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篱对此十分不以为然,若是当真不想让人修炼,当初这个编写《玄天真解》的人又何必要收录五毒密咒?而在玉简中,这个功法被重点警示,则更容易引人注意。
由此可见,《玄天真解》虽是道门正统,编录法术之人却非什么诚成君子。况且五毒密咒本身就诡异得很,其魔暗藏,跟顾砚那个《冥狱九死大法》也没有太大不同。
叶青篱腹诽归腹诽,修炼起法术来却没有分毫犹豫。
蓝雁时常不在谷中,叶青篱便借着各种空闲时间悉心培养玉盒中的五行毒。
这个时间又持续了一个月,期间叶青篱在那中间添加了不少佐药,又在长生渡中继续采摘那五种灵药,从百年分的开始采起,采下后生吞以适应药。
生吞灵药所形成的药毒被她用灵力细致疏解,一个月后,她生吞的灵药就增加到了千年份。
这时候五行毒终于炼成,叶青篱就引动灵力吸收毒缠绕于指尖。
一尺长五寸宽的玉盒,毒约有两寸高,带着浓郁的灵气和微微辛涩的药香,叫人难以从外表想象它的剧毒。
头一次引毒炼咒的时候,叶青篱只取了百分之一的毒。
她十指纤长,肤色莹白,一触毒之后,十个指甲底下却都自动聚集一圈乌黑,看起来黑白相映,煞是碜人。
因为怕这样的手指被蓝雁看到,叶青篱干脆就不再酿酒,每日只偶尔离开小院出来走动,然后在外头研读那个复杂无比的斗转星移阵。实际上这个阵法叶青篱完全是有看没懂,她本身就不擅长这个,基础又很一般,本就没有能力解读这么复杂的阵法。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没有哪一个人是全能的,所以叶青篱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要什么都会。她读这个斗转星移阵,纯粹就是为了敷衍蓝雁,在她心里,更重要的还是自己的五毒密咒,以及那迟迟无法配制的器王水。
到三月的时候,叶青篱手上的五行毒终于有了要反噬的迹象。她便停止炼咒,又继续生吞那五种灵药。
也是她坐拥长生渡,才能有这样的条件用大量灵药做堆积,以克制毒反噬。由此也可想见,在正常条件下,这个五毒密咒有多难练。自然,炼成者皆是天赋异禀,或者运气绝佳,如叶青篱这般的大约是前无古人了。
三月底时,叶青篱的十指指尖开始有溃烂迹象。她用丝绢缠着手指,常将双手拢于袖中,干脆不出房门。
蓝雁也不管她,只每隔几天还去顾砚房中一次,每次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四月初,桃李芳菲,鸟语花香。
叶青篱又抽高了个子,长到了四尺九寸高,很有些亭亭玉立的模样了。
她原来的衣服全已不合身,穿在她身上显得局促得很。
这日蓝雁出现在她房中,忽然将目光落到她缠着细长丝绢的手指上,问:“你这是为何?”
叶青篱只恨衣袖没把手指全部遮住,又怪蓝雁眼睛太尖,没奈何只得胡说道:“劳前辈挂忧了,晚辈见身上衣物太过短小,便自己拿了针线想要修改。只是晚辈手拙,每每都易被针扎到,便干脆缠着手指,省得扎疼。”
她的针线其实还不算太差,做起衣服来虽不见得多么细,倒也不至于扎手。不过会针线的修仙者本就很少,哪怕是女也不例外,蓝雁便好笑道:“小小一缝衣针也能伤到你一个修仙者么?你不会先用灵力护住手指再来缝衣?”
叶青篱讷讷道:“这个……倒是不曾想到。”
蓝雁又道:“你哪里来的缝衣针?又何来丝线?这些东西我是没有的。”
叶青篱急智上来,更加满嘴溜得天远:“晚辈这是在锄头上取了些铁,用引火术融制才得了几缝衣针。这个……还望前辈见谅,晚辈私自融了杂物房的铁锄。”她伸手探入袖中,实际上却是从长生渡中转移出了三缝衣针,然后摊手放到蓝雁面前。
细针闪光,叶青篱再一次庆幸自己有在长生渡中备齐生活物品的习惯,否则这时候还真不好交代。
其实她还存着不少可以制衣的布料,只是自己没有储物袋,若是在蓝雁面前弄出这些东西又会太过显眼,便只能忍着衣装局促的不适。来到这个小山谷之后,她甚至没有换过衣服,只每日沐浴过后,即时用凝水术将衣服洗净,又运起灵力将之蒸干,才能勉强度日。
这些事情说来好笑,可又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修仙者也是人,就算不食人间烟火,也一样是要过日子的。
蓝雁的修为却是太高,早已到了不沾尘埃的境界,本身所穿又是一件法袍,可大可小且不易损坏,却是许久都没有为这种生活小事烦心过了。
此刻听得叶青篱一说,她的怀疑顿减,心里却更增几分怅然。
她也曾经年少过,二八年华,修为浅浅,会喜欢漂亮的衣服,会想吃甜美的零嘴,还会偷看俊逸的少年。那个时候,她的心肠何其柔软,那个时候,她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以为自己会快乐地在修仙路上走上很远很远。
如今那些时光早被埋藏在记忆的尘埃里,就连拿出来翻晒都显得太过陈旧不堪,而受不住分毫阳光。
蓝雁忽然脸色一沉,拂过衣袖道:“你私自融了杂物间里的铁锄,物件虽小,却也是违例。罚你再酿十坛好酒,不可偷懒!”这样几乎可说混乱的一番话出口之后,她冷哼一声,转身便快速离开。
其实那些杂物间里的东西蓝雁是从来不管的,就连这满谷菜蔬都是她找了一些小妖开垦种植而来。她是众香国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又怎么会在乎几块菜地,计较一柄铁锄?
叶青篱在蓝雁的身影消失后,当即就重重坐到椅子上,后背几乎被冷汗透湿。
顿了一顿,她才轻舒口气,摇头失笑。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就再次开始准备酿酒。这次要酿的是流霞酒,因在春日,便采白花酿造,取其色如流霞,馥郁芬芳。
不过在四月到五月间,她做的都只是准备材料,并未有分毫要开工酿酒的意思。
蓝雁偶尔会过问,叶青篱的解释越来越像模像样:“前辈,流霞酒有姗姗之意,酿制的过程不可太过急躁,需四月备料,五月制醪,六月方能酿酒。”
她说的其实也不差,只不过她拖延时间的原因却在于五毒密咒。
四月中旬,叶青篱手上溃烂之处终于痊愈,十指的颜色反倒愈显晶莹,犹似上等美玉,蒙着暖暖柔光,叫人见而忘俗。五行毒已经渗入了她的手骨当中,她这一次法术修炼,方是完成了最凶险的第一步。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便是练习咒诀、手势,还有灵力排布。
因为要避开蓝雁,叶青篱每次练习的时间都很短,五毒密咒的作用范围更是只在身周三尺之内。练来练去,每次的毒咒都被她施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她便凭着对这五种毒的抵抗力,又不慌不忙地用灵力将之化去。
她只是要练五毒密咒,可从没想过要将自己也练成一个毒人,那未免太过可怕,叶青篱到底还是少女心思,做不到那种程度。
到得五月份,她终于将五毒密咒练到小成,手上的蒙蒙暖光终于自动隐入了皮肤之内,此后药力深蕴,不再轻易显露。
等这十指终于恢复正常,叶青篱便开始将原先保存好的花瓣捣成花泥,然后进行流霞酒的酿制。
这期间倒也发生了一件趣事,原来那日听得叶青篱说到衣服之事后,蓝雁最初是忽然发怒,过得几日却送来几套花样素雅的裙装,口说:“你这衣服确实有些丢人,我若带你出去,旁人倒觉得我苛待你了。”
蓝雁是众香国的顶级高手,若说她苛待一个小“奴隶”,确实是太过掉分了些。
事实上,蓝雁从未苛待过叶青篱。她虽然总是带给叶青篱很大的压力,有时候也有些喜怒无常,但她在言行间却从来就没将叶青篱当成真正的奴隶看待过。若还是在涟漪那里,叶青篱又哪能有如今的长进?
不得不说,蓝雁在行为上,更像一个自重身份的人类高手。
叶青篱对她的观感微有松动,心中又怀疑:“她究竟是什么人?”
隐约间,叶青篱暗起了一个十分荒唐的猜测。
不过这些猜测在她终于想到要怎么配制器王水时,又被她忽略了过去。
这一日她又偷偷练完五毒密咒,忽然想道:“器王水其实也是一种毒,我若是能将之炼入咒诀中,岂非平添助力?”
这个想法实在出格,器王水可不同于普通毒药,其强烈的腐蚀足以让叶青篱法术未成就先把双手炼得连白骨都不剩。然而不论这个想法有多大胆荒诞,念头一起之后,她就再也控制不住整日地想着。
器王水的诱惑让叶青篱甚至在酿酒的时候都偶尔走神,走神了几次,她忽然又想:“器王水连法宝都可以腐蚀,何况人体……等等!法宝?”
她猛地揪住脑中一闪而过的灵感,心里惊喜:“我那件西风镇岳原来可不就是法宝么?虽然后来因为损坏严重而降了品级,只能算顶级法器,可它的材质也还是法宝啊!”
叶青篱当时是忍了又忍,才先将手头事情做好,然后回转房中,悄悄从长生渡里取出西风镇岳。这是她唯一还存留在手上的一件法器,因其不能认主,这才被留在一边,如今尚能得用。
西风镇岳的形状很奇怪,就像是一团没有规则的铁砂。叶青篱输入灵力默念口诀,将西风镇岳化成一个圆盆的形状,然后逐一投入视线准备好的灵药,开始了器王水的炼化。
铁灰色的容器毫不起眼,随着其中灵药在相互作用下缓缓溶解,它的颜色也越发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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