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回答呀──杜康楚整夜未归,是在哪呢…………」
何灵吞了吞口水。
「渺、渺渺渺…………」
那人再度冷冷一哼。
「要不──我来替你说好了!」
她说:「你这可笑的死肥子听好了!康楚现在在我这儿呢……」
「你都不知道,我们渡过怎麽样疯狂的夜晚──」
「你知道杜康楚是怎麽说的吗──」
「他说他每次在干你时,总觉得自己在搞人兽交!!」
「喔──」
「是了,我忘了我们的灵灵是小白痴呢……人兽交就是在说,杜康楚总觉得自己像在肏母猪………你自己说,是不是──是不是……」
何灵摇著头直说不是不是的───事情不是她说的这麽不堪这麽低贱……杜的温柔杜的体贴她一直都能深刻的感受到,可这女人怎麽能三更半夜拨来一通电话就想间离她和杜……更何况她怎能这样说杜还有自己……她们──
何灵晕晕然的想───她们不是朋友吗??
「你才安静的住嘴!!我有让你开口解释吗……」
「你竟然该死的连我的男人也要抢──」
「你听到没!!」
「杜康楚───」
「是我的!!是我的──」
「你这头母猪怎麽还不快点死掉!!怎麽还不把我的杜还给我!!」
「渺渺………你你你真是太累了……快去睡一觉明天什麽事也没有……我我我也很困了……我我我要要挂电话了………」
「何灵──」她语意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提,可那潜藏的恶意,让人不得不防:「那些信,你收得开心不开心?」
当下,何灵呛了。
她想起那『杀杀杀杀杀杀』连著过去好几个月每个礼拜皆数封的恐怖信──喉咙乾了又乾,心跳渐止──她整个人被拉得极高,像被悬在那钉山遍地的半空中──万劫不复──她听得自己痴痴呆呆的还问:「渺渺,那些信,你弄的?」
「嘻……嘻……」
「是呀是呀……何灵──」
「你都不知道我等你回来,等得头发都白了呢……」
「何灵──」
「你和杜的婚礼我都没能出席呢……」
「何灵何灵──我寄给你整整一百五十四封的信,你都看了吗──都看了吗……」
何灵吞吐著,心中还是震惊地回不了神。接下来又听得渺渺花了几十分钟说起她很早之前就很讨厌何灵,凭什麽一无是处的何灵能得到她最想要的一切,她时而张狂怪笑,时而怒骂暴叫,正当何灵已聚起最大勇气(亦是忍无可忍?)打算率先挂人电话时,却听得那语气一变,哭调一起:
「何灵何灵……你都不知道我回的多苦多痛多可怜………现在我已经活不下活不下……真是想彻底一了百了……」
何灵被那似真非假的哭声弄得心中一团乱。
这下子要再顺手搁下话筒她真做不到───听得那绝望深处如灵魂的悲嚎,何灵泛起一阵疙瘩,一瞬间心软耳热,眼也不自觉湿漉漉起来,她突察觉渺渺近年来的日子也许真没那麽好过过──
「渺渺──」
「我是真的想死,真的想死──何灵,何灵…………」她那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又像以往撒完脾气後老变得爱娇腻人:「救救我、救救我──」
「渺渺,渺渺──」
她听到那欲绝望的呼喊,终是忍不住,跟著一块哽咽。
却在下一秒听见那头响起另一道声音。
那声音不大,但即使只有简单一句,是熟人还是生人,几乎连确认的工夫都舍去。
何灵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懂………
还有种被人硬生生刮了一记耳光的疼痛感。
是谁说的,这世上的爱情,皆禁不起考验?
☆、傻傻爱·荒谬人生 59
何灵隔天下午又收到份包裹。看到小包里的东西一群人胆子小的早掩面去吐了,何灵却只觉得自己的腿一软,最後还是靠著旁人的帮助下,坐到一边的摇椅上休息。
她绝望的靠在椅子里,发抖的手按著脸上迟迟无半点动静。她觉得自己快疯了,却又还没能崩溃到那种地步!言渺渺到底要做什麽,寄这些东西给她做什麽呢,是警告还是威胁还是她是不是误会自己什麽──又或是那个人本早已不正常………她不停的想,脑袋中有著止不住的迷惑,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夫人,这,这东西………」
她睁过眼,眉色染上一层青灰的倦意,被闹过一晚上後,如今又被这一吓,她的脸上有种衰败後的死气,让人看得是心惊眼跳,竟不敢再直视面对她。
何灵还不知旁人想法,只是一迳揉著眉心,喟道:「麻烦替我拿去花园埋了吧。」
「是──」
下人拿著那装著小猫被分成惨不忍睹的血腥尸块的包裹,却还有些迟疑,半晌,他又问:「夫人,要不要请警察来一趟……」
何灵垂著头,好半晌挥了挥手。
她吐著气,幽幽的道:「不,不用了。」
她还有太多问题想问,却在此当下,有著不知怎麽该从今而後的茫然感。
所以,当杜康楚再度来电,何灵至此,本装不下强颜欢笑。
「杜,杜康楚……」她微弱弱的喊,软绵绵的音,透著太多的沉重情绪:「你,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那头先是愣一会儿,大概是不明白自己才提起要不要买份g城的名产带回去时,何灵又怎会突问到这事来,杜康楚低低的笑:「怎麽,想我了?」
何灵嗯了声,眨眨眼,接著,一滴水,轻轻滴落在手背上。
她绝望的睁著眼看著──而後小声道:「我,我……若说我,我真是想你………那麽你能不能放下手边的一切,现──现在就飞回我身边───」
「何灵,」他软著声,依旧无所觉,轻哄著:「不是说了吗,这次我跟何子毅是来查帐的,第四季季报以前得赶出来呀──你乖,下星期我就回去了。」
她吸了吸鼻,混乱的抹著眼。一整个大卧室中,她就缩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像个受重伤的幼兽,「是呀……」她突喑瘂失笑,整个人陷进一种激昂,但那人却依旧看不到不到。「我问你──昨晚,你在哪儿?」
「啊?」他又笑:「傻瓜,我不是在xx饭店吗?」
「杜──杜──」她掩著心掐著掌中,她痛苦的蹙眉──这一刻她不自主的想起有人说的,这世上不论是多美好的爱情,都经不起试炼,怀疑和折腾的──她有多想吼多想逼──逼他在这一刻许下这一生不欺不负她的诺言,她求得,可不一直都是他的心──告诉她,让她能下定决心无保留的信任他──
明明该要把过半年的苦苦隐忍的委屈害怕一并说开。
可她心突突跳得剧烈。
眼皮止不住的狂颤:「我昨天,渺渺打给我。」
心一悚。
她还是说了那个不该出现的终极字眼…………
直觉一切都被完了绝了灭了惨了。
当那头呼吸促然一止──
她脑袋中开始不可免得想起过往男孩女孩花季雨季青梅竹马的青涩极美好时光………
那头好半晌才又提了气,问。
「………她在哪?」
迟疑了一下後,他之後的问题便很快接二连三的全部涌上。
「她说了那些话?」
「什麽时候打给你的──」
「何灵,她究竟为什麽突然打给你?」
她蜷著身子,僵在那里,看起来十足搞笑滑稽。但任谁瞄上她的表情後,又怎好再肆意发笑?
杜康楚絮絮又问过好几个问题。何灵这下也知昨晚最後一刻又被渺渺给捉弄成功。但等真相大白後,她还来不及喘息,就听得他最终说:
「你等等,我现在,立刻赶回去──」
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何灵醒过神,咬死住唇。
浑身一瘫。她盖过自己的眼,任泪滑下再滑下──她微微一笑。
当真是僵得可以───
「好。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和你说……」
***
一个小时後,原本说公事繁重支不开身的男人已风尘仆仆的返回家中。
半个小时後,他们夫妻在书房内,一人一边坐,而桌上放平了百来张写满杀杀杀的信纸──当然,以及那八页满版的恶心怪照──
她敛下眼,浑不知自己已讲得两唇发白侯咙发乾。
男人盯著那桌面,好半会儿,高大的身影是一动也不动。
何灵感到累。
颈肩的,心底的,脑子中的──最终她再说:「渺渺她……好像不正常……」
却听得玻璃桌砰的一声──被重重搥出好大一声响!有些信纸更被此震动一散,零零落落的飘落到旁边地下到处都是。
一抬眼,便见得杜康楚瞠眼暴目,之中更是遍布可怕血丝。
「谁准你这样说她!!」
何灵一噎气,心悚悚然。抓著自己的手深深刺入──
「………」
杜康楚见她一脸惨白,不断移动著她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杜康楚厉眼一收,吐了口气,眼神中竟出现痛苦和挣扎,他轻呵了一声,态度说有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你说的没错。」
「渺渺是有轻微的神分裂症──」
☆、傻傻爱·荒谬人生 60
「之前一直安顿在北区的疗养院中,病情一直都不稳定。」
「我离开之前一直自以为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渺渺的母亲一直以为她的女儿是在国外当交换生,而渺渺被隔离在医院当中,等治好了再让她重新来过──钱不是问题,人手也不是问题。她只要乖乖配合医生的治疗就可以,但是──」
见他神情一扭,声音不自觉加大,她看著他微微涨红的脸色,突明白他的情绪深深牵动她的所有心魂;就像此刻看著他为另一个女人黯然伤魂,她却顾不上自己心疼地只想好好抚平他太皱的眉眼──
等过了一会儿,他似已整理好过激的情绪,这才缓声再说:
「渺渺的母亲最後还是知道了……」
「她执意将渺渺带回家───我那时想渺渺多留在熟悉的人身边也对她病情有益处──结果才一进家门,她就从後门溜开了。」
「从此,她彻底消失无踪。」
「何灵──」
他深沉的目光突扫上她。
她心一揣,虚空的不著实边。又好像做了罪大恶极的亏心事正是她这人──
她被他的眼神弄得慌。
却见他下一秒若无其事的侧开脸。
「你不会怪渺渺吧──」
她一窒,见著他一脸温意。何灵不自觉感到一阵恍惚:
「什麽?」
杜康楚微微拧眉,愣愣的看著那些恐吓信纸──哑声轻道:「渺渺有病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生病的人给带回来,是不是?」
何灵眨眨眼睛,其实刚刚流了太多泪,此时眼睛又痛又涩──泪分明已流不出来,只是心口上那被戳开的伤口也被密密实实的遮住捂住──为什麽她却还是感觉到有股力量正由内向外淌流不息?
明明还要再说什麽的,但她就十足十的口拙之人──发呆了半天,却还是一个字眼也挤不出。
其实很是想听听他的保证的,但当下一秒又听他问起:
「不知道今天渺渺她还会不会打电话回来………」
她傻傻涩笑。结巴说:「可能吧,我,我也不确定──」
几乎是埋头驼鸟一般,
任凭事情不断往失控的方向加速冲去。
***
她曾经看过一些风花雪月的小说,书中的男主角在失去爱人之後,与现任的女角相遇,她用灿烂的微笑和亲切真挚的心,打开他冰封已久的那些温柔的美好的爱人能力,结果他们开始再展开一段浓情岁月时,那个曾经是男主心中的唯一的那个女人出现了,她美丽她光芒万丈,她甚至连开口都不用,一个眼神一记唇笑,男主角的心情再度跟著大变,她说她离开男主角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说的每一条每一句字字真心且哀伤,当女主角瞧著她小鸟依人的偎在男主身边,黯然伤魂,轻轻地无声息转身离开。而故事当然不可能这麽哀伤结束,最终男主角蓦然回首,发觉离开的才是自己的真爱,这一次,他化被动为主动,费尽辛苦再把女主给追回──当书末页打上全文完时,何灵不只一次想,
这样的他们,现实生活中,真能从此以後过著幸福美满的生活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由其是当此时此刻,她眼睁睁的看著杜康楚奋不顾身往下水道钻入,在那又黑又深又脏乱的暗道中,把那瘦骨嶙峋言渺渺一把拖出,她那一脸惊怒,畏畏缩缩紧紧拉著杜康楚的模儿,当亲眼见到的那一瞬,何灵的心纠窒著───谁能想到我见犹怜会是这麽样:即使她再狼狈,但仍是遮掩不了天生小巧瓜子脸中的纤纤动人美丽。
一切就如二流的肥皂剧,她却无法把自己当主角看,杜康楚返抵家门的那一晚,果真三更半夜又等来言渺渺的电话,何灵才开口说「渺渺………杜──」
一句话都还说不全,手就被轻轻包住,电话早已瞬间变到了男人的耳边。
她有些受不住那样的气氛,想走,可男人握著的力道却一点也不放松。她有些讶异的抬眼,却见男人仍对电话那端哄诱的很专注──
杜康楚希望渺渺能回来接受治疗,可发了倔的渺渺除了一昧的卖疯卖傻外,一点也不愿接受他的好心好意──就连何灵最後都能听到她在话筒另一端大吼著『杜康楚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
接著喀的一声,不到五分钟後电话就被猛然挂上。
何灵越听越疑──什麽叫同流合污什麽叫为了钱为了自己的利益,那些指责都不是真的不是吗?为什麽杜康楚听完渺渺的话後却是不发一语,面色凝重。
她正想问杜,杜……你没事吧──却见男人以调整好心情对她一笑:「幸好,刚刚那通讯时间够能找到是从哪里打来的。」
他叹了口气,何灵接著问:「渺渺她──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却在下一刻,原本交叠紧扣的手被用力紧箍──
杜康楚偏过头:「何灵。」
「这真不是你该知道的──」
何灵还想问为什麽,却见男人已起身,吻了吻她额头。
「你先去睡吧,我还有些事,得在这儿弄得晚一些。」
当他明显摆出旁人勿近的态度後,何灵终归是不敢再言语,别手别脚的起身回房。
☆、傻傻爱·荒谬人生 61
之後杜康楚派了人使足力,果真将人不到一星期便给找出来,何灵这一回跟他开著车子去接人,风大雨大,那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讲话,这几天何灵吃不好也睡不下,明明渺渺已经没再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她,但一见杜康楚这段期间心思不断绕著那个女人身上转──何灵心涩涩的想,自己终究不是不妒嫉……
接著杜康楚突将车子向後倒退,再快速的煞过车!叫了一声後也没等何灵便已跑下车子外,就见他蹬起一阵水花跑去那街路灯旁的垃圾堆边………
何灵之後跟著奔下车,手中的伞竟是一点作用也使不上,她愣愣的看著奔在大雨中男人头也不回的身影,浑无所觉自己一手拿伞却任由滂沱大雨淋得一身湿的样子说有奇怪就有多奇怪。
你说,她敢不敢上前追问杜康楚为什麽才看背影就知道那是言渺渺?
她不敢,
真的──就怕会听到男人苦笑说,他也不知道,凭直觉吧──
直觉…多可怕的字眼,那是要经过多少濡沫相交的日子时间和情感才能累积形成的?
之後看著女孩身形一动,转头见人追著撒腿就跑。
杜康楚一声一声渺渺、渺渺──不断在这当下吼出时,何灵重重的抹开湿漉的眼,她恍有错觉以为自己听到杜康楚的哭声响彻云霄。
最後渺渺还是被杜康楚连拉带抱的带到车後座。
三个人,同样狼狈,同样都是最滑稽可笑的落汤**──何灵替杜康楚撑著伞,冷搜搜的她直发抖,一旁的男人却只顾看著著车椅上的又脏又臭那被敲昏头的女人……突地何灵的手被一拉,她猛回神,却见杜康楚笑得惨淡的样子。
「何灵。」
他说,一字一句。
深刺她心──
「我跟你──都是罪人。」
她一震,神情似懂非懂。
他却不再解释,一手指向渺渺。
「这一生,我们都是言渺渺的罪人………」
「渺渺她会成为这样──」
他转头:「何灵。」
「她是你跟我这一生当中,最重的孽!!」
之後他将发著抖的何灵搂入怀,两具都各自冻成像冰棍一般体温都无法暖和对方。只是何灵却感受眼一酸,低头感动下更是深入埋在男人湿湿冷冷的怀抱里。直到现在,只要能让她感受到他一丁点不变的温柔就好,只要能让她再多拥著他就好──那麽,往後不论发生什麽事,她总能挺过的………
嘴巴张了又张,关了又关。何灵就这麽默默的被男人给牵上车,同来时路一般,他们在返回的途中,车内的气氛依旧是安静的骇人。何灵偎在那,只听著杜康楚接上蓝牙不断的拨了好几通电话四处联络人──杜康楚的意思是准备要将渺渺送回以前住过的医院。现在人找到了,杜康楚就在线上跟渺渺之前的主治大夫聊,她五味杂层的听著男人细心交待对方有关渺渺的一切日常习还有过往病史………何灵第一次对杜康楚过目不忘,记忆力高得厉害的本事感到疼痛难受的涩然。
正当他那一头在忙时,何灵无意一个转身,却直接对上此刻睁著透亮猫眼,笑得一脸狰狞的言渺渺………她心一悚,就这麽掩口叫了声。
「何灵,怎麽了──」
当杜康楚关切的问起时,何灵立刻见著那後座的人早已假假的閤上眼,一如熟睡不醒的样子──好半晌,她才听自己弱弱的答:「没事……我神经太紧张了…自己吓自己───」
直觉。
那是毫不遮掩,直直进她心窝处的恶意……
那是将带著滔天恶火毁灭一切的信号──
那是何灵怎样也无法不介意的恐惧源头。
渺渺她──
究竟想怎麽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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