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乖。」蛛童满脸欣喜,随後又替牧奴倒了杯止渴的酸梅汤。「来。」他将陶杯递给了牧奴,配上那女人的装束,就像是个小媳妇儿。
牧奴接过,嘴里仍含弄着那就要化去的橘酪,那口感好是特别,是琥珀阗没有的。这些日子在建地食上无色无味的窝窝头,实在是有些腻了。他饮了口酸梅汤,心想,他不喜欢蛛童,不喜欢这个如女人般的男人。
将作大匠,才是真正的男人。
「大人,你是个好人。」牧奴怨恨自己是如此的狼狈与窝囊。
「呵。」蛛童笑,眼尾闪着异样的光芒。他同是饮了口甘酸的酸梅汤,待到那汤汁顺着喉优雅地蠕动,随之吞入胃肠後,才眯着一双眼,正色地看向牧奴。
「世上没有人,只有豺狼虎豹。」那细长的五指捏紧了手上的陶杯,没有半点皱纹的脸微微地抽动着。「牧奴,你得记住了,记住我的话。」
两人无语,只有夏至的阳光灿烂地打於两人之间,缓和着那不安的气氛。
沉寂半晌,蛛童扯着笑,将手上的陶杯放下,随後嗅嗅自己的身子。「瞧,这身上都是男人与女人的体味,这夏至热,是该上香水行洗洗。」
「呃。」香水行?牧奴先是一愣,两只眼又垂得更低些。「哦。」他轻应。
他想说,这里没有女人,那女人只在他的想像中,那朵溜溜的云是香水行的璎珞娘子,他进入的花谷亦只属於那朵云,那朵在他心目中的云朵。他喜爱她那小丘上的山樱桃,舔嚐起来使他热血沸腾,让他明白了当男人的滋味。
冲动,是冲动,那冲动的滋味使人销魂,让人发狂。如今,蛛童要领他去见那朵溜溜的云了,他竟感到不安与害臊。
蛛童猛地爬上床,使得牧奴吓了一跳。他抓住牧奴的肩,鼻尖嗅着,深深地嗅着那股自牧奴身上散溢出的男人香。
「嗯,真是迷人的香气。」蛛童闭着眼,感到满足地道,像是意犹未尽。他睁开眼,深情地望向牧奴,「这是属於我俩的爱潮之气,那情慾之味,比橘酪还香呢。」他笑,笑得款款。「你说,是吗?」细长的指头,抚向牧奴那古铜色的胸膛,画着,轻弹着。
牧奴望着身前的娇媚,心想,蛛童真是个漂亮的女人,做男人太可惜了,可为何一个男人会变成一个女人?蛛童的身上是否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望着那细长柔媚的眼、那两瓣带有润泽的唇、胸前那绣着牡丹的兜衣、闪着光芒的珠钗,望了好一晌,他忽地觉得胃在汹涌地翻腾,想把方才吞下的橘酪给一口吐出。
他哽着,忍着,不能在蛛童大人的面前失礼了,那会没命。
太令人作呕了,牧奴总以为自己可以喜爱一个男人,可以当一个「男人」的男人,甚至是和男人缠成一团,可他错了。
他的身子可以附和,可以迎合一个男人,可他的心,办不到。
蛛童不是杜鹃湖上的云,不是那朵柔软且刚毅的云。
「牧奴,下回轮你做女人,让我当回男人。」蛛童轻柔地道,可眸心却是闪着时而淡淡、时而锐利的光芒。「我亦想嚐嚐当男人的滋味,你这身上溢出的香,也挺好,那味道煞是迷人。」那软软的指腹,按上牧奴的乳尖,轻轻地撩弄着。
牧奴的身子一颤,他傻了。
他不懂蛛童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他总演女人,可下回他要做男人了。
牧奴无法接受,无发接受蛛童欲扮男人,而他成了个女人。
他弄不明白他,虽说蛛童本就是个男人。
蛛童扯下发髻上的珠钗,将它随意地朝牧奴那褐色的发上一簪,呵呵地笑道:「下回也让你扮女人,一定好看,定是琥珀阗那漂亮的姑娘家。」
冒着冷汗,牧奴不敢说话,只知发上的小小珠钗,无形上是如此沉重。
轻拍拍牧奴的脸颊,蛛童以拇指指腹轻揉揉牧奴左眼下的一颗小痣,玩弄着,嘴角一勾,才下了床,扯下胸前的兜衣,道:「上璎珞娘子那儿净身吧,我可不太喜欢这身上的情慾之味。」他将兜衣随手一扔,转过脸看向牧奴,神情转为严肃,道:「下了床,出了房,我就是刑部的都官司员外郎,得体面,得端正。」
「今日不乘轿,你陪我上街走走,好好地和将作大匠算个帐。」他笑,笑得柔柔,可却诡异,就像是豺狼虎豹的双眼。
牧奴心急了,他赶紧地爬下床,套上衣裳,就怕慢了。
他知晓,蛛童是要找璎珞娘子算帐。
密国,许真是没人,只有豺狼虎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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