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阿曼达说没危险,林可欢也不会相信的。如果没有危险,他也许就会带自己一起走了。再说,那是战场,是要拿生命和鲜血来搏的,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这次轮到林可欢内疚了,她仔细回想昨天卡扎因回来后跟她说的每一句话,当然,具有侮辱的,就自动忽略了。她记得他见到自己的喜悦,记得当自己提出要离开时,他的愤怒。现在才明白,昨天自己全想歪了,也终于理解他最后那句话了。他说:以后再敢说离开我,我会真的杀了你。不,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除非是你不要我。林可欢在心里说,可是,他还听得见吗?听得见吗?
阿曼达以为林可欢明白了原因,会宽慰一点的,却不料林可欢干脆抱着她痛哭失声了。
阿曼达更慌了手脚,不断安慰她:“很快的,只要占了首都,他就会回来了。别担心,他和扎非少爷都打了那么多年仗了,他们知道怎样保护自己的。”
林可欢哽咽的问:“他还说什么了?他临走前都说什么了?”
阿曼达说:“少爷就是不放心你,说等前方有了好消息再把他去前线的事告诉你。还让我好好照顾你,说一定得让你吃东西,无论你想吃什么,都务必安排仆人准备。”
林可欢心如刀绞。
阿曼达又说:“对了,老爷会经常派信使回来的,巴拉也会报告庄园的情况,你要是身体老不恢复,少爷怎么能专心打仗呢?战场上可不能分心啊。”
林可欢一惊,哭声渐渐小了,万分后悔的说:“我会好好吃东西。你不要告诉巴拉。”
阿曼达松了口气,告诉她实情果然是对的。
入夜,林可欢把卡扎因的枕头抱在了怀里,在心里默语:“对不起,对不起。我会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接我。一定要回来。……”两个枕头都被泪水打湿了。
基地军官公寓。
卡扎因一直都没有睡意,白天极度的忙碌,时间倒还容易打发。可是现在夜深人静,无所事事了,他的内心又被思念和担忧所吞噬。他靠在摇椅上,回想昨天小猫被自己强迫后无比可怜的样子,又想到了第一次刚见到小猫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她也是被自己吓的要死,可是拿起手术刀的时候,立刻就变成了勇士。是她救了自己一命。卡扎因伸手上身上的伤疤,心底泛过一道暖流。
也不知道她的嗓子好点没有,能不能吃下东西了。卡扎因更加的懊恼,昨天不该那么欺负小猫的,虽然她说出的话,确实该被揍一顿屁股。
本来想走前看看她好让自己放心的,可是这么一来,自己更不放心了。怎么一遇到小猫,自己就那么容易失去理智,变得冲动呢?
阿曼达说,小猫在给贝斯看病和治疗的时候,才会充满生气,才会发自内心的快乐,才会如同换个人般的神采飞扬。
阿曼达说,小猫的医术让奇洛医生都佩服的五体投地,她以前从来没见过奇洛医生对别人用过如此谦恭的语气和态度。
阿曼达说,真的可惜了小猫是个女人,如果她是个男人,一定大有作为,会对家族有了不起的贡献。
卡扎因想起小猫倔强时的神态,是啊,她是从一个先进发达的、人人平等的国度来的,她怎么能够接受,更不会甘心只做一个奴隶。当时自己只想把她留在身边,却没想过,从此就折断了小猫的双翼,禁锢了她的才能,断送了她的理想。这是爱她的方式吗?
幸好,后天才动身,自己还有时间补救错误,虽然不能亲自回去了,但是,希望小猫会喜欢这个礼物,希望她在后面等待的日子里不会太难过。
次日临近中午,林可欢安静的倚在窗台旁,默默的想念那个人。当她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沦陷后,她就自动忽略了那个人强迫自己时的恶劣,而是只念着他对自己的好了。要不是他,自己早就被残忍杀死在基地了;要不是他,自己在场上会是怎样的下场,实在不敢想象;自己受了伤,是他彻夜不休、细心呵护了那么多天,他还答应带自己走。林可欢默默向上天祈祷,请保佑他在战场上平安吧,保佑他早点顺利归来。
阿曼达沿着楼下的小路跑过来,林可欢露出了笑容,又快吃午饭了,她是负责‘监工’的。
林可欢下楼等着,几乎下一秒,阿曼达就推门跑进来。有点气喘吁吁,却是一脸的惊喜和兴奋。她拉着林可欢快速的说:“少爷,少爷让人给你送来了很多东西,都先放在前院儿了,他还同意你给庄园里的女人和孩子看病了。”
第 46 章
林可欢看着满满四大纸箱东西,百感交集。被宠爱,被理解,被感动……等等等等的诸多情绪,汇聚在了一起,让她没法控制的又一次热泪盈眶。好在有头巾和面纱掩饰着,才不至于在巴拉和阿曼达面前丢脸。
卡扎因将基地里,军医们留下的医疗器具和各类特效药品中的一大半儿,都给林可欢送了过来,以备她行医之用。
林可欢一样一样检视着,医疗器具就不必说了,林可欢闭着眼睛都能区分出来。关键是那些药品,她多数也还算熟悉,但是也有少部分,因为名称不够明确,她需要细细看一下说明书,才能分门别类的指导阿曼达据用途登记下来。好在这些高级药品都是哈雷诺家族运用特殊渠道,从法国购进来的,说明书均是多国语言,英文标识的很完整,个别的甚至有繁体中文。俩人足足忙活了半天,才算彻底理清楚。虽然都是满头大汗,可是又都兴致勃勃。
巴拉是帮不上任何忙的,他之所以一直等在旁边,是因为他还有话要说。卡扎因少爷随物品还捎来了一封信,信的内容,他有必要告诉林可欢。
巴拉慢慢的说着,注意着林可欢的反应。遇到她不太懂的地方,阿曼达就会帮助他再解释一下。
好在林可欢天天都和阿曼达交流,阿拉伯语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很快,就弄懂了巴拉,不,确切的说,是卡扎因少爷的全部意思。
大致归纳起来有这么四条。第一,林可欢只能为庄园里的女人和小孩儿看病。
当然了,庄园的含义是很广泛的,如果从大的方面说,就是包括了殿、农场、以及所有从属于哈雷诺家族的各个村落。卡扎因之所以没有把范围仅仅局限于殿,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了解小猫的格,在小猫的眼中,病人是没有身分的差异的。如果让小猫只为贵族服务,而不管贫民甚至是女奴们的生死,小猫迟早还得一意孤行,惹出祸端。那还不如他提前就给巴拉打好预防针,给小猫开个绿灯呢。再者,这样也可以让小猫忙碌一点,他更愿意相信,小猫忙病的概率会比闲病的概率低。
第二,在殿门口距离不超过30米的地方加盖简易土屋,作为林可欢行医的地点,门口要设置士兵岗哨,全天保护林可欢。
第三,阿曼达务必全天陪伴和协助林可欢,如果有出诊的需要,则还要另派至少五名荷弹士兵跟随。
第四,不得参与任何为庄园内成年男子的出诊或者会诊。
对于这一条,卡扎因是坚决的,但是也存在担心的。他实在没把握,一向把救人看作第一要务的小猫,能真正做到对男病患置之不理。可是如果不严加约束,别说他自己不乐意,恐怕父亲和巴拉都不会再允许小猫行医了。反复考虑之后,卡扎因还是稍微的放了点活话儿,就是阿曼达可以在紧急时刻,充当中间人,转述林可欢的治疗建议给村里的医生奇洛。
对于能够走出房子,从事自己喜欢的事情,林可欢已经相当满足和感激了,这四条细说起来也没有任何为难的地方,自然就全部答应了下来。
巴拉也对卡扎因提出的这几条规定很满意。在他看来,只要林可欢严格遵守这些规定,就可以避免给家族的名誉抹黑,只剩下提升家族的威望了。
巴拉本来已经对林可欢的印象有所改观,现在又看到对方丝毫没有异议,很顺从的答应,就放心的离开了。
等巴拉的身影看不见了,林可欢欢快的环住阿曼达的脖子,在她耳边无比开心的说:“阿曼达,我们有事情做了,我终于又当医生了。”阿曼达自然也是格外兴奋,她比奇洛医生幸运多了,她能够学到更多的东西。
两天后,一座简单崭新的土屋出现在殿大门的旁边,同时一张写满阿拉伯文字的白纸贴在了土屋的外墙上。不到一天的工夫,庄园里四处都在议论着,族长德里斯老爷体恤族人,特意指派那个在农场施展神奇医术的女人,为村子里的妇女和小孩儿免费看病。这番说辞自然出自巴拉的意思。
最高兴的莫过于得到消息的女人们了,以前她们病了,完全是看老天爷的脸色,熬的过去,就活下来,熬不过去,也得认命。按照传统,她们的命是完全不值钱的,没有人在乎她们是不是生病了,更不会有男人会舍得拿钱出来给家里的女人看病买药。即便是自己的亲骨,只要是女孩儿生病了,也是扔在一边任其自生自灭。
现在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消息,先不论消息是真是假,凡是身有旧疾新病的女人,只要还能走路的,都在第二天赶了过来。一时间,殿门口比过节时候的集市人还多,巴拉只好又多派了两个士兵帮林可欢的小屋维持秩序。
林可欢忙坏了,几乎又回到了刚来z国时在首都的日子。她争分夺秒的为每一个患者认真听诊,忙中不乱的开药,把药递到对方的手上,然后详细的嘱咐药的用量。从来都没受过如此待遇,更没有见过这么珍贵的药片的女人们,无不对林可欢感激涕零,她们看着穿着高贵罩袍的林可欢,几乎都把她看成了神女来膜拜。林可欢实在拦不过来,只能让阿曼达给不断下跪的女人们解释,请她们不要这样,好好回去吃药休息,让身体早日恢复。
心怀感激的女人们,路过殿大门的时候,又都纷纷跪下磕头,巴拉骄傲的站在大门口,不光很有面子,心里也是无限的得意。
如同打仗一般的一天终于过去了,还有少许人没来得及看完,林可欢本意是坚持到底,可是阿曼达听着林可欢已经嘶哑的嗓音,看到她汗流浃背的样子,说什么也不同意。执意让剩余的人回去,明天再来。林可欢慑于阿曼达说要报告卡扎因少爷她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威胁,只好同意。
因为午饭没顾上吃几口,到了晚饭,阿曼达不依不饶的非要看着林可欢把桌上的饭菜全吃干净才算完。林可欢哭笑不得的求饶,并且努力的吃下了大半,才终于换得阿曼达的赦令。
疲惫不堪的林可欢依旧抱着卡扎因的枕头,心存感激的对着枕头喃喃自语:“我今天过的很快乐。谢谢你。我很想念你,你一定要多保重。我等你。……”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卡扎因坐在车里,带领着部队前进。虽然也着急赶路,但是因为要守卫父亲车队的安全,速度自然无法跟扎非当日的急行军相比。天色已经黑尽,他命令大家原地休整过夜,次日再接着前行。
父亲的军用帐篷早已经支架好,卡扎因拿着两个军用饭盒走进来。非常时期,德里斯吃的和士兵们的都一样。见到儿子进来,德里斯露出慈爱的笑容,马上示意他赶紧坐过来。大敌当前,卡扎因已经不记恨父亲了,他把饭盒打开,摆在父亲面前,一边说:“父亲,您赶紧吃吧,吃完早点休息。”一边走到父亲身后跪坐下来,给父亲揉捏肩膀和脖儿。
动作一点都不娴熟,他是第一次做。他曾经有两次无意中见到大哥给父亲按摩,后来才知道,原来父亲的肩膀受过重伤,大哥每次觉得父亲有可能劳累的时候,就会帮他按按。今天一直坐在车里忙着赶路,父亲的肩膀只怕又会疼了。
这是小儿子第一次给自己揉捏已经发僵的肩膀,手劲儿好大,技术也太差,似乎肩膀更疼了。可是德里斯心里无比开心,甚至有点激动的泛上了几点泪花。
人家说‘父子如冤家’,越是个相近的父子,越是水火不容。德里斯苦笑,他和卡就应在了这句话上。几个儿子里,就卡的格最像他,也就是卡最爱跟他较劲,似乎总跟他格格不入。可是,德里斯知道,卡只是在做表面文章,内心里,除了母亲,就最舍不得他这个父亲了。
德里斯又‘享受’了几分钟儿子的亲近,才拍拍肩头儿子的手背说:“行了,已经不疼了。你也快来吃。累了吧?”
卡扎因执拗的说:“我不累。我再帮您按一会儿。明天还得走一天呢。”
德里斯又让卡扎因揉了几分钟,拉住儿子的手,坚决的把他拽到了身旁,将其中一个大饭盒推过去:“吃。”
卡扎因只好盘腿吃起来。德里斯不知从身后什么地方出了一个油纸包,刚刚打开第一层,里面的香味儿就飘出来了。是家族秘方烘制的传统牛干儿。德里斯专注的盯着卡的表情,卡扎因先是极力忍耐,可是被父亲盯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扑哧一下就笑出声来。
德里斯有点奇怪的问:“你怎么不馋了?我记得就是去年吧,你一闻到干儿的香味儿,还会流口水呢。”
卡扎因几乎要吐血了,磨着牙说:“那是我二十岁之前的事情了,好不好?”说完自己也觉得更丢人了……
爽朗开怀的大笑声传出司令官的帐篷,外面的人不知道,司令官的小儿子正红着脸,狠狠的撕咬着干儿泄愤呢。
第 47 章
忙碌的日子似乎会过的特别快,林可欢的‘小诊所’开张已经一个多月了,庄园里长久以来累积的众多患病妇女,多数都经过治疗,恢复了健康。虽说林可欢仍然是从早忙到晚,但是,最初那几天病患总是排长队的情形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病情相对较重,需要由家人抬送过来救治,或者就是一些久病不愈转成慢病的病人,偶尔,林可欢还会带着阿曼达出诊。
阿曼达每日陪在林可欢的身边做帮手,已经熟悉掌握了打针、输、抽血以及理疗等简单的专业护理技能,受益颇多。最让她胆战心惊、但也兴奋不已的是,她还直接参与了三起外科手术。当然,在林可欢的眼里都是很普通的手术,可是阿曼达却被‘刀光血影’给震撼了,真正见识了现代医学的神奇之处。
相对于阿曼达的兴奋和自喜,奇洛医生就很郁闷了。当初是他建议林可欢行医的,本意是想多交流学习。可是眼看着林可欢每天给那么多女人看不同的病症,他却丝毫没有观摩的机会。甚至于,他都不能靠近。第一天被守卫的士兵拦下来后,他就猜到了个大概。后来的某一天中午,阿曼达单独回殿给林可欢取东西,他才终于找到机会问个清楚。就更证实了自己猜的一点没错。哈雷诺家族的女人是不被允许接触陌生成年男人的,就算是与他这个医生探讨医术也不可以。
他暗自失望,却依然忍不住打听林可欢这几天的行医情况。阿曼达立刻滔滔不绝兴奋不已的说了起来,奇洛越听越感兴趣,当阿曼达颇为自豪的说到林可欢给病人用刀子做手术,让自己当助手的时候,奇洛简直要妒嫉死了。要知道,他本人都从来没给病人做过手术,他没有那个本事。他虽然知道军医会用手术的办法替受伤的士兵取子弹,但是,除此以外用于治病的手术方法,他是想学都没地方学的。家传的医学,只是一些土方和草药,对于开膛破肚的东西,是想都不敢想的。
话又说回来,也就是那些病到快死的女人,被家里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才敢让林可欢手术治疗的,若真是族里的男人生病了,他即便会手术,也没人敢让他这么治。
可是作为医者,奇洛一直都相信,手术是所有治疗手段中的巅峰,这也是为什么他只会崇拜军医的原因。
如今,掌握手术方法的人就在眼前,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却与他擦肩而过,怎么能不叫他为之扼腕。
阿曼达看出了奇洛的极度沮丧,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兴奋了,也就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反而安慰奇洛:“你和她是一样厉害的,你们治疗的病人不相同,你是为男人看病,而她是为女人看病,用的方法自然就不一样。你一直为族长看病,不是更厉害吗?”
奇洛叹息一声摇摇头:“你不懂。我相信她如果有机会为族长看病,一定丝毫都不会逊色于我,可是,我未必能救得了她治过的那些女人。她会手术,在我看来,只怕就没有她治不了的病了。”
阿曼达事后把奇洛的话转述给林可欢听,林可欢笑着摇头:“医学是很深的,没有人能够包治所有的病。世界万物都在发展变化,各种新的疾病也会出现。我们医生只能一个一个攻破,一个一个战胜,永无止境。”
阿曼达又把这些话传给奇洛,奇洛更加信服林可欢的医德,暗自请求阿曼达有时间的时候,多给自己讲讲林可欢治病的过程和方法。阿曼达自然无法拒绝。果然,奇洛后来经常在晚上听阿曼达讲述白天的事情,无奈,阿曼达对于林可欢讲过的病理什么的本不可能全部记得清楚,讲起来,更是模模糊糊,让奇洛回去经常是对照着唯一的骨骼图,琢磨一夜,也不得其要领,未免更加的泄气。
林可欢哪里知道奇洛的着急,她每日过的忙碌而充实,脑子里除了医患还是医患。至于其他的,她本无暇考虑那么多。有关她的好口碑早已经传遍整个庄园的各个角落,除了奇洛,罗伊也是心如猫抓。与奇洛不同,他更想做的只是占有这个独特的女人,把她圈起来好好蹂躏。可是他也明白,这个女人今天的身份地位与当初做农场里的奴隶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拜巴拉那个老东西所赐,如今他连靠近一下都没机会。但是他一直都不肯死心,随时都在等待机会。
又辛苦一天的林可欢送走了和自己一起吃晚饭的阿曼达,略的洗个澡,就爬到了床上。她抱过卡扎因的枕头,开始跟他说悄悄话。也只有每天的这个时候,林可欢放任自己随意的想念卡扎因,把患者的事情暂时放到第二位。已经一个多月了,为什么一点音讯也没有。阿曼达不是说很快就能占领首都吗?林可欢强自压抑心底日益加重的不祥预感,不断安慰自己,这个时候也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并不知道,这个时候的首都已经形势恶变、风云再起,反政府武装功亏一篑,在胜利的前夕,也是决战的最后时刻,被突然而至的维和部队从后夹击,腹背受敌,在整整被围困了二十天后,靠着拼死顽强抵抗,才得以部分人马突围成功。激战异常的惨烈,有两次甚至到了双方近身搏的境地。好在扎非和卡扎因都是擒拿格斗的佼佼者,手下的锐也大都凶猛骁勇,这才能看到一点生还的希望。
兄弟俩联手拼死保护父亲,以无比的勇气激励自己的士兵,愣是杀出一道又一道重围,艰难的突破一道又一道的封锁。直至退回到首都外围,才勉强摆脱被对方围起来打的危险境地,重新回到了双方对阵僵持的局面。
可是父子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再无胜算。身边的士兵已经不足两百人,弹药和供给也最多只能再支撑三、五天。可是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撤退,他们还要拖延时间,家族里的老幼妇孺必须先离开庄园,辗转跋涉到与邻国的交界地,混身于滞留的难民中,才有一线生机。
这里的战争已经延续了几十年,失败一方的部族被胜利者屠杀殆尽的先例比比皆是。以往与夏希比政府的罅隙是历来部族冲突中最大最深的,此役一败,即便他们撤退,也未必能再保留基地和庄园。政府军必然借助维和部队的力量倾尽全力将他们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扎非和卡扎因在突围成功的当天,就分五批派十几个亲信徒步赶回庄园报信,只要有一个人能坚持到活着见到巴拉,巴拉就会知道怎么做,族人就有救。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长时间的拖住对方,给族人创造逃亡的机会。他们绝对不能先撤退,否则,被歼灭是迟早的事情,而政府军的下一步就是摧毁基地和庄园。
又一个漫漫长夜即将过去,天际边隐隐透出一丝光亮。难得寂静没有火的黎明,卡扎因靠坐在工事一隅,短暂补眠之后,慢慢睁开眼睛,仰望遥远的天际。殿得到消息了吗?小猫看到自己的信了吗?她一定又要大哭了吧。对不起,小猫,我真的不舍得让你哭的。原谅我,小猫。
林可欢猛然从梦中惊醒,一下坐起身来,卡扎因在叫自己,他在叫‘小猫’。窗外已经发白,林可欢擦擦额头的汗,翻身下床。还没站稳,不期然的有点晕眩,她立刻扶着床沿坐下来。只是十几秒钟,晕眩就过去了。可是一阵强烈的反胃又接踵而至,令林可欢措手不及,慌乱的用手捂紧嘴巴,冲向了浴室。
第 48 章
林可欢趴在马桶上不断干呕,除了少量胃,并没有更多的杂物。好一阵子,口处的憋闷和胃里的不适才慢慢过去。林可欢满头大汗的站起来,给自己接水漱口,心里暗忖:昨天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呀。
凉水不断拍在脸上,终于感觉清爽一些。林可欢对着镜子把水珠全都拭去,镜子里的自己微微蹙眉,叹了口气。随手把毛巾搭上铁架,林可欢转身要往外走。又是一阵反胃,林可欢再次弯腰对着盥洗池干呕起来,同时把水量开到最大,哗啦啦的冲洗着池子。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模糊的念头闯进脑海。水声小下去了,林可欢慢慢直起身子,看着镜子里有点苍白的脸色,眼睛里闪动着不敢置信的光芒。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林可欢飞快的跑回床边,拿过床头柜上的小台历翻看。日子对得上,可是,就那唯一一次的欢爱,居然也会中奖吗?林可欢激动喜悦万分,却还是不敢完全确定,毕竟自己的周期自从来到非洲以后,就再也没有规律过,万一这次不是呢,林可欢笑容又有点垮下来,要是有试纸就好了。她把手轻轻放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上,心情忽上忽下的。卡扎因,你快点回来吧。我真的好想你。
阿曼达奇怪的发现林可欢早饭吃得恍恍惚惚的,似乎脸色也不大好。尤其是林可欢几次一接触到她探询的目光,就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态,似乎还带着些害羞。可是真等她开口问,林可欢又摇头什么也不说。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着急。
阿曼达在楼下等着林可欢上楼穿罩袍,忽然听到奇怪的声音,她跑上楼,看见林可欢蹲在马桶前干呕。阿曼达大吃一惊,赶紧上前帮她拍背。林可欢很快顺过气来,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阿曼达担忧的说:“你是不是真的病了?今天休息一天吧。我会去和她们说的。”林可欢漱漱口,终于忍不住有点犹豫的问:“阿曼达,你……你……我……那个……我……”阿曼达等着,心里已经猜到别的上面去了,她想到林可欢的格,一定是不好意思批评别人的,于是干脆替她说出来:“你是不是觉得……饭菜不干净?我一定会告诉巴拉的,那些仆人就是这样的,不经常教训一顿,就不会好好干活。”
林可欢瞪大眼睛,着急的摆手:“不是,不是的。我是说,那个,你以前刚怀孩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说完,脸变得绯红。
阿曼达反应了一下,马上惊讶的张大嘴指着林可欢,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说,你怀孕了?”然后笑的满脸都是折子:“这就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是上次小少爷回来时候的事吗?感谢真主,这下小少爷也有后了。”
林可欢脸色更红了,生怕万一不是,可就成笑话了,她恳切的说:“我不确定,也许不是。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再等等看吧。”阿曼达大笑:“肯定是了。我一看就知道。我当初也是一个劲儿的干呕,可是又吐不出东西的。这里的女人怀了孩子都是一个样子的,我见的多了。我马上去给你配点药来,吃了马上就不吐了。要说照顾孕妇,庄园里只有我会。”
林可欢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嘱:“阿曼达,真的别说出去。尤其,先别告诉巴拉行吗?如果万一不是的话,他……可能以为我是故意装的。我有点怕他,求你了。”
阿曼达知道上次是巴拉鞭打的她,她心里害怕也是正常的,自己也觉得她好可怜呢。阿曼达点点头:“好吧,我先不告诉他。其实,他后来也很后悔,你不用怕的。只是,你先不要再看病了吧,最好卧床休息几个月。”
林可欢马上摇头,可怜巴巴的看着阿曼达:“不要啊,那样我会憋死的。我保证不劳累就是了。”
阿曼达想了想说:“那好吧。不过以后的饮食和休息,你可都得听我的。”
林可欢笑着点头。
阿曼达的药果然管用,林可欢喝下一碗后,一整天都没有再吐,即使偶尔有点轻微的恶心感,喝上几口水就压下去了。林可欢暗叹,原来哪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偏方,以后不妨和阿曼达互相学习。
林可欢看阿曼达那么肯定,自己也觉得应该就是了。一整天都忍不住傻笑,反正有面纱挡着,也不怕人前出丑。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一手抓着枕头,一手轻自己的肚子,喃喃的说:“宝宝,爸爸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你爸爸连封信都不来,都快急死妈妈了。不过现在好了,有你陪着妈妈了,我们一起等他吧。好不好?……”
又是新的一天的开始,林可欢微笑着睁开眼睛,心情完全不一样了。她正在孕育一个生命,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的骨血,她为自己感到骄傲。
早饭先乖乖的喝下一碗药,然后按照阿曼达的要求,尽量多吃,阿曼达说的对,一切都为了宝宝。
吃过早饭,林可欢和阿曼达一起出门。今天殿的前院儿有点乱哄哄的,好像在搬东西。阿曼达一早就注意到了,只不过不该她问的事情,她从来不乱打听。
巴拉一直站在殿门口,神情异常的沉重和严肃,看见林可欢她们走过来,眼神颇为复杂的把林可欢看了又看。林可欢直觉知道,一定是首都有消息了,是卡扎因有消息了。她的步子沉重起来,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巴拉为什么是这副表情?她简直不敢往前走了。
巴拉等俩人走到跟前,才缓缓的说:“今天你们不要再看病了。阿曼达,你回去帮她收拾一下东西。卡扎因少爷来信了,今天就送她去一个地方。”
阿曼达已经料到出什么事情了,可是这个时候林可欢可不能受什么惊吓。她故作高兴的对林可欢说:“小少爷终于来信了?一定是要接你去和他会合。你等着,我马上给你收拾东西去。”
林可欢好像见到点希望,也许真的是接自己走呢。她看着巴拉伸手示意了一下,一个当地农夫打扮的人走过来。巴拉说:“他是卡扎因少爷的侍从,他会带你走。”
等人走近了,林可欢才看清楚,对方竟然是达罗。只不过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装束,再加上风尘仆仆,有些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让自己刚才本没认出来。达罗恭敬的说:“少爷让我给你带一封信过来,请你务必按照他的意思去做。”说完把一张折叠四方的纸递过来。
漂亮熟悉的笔迹,依旧潇洒的手写体,本看不出任何战场的痕迹。林可欢稍微有点放心,迫不及待的快速读下去:
“我亲爱的小猫,
对不起,我又不能带你走了。所以,我这次放你走。艰苦的跋涉和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不适合你,你应该在安逸平和的社会环境里发挥自己的才能,享受自己的生活。
达罗会一直保护你,直到把你交到维和部队的手里。记住你的身份是被我们劫持的人质,是因为战乱才得以逃出来的,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你只要要求他们帮你联系上中国的外交部,相信会有很多人能够证实你的身份,他们会把你接走,会给予你安全的。
回国吧,回到你自己的祖国去,回到你本该属于的地方去,好好的生活,幸福的生活,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的到。
再见,我永远爱你,我的小猫。
深深的吻你。
卡扎因”
林可欢泪如雨下,拿着信的手一直在颤抖,半天才费力的吐出一句话:“他死了吗?”达罗马上摇头说:“不,我们只是战败了。”虽然后面的战况他也不清楚了,但是潜意识里,他拒绝接受司令官和少爷们战死沙场的想法。
林可欢咬牙说:“那我在这里等他,我要等他回来。”
巴拉有点不忍,但是事关族人的安危,他只能说:“你不能留在这里。事实上,我们也全部都要离开了。我们要走很远的路,要到边境去。”
林可欢说:“那我和你们一起走,你们一定会再见到他们的,对不对?”巴拉摇摇头:“你不能和我们一起走。你的身份特殊,和我们在一起,会让大家全都暴露。你不想看到庄园里的老幼妇孺都因为你而死于屠刀下吧。”
林可欢颤抖了一下,达罗赶紧说:“卡扎因少爷已经给你安排了最好的出路,你要按照他说的做,才有机会活命。”
林可欢伤心欲绝,一直都在流泪,已经不在乎生死了,茫然的说:“出路?活命?”
这个时候阿曼达拿着一个简单的布口袋走回来,她已经明白了现在大家的处境。她不舍的抱住林可欢,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孩子,你不明白。我们失败了,就表示以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卡扎因少爷也无力保护你了。今后我们的生活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逃亡和躲避屠杀。少爷是不肯让你受这样的苦,才不让你留下来的。而且,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求你千万为少爷保住血脉。我们都会感激你的。”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令林可欢如梦初醒,是的,她已经怀有孩子了,她要保住孩子,这是卡扎因的孩子,是他的血脉。她只能走了,为了孩子,她只能走了。
林可欢泣不成声,紧紧抱住阿曼达,哽咽的说:“如果见到他,一定告诉他,我永远等他。”
第 49 章
赤日炎炎下,达罗带着林可欢在荒芜、颓废的黄土路上缓慢走着。达罗并不知道林可欢已经是孕妇了,完全是按照卡扎因的嘱咐才有意放慢脚步的。这个女人看着就不及本地妇女皮实,虽然出于符合她的身份考虑,一定要步行,这样几天下来,才会有肮脏和憔悴的外表,才不至于让对方起疑,毕竟她是逃跑出来的人质,怎么能够一身光鲜呢?但是,少爷也同样再三叮嘱,绝对不能让她真正的受委屈,每走一段路一定要停下来休息。
林可欢已经换掉罩袍,只是穿着一件阿曼达为她找来的旧的布连身裙,为了避免过度暴晒,阿曼达还把一件已经年代久远有些窟窿和裂缝的旧袍子从中撕开,让她从头顶上披下来,直接把上半身全都裹住。
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达罗停下来,再次示意林可欢坐下休息一会而儿,然后从肩上挎着的布褡裢里掏出羊皮水袋拔下木塞递给她。林可欢感激的接过来,一连喝了好几口,才觉得要冒火的嗓子清爽了些。她还给达罗,达罗塞好袋口直接放回了褡裢中。
林可欢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喝呢?”他们已经走了多半天了,自己喝水的次数不下十次,可是达罗一口都没喝过。
“我不渴,后面的路还远着呢,水要省着点。”达罗淡淡的随口说。
林可欢一脸恍然大悟,同时有点后悔。
达罗赶紧说:“别担心,我带了好几水袋呢。足够用几天的。我是真的不渴,”看着林可欢不忍的表情,忍不住好笑:“我们打仗的时候,一天都未必顾上喝一口水,早就习惯了。你饿不饿?”
林可欢摇摇头,中午吃了不少干儿,好像不太好消化。达罗说:“那我们休息一会儿,再慢慢走一段儿,你饿了或者累了就告诉我,行吗?”林可欢点点头。
他们又坐了十几分钟,才起身接着走下去。林可欢一次都没有主动说过累,也不会叫饿,达罗暗暗佩服,看来这个女人外表柔弱,内在却也刚强。
不过对于后来再给她水,她要么不喝要么少喝,达罗有些不赞同,他认真的对林可欢说:“现在的情况很紧迫也很危急,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病倒。我的情况我了解,你也应该了解自己的身体,不要跟我比,如果你出了任何的问题,我都会非常麻烦。少爷也会很难过,他不会饶了我。”
林可欢脸又红了,下意识的了自己的肚子,是啊,这会儿不是逞强的时候,万一自己中暑了,宝宝怎么办?她只能乖乖的听话了。
他们白天走,晚上有时运气好,能遇到荒废的小土屋,达罗就让林可欢睡在里面,自己在门口休息,如果是在荒地上,他们就点个火堆,俩人相隔几米远的各自凑合睡一觉。如此走了五天之后,路上才零星能碰上几个难民。达罗说:“应该越往前走,难民越多。也许再有两、三天,就能碰到军队了。”
林可欢没有方向感,完全是跟着达罗走,头三天她还会时不时的一想念卡扎因就偷偷掉泪,后来跟达罗渐渐熟悉一点了,一想到达罗是卡扎因的侍从,就忍不住心里对他更亲近些。现在一听达罗这么说,她立刻想到,达罗也会很快的离开了,她只能一个人面对以后的问题,而且还是和卡扎因的敌人在一起,心里又忍不住难过胆怯起来。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其实自己本来就是来帮助原来的政府的,政府军才应该是她的救星。
林可欢又消沉起来,连达罗也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愁苦情绪。他想说点什么,却实在缺乏安慰女孩子的经验,更何况,还是他们老大的女人。
晚饭的时候,他看到林可欢吃得实在太少,出于调节气氛,他说道:“少爷最爱吃干儿了。”林可欢抬头看看他。达罗点头:“真的。所以他让我多准备干儿。可是我发现你好像不爱吃。”林可欢摇摇头:“我爱吃的。”说完把手里始终把弄的干儿放到了嘴里。
达罗微笑,表情就像一个小孩子:“你还想知道少爷的什么事,我都可以告诉你。”林可欢呆呆的想着,有关卡扎因的事情他都想知道。虽然阿曼达已经跟她讲过许多卡扎因的事情了,可还是远远不够。忽然一个问题冒出来,她问道:“就是我第一次遇到你们的那天,他的伤是怎么弄的?”
达罗立刻一脸的郁闷,口气愤恨的说:“说起来真是丢脸,是一个小孩子刺中了他。”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小孩儿,我和威尔也许就不会受那么重的惩罚了。
林可欢睁圆了眼睛:“是因为那个孩子刺伤了他,所以他就把她们母子都杀了?”
达罗摇头:“少爷从来不会杀女人和孩子。那晚他也是要放过她们的,却没料到她们恩将仇报,母子携手刺伤了他。他当时本无法还手,幸亏我和威尔及时赶到,杀死了她们,否则少爷可就危险了。”
林可欢简直不敢相信:“可是,那个孩子看上去还那么小,他怎么敢……杀人呢?”
达罗冷笑:“我们所有人从小就是生活在战争里的,部族间的战乱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所有男孩子从一生下来,所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勇敢,要凶狠。这是能够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则,赢了就能活着,输了只有死亡。”
林可欢听出了达罗话语里的悲哀,那是一种她无法了解的生活,一种她无法认同的生活。可是,她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战争,在无力改变的悲惨面前,所有人都只剩下了无奈和必须忍受。
林可欢想到自己腹中的小生命,如果在这里出生,是不是也会变得和这些人一样,从小就要学会杀戮,一生都要过着血腥的日子。不,太可怕了,宝宝,妈妈会带你走,妈妈会保护你。
俩人都沉默下来,林可欢本应该为卡扎因的无辜而感到的释然,却在瞬间里又被更沉重的东西所代替。这个国家真是疯了。
此后的第二天傍晚,他们终于见到了一拨儿人数不少的流民。达罗带着林可欢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匆匆吃过干喝完水后,达罗左右查看了一下,确定安全后,将剩下的一点干儿和已经空了的几个水袋匆匆徒手埋进了土里。他的褡裢里只剩下了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
达罗说:“明天我们肯定要遇到军队了,一定记住我教给你的话。”林可欢点点头,接下来的夜里,几乎整夜未睡。
次日早晨,俩人照常上路,身边还走着一些流民。上午的时候,遇到了一些散兵,林可欢立刻紧张起来。达罗低声说:“再等等。后面一定有军队。”
果然中午的时候,足有上百号人的全副武装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过来,所有流民都匆忙的闪避开来,达罗和林可欢也躲在一边。队伍的最后面,跟着两辆弹痕累累的军用吉普,车速极慢,几乎和士兵的步伐速度差不多。达罗快速说:“看见吉普车了吗?你举起双手慢慢走过去,拦住他们。记得千万别跑,一定举着手慢慢走,否则,他们可能会立刻开枪的。记得怎么说么?”林可欢紧张的有点发抖,颤声说:“记得。”达罗说:“别怕,我会一直看着,直到他们同意带你走。”
车子还在慢慢前行,林可欢深吸口气高举双手,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头上的破袍子顺风吹掉了,散乱的黑发和白皙的皮肤显露出来。
车前和车上的人显然都大吃一惊,立刻急刹车停下来,士兵全都端着枪瞄准林可欢,有人大声喊着什么。林可欢害怕极了,下意识的就停了下来。
两个士兵慢慢上前,一个仍然举枪对着她,另一个则将枪挎在肩上,上前从肩膀处开始搜身,前面和两侧搜过之后,又把林可欢的身子转过去,将后面也整个了个遍。
林可欢是真的害怕,一直都在发抖,眼泪也不断的在流。两手始终高高举在头顶,任凭士兵反复检查,不敢挪动一点。
终于,搜身士兵退后一步,重新端起了枪,用法语说着:“转过来。”林可欢慢慢转过身子,颤抖的用英文说:“我是被恐怖分子绑架的中国人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脆弱和恐惧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无需任何伪装。
第 50 章
那个士兵转身跑到后面的军车前敬礼,用法语说了几句,很快又跑回来,侧头示意了一下,和另一个士兵押着林可欢来到了吉普车前。后排座右侧的窗户已经摇了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军官微微侧身打量了一下林可欢,然后用法文说:“你说你是人质?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可欢的双手已经开始发麻,抖的厉害,却又不敢私自放下来,可怜兮兮的说:“对不起,我只会说英语和中文。”军官看着林可欢满脸的泪痕,微微点头,改用英文说:“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你叫什么?怎么成为人质的?又怎么会在这里?”语气还算温和,带有浓重的法语腔,林可欢想起了威尔。
林可欢慢慢放下手臂,顺便快速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这才说道:“我叫可可?林,中文名字是林可欢。我是个中国医生,参加了援非医疗队,一直在首都恩纳从事医护工作。几个月前因为外出急救遭遇炸弹袭击的受伤人员,而被恐怖分子绑架成为人质,前几天才找到机会逃出来。我没有方向感,是跟着流民来到这里的。我只想回到自己的祖国去。”
军官仔细的盯着林可欢说话时的表情,想从中发现端倪,又说道:“据我所知,所有的人质都已经被杀死了,那么他们为什么让你活着?”
林可欢有些难堪的闭上了眼睛,深吸口气才重新睁开,眼泪已经再次泉涌而出,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痛苦的说:“他们毒打我,羞辱我,然后……强暴了我。”这是达罗教给她的,不这样说就没法解释清楚。
军官停顿了十几秒钟,林可欢一直都在捂着脸哭泣,看得出,她是悲愤欲绝的。军官有些释然,想来这就是原因了。虽然眼前的女子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可是显然的,她仍然很美丽,而且是那种很容易挑起男人欲望的美丽。在一刀杀了她,还是留下来慢慢蹂躏她,想必多数暴徒更愿意选择后者。
军官说:“我会调查清楚的。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会帮助你;而如果你敢欺骗我们,我会把你投进监狱里。相信我,那个地方会比恐怖分子更让你难忘的。”
林可欢心一颤,抬头看着军官,泪眼朦胧的说:“求你帮我联系我的祖国,他们都可以证明我是无辜的,请你帮帮我。”
军官说:“如果你真是无辜的,我们当然愿意那么作,但是现在是战争时期,很多事情不能简单按照常规来处理,我们都需要些时间。”
林可欢一下没了底气,她原本以为只需要让现任政府给祖国打个电话那么简单呢。
军官又问:“你还能跟着走吗?我们要很晚才能到达目的地。”林可欢失望之下,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异常沮丧的摇摇头,脸色也确实苍白里透着青色。
军官喊到:“杰森中尉,让这个女人上你的车子。”“是,长官。”后面车子上下来一个年轻军官,几步走到林可欢的身旁,轻轻拉着她的胳膊带到了自己的车子前。后排座上还坐着一个军官,他稍稍往左边让了让。杰森先让林可欢上去,自己也才坐上去。林可欢被夹在了后排座的中间。
队伍开始继续前行,林可欢靠在座位上装作不经意的看向窗外,却已经找不到达罗了。达罗站在两个流民的身后,默默注视着汽车缓慢离开,才随着涌动的人流往前走去。
另一个地方,另一条黄土路,另一对人马,哈雷诺庄园的族人们恋恋不舍的离开自己的家园,往边境迁徙。
罗伊斜睨着右前方沉着走着的巴拉,心里又泛上一股气恼。得知了战败的消息,虽然第一时间是气愤和不甘,但是马上又想到这倒是一个占有美人儿的机会。看样子,卡扎因多半不能全身而返了,能够接手美人儿的人选除了他还能有谁?他抛下自己的两个妻子在家打理行装,自己兴冲冲的跑到殿门口,说是帮忙巴拉善后,其实却是眼珠滴溜溜的跟着每个走出殿的家族女人身上转,唯恐错失小美人儿的身影。
可是直到最后一个女人从殿里走出来,也没有见到他的小美人儿。罗伊沉不住气了,他拉住巴拉问:“那个奴隶呢?卡的小奴隶呢?”巴拉说:“她已经先离开了。”罗伊大吃一惊:“她去哪里了?”巴拉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卡扎因少爷让她走,她就走了。唉,她毕竟和我们不同,留下来也只会拖累我们,走了也好。”
罗伊哪里肯相信,暗骂巴拉狡猾,却也无可奈何。回去一琢磨,更觉得心里憋气,暗想她一个女人在这个混乱的局势里还能跑多远呢?莫非她傻到自己跑去首都找那个杂种?心念一动,他找来几个手下,让他们混到首都去打探有没有那个女人的消息,反正那个女人的特征明显,应该不难找。如果能抓住人,就带到边境来,如果没有,也尽快赶回边境来。
阿曼达也跟在人群当中慢慢走着,时不时左顾右盼一下,可是每次都让她很失望。奇洛医生不在人群里,从他们离开庄园,就没再看到他。阿曼达益发的有点忧心忡忡,那天都是她多嘴,不知道会不会给那个可怜的孩子带来麻烦。真主保佑,奇洛医生千万别做傻事啊。
天色黑尽的时候,林可欢乘坐的车子才停下来,由于路途遥远,车速又慢,她竟然在担忧中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车上的士兵也一直没有理会她,只是到了目的地才把她摇醒。林可欢慌忙坐直身子,然后乖乖的下车。
林可欢并不知道,脚下的土地,就是十几天前,卡扎因和父兄与对手顽强作战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了维和部队驻扎在首都外围的临时军营,在探照灯的照下,到处可见军用帐篷和穿梭往来其中的士兵。
杰森按照贝克上校的吩咐,给林可欢单独支起了一个小帐篷,把她带到里面就离开了。帐篷里只有一张军用单人床单和一盏火油灯,林可欢双手抱膝坐在床单上,把下巴抵上膝盖,无声的掉起泪来。卡扎因在哪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祖国,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倒无所谓,可是,她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贝克上校和杰森中尉先后走进来,林可欢抬起头,使劲忍着泪,中尉把一个饭盒和一瓶水放在林可欢面前。上校说:“吃吧,这是晚饭。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林可欢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慢慢打开饭盒,用里面的金属扁勺将饭菜慢慢送到嘴里。
上校说:“恐怖分子的头目到底有几个人,要是给你看照片,你能认出他们吗?”林可欢一顿,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不是强暴了你吗?他们关了你那么久,都有哪些人出现过你面前,你不知道吗?”少校怀疑的问。
林可欢的汗已经下来了,她好半天才勉强说:“我一直都被蒙着眼睛,即使是被强暴的时候。”
“这么说,你对对方基地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了?”
林可欢看着手里的饭盒点点头,丝毫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军官非常失望,最后说:“吃了就休息吧。明天我们到首都去。”
首都外围已经是满目疮痍,可是一进入首都,情景却大有改观,虽然也有战争的痕迹,但是显然的,这里只发生了枪械的争斗,并没有经历火的洗礼。即便是交战最激烈的那些日子,这个小城市来来回回在敌对双方间几度易手,但是哪一方都顾虑着自己还要在这里执政,而不敢随意破坏它。
这里的战火已经停息了一些日子,没有撤离的平民也渐渐敢上街走动了,表面上看,似乎一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极偶尔传来的枪击声和日益增多的区别于当地军队的欧盟军人,还在提醒着这个国家尚未安定,战争并未结束
维和部队除了外围的军营,在首都市内,则和政府军共享其原来的驻地。
林可欢再次置身在训练基地里,所不同的是这次是在政府军和盟军的地盘上。她被送进一间简单的单人房间,允许洗澡和随意使用房间内的任何设施。所谓的设施,也不过是木板床和桌椅,每日三餐有士兵送过来。在她的请求下,第二天她获得了一套全新的部队使用的洗漱用品和一条新布裙。接下来,她只有等待。显然的,在确定她的身份前,她要一直呆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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