。定定然注视着她,季斯祁这才猛然惊觉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他说了什麽?他该死的对雨曈说了些什麽?
难以挽回的局面,似乎已然残破地更加难以收拾。懊悔的情绪如浪潮般涌进胸口,他的语气带着浓浓歉意。「雨曈,你听我说,我……」
说什麽呢?又想对她说抱歉了吗?但他什麽都不必说了,不必!
「你会後悔的,你会!」用尽力气推开他,雨曈便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带着新增添的伤痕奔跑,所有强忍的情绪亦随之瞬间崩溃。
止不住的泪水,持续宣泄着她的悲伤。再无法用坚强的外表伪装,此刻她迫切需要一副宽厚的肩膀给她些许安慰。
将雨曈按进怀里,张子尧深深明白她的脆弱。任她在胸前尽情痛哭,倾听她所有伤心与难过,轻拍着她的背,张子尧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他不明白季斯祁为何不懂珍惜她?为何竟忍心这样伤害他的雨曈?
若不是他抢先一步占据她的心房,若不是深知自己已无丝毫希望,他以为他会甘心成为失败者?他以为他会允许他伤害雨曈一分一毫?
甚至,对雨曈做的好事,到如今竟还浑然不知?
张子尧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打算让他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
孩子?吸了吸鼻子,雨曈摇了摇头。
这孩子是她一个人的,她永远不会让他知道他的存在,不会。
「那麽,离开他吧。」他衷心地提出建议。
离开他?雨曈的大脑有刹那间的空白。
「听我的话,离开他。离开季斯祁,离开凤凰城;别再对他留恋,别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离开所有让你伤心的人事物,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雨曈似乎有些许动摇。「我……」
「不管如何,毕竟孩子还是需要一个爸爸啊,你明不明白?」
「可是,我……」雨曈知道他对她的好,但她不能平白无故给他造成困扰啊!
张子尧怎会不知晓她的顾虑?「都到这时候了,还跟我见外?即使我巴不得成为这孩子的爸爸,但趁人之危不是我张子尧的作风。我不会勉强你任何事,我只是希望给你和孩子一个健康、安全的环境,你明白吗?」
「我……」她无力反驳。是啊,她是该离开他了。
「就算不替你自己想,也该替你肚里的孩子想想,你说是不?」
她还有拒绝的理由吗?雨曈感激地红了眼眶。「子尧哥……」
「傻瓜,你流的泪还不够多?」他揉揉她的头。「再跟我客气,小心我那未出世的乾儿子可要替我向你这爱哭的妈咪抗议呵!」
破涕为笑,他的幽默立即见效地扫除雨曈所有的阴霾。
感激的泪水含在眼眶。她感谢他为她付出的一切,感谢他能有如此雅量对她无私地包容。除了他,她无人可以依靠;除了他,她不知该何去何从。而除了离开季斯祁,此时此刻的她亦似乎别无选择。
只是,这项抉择究竟是错是对?又将会为她和孩子带来什麽改变?
她不知道,亦无心探讨。抚了抚微隆起的肚子,雨曈望向天空。她想,她和孩子的命运,就让它全部交给未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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