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许人点灯,亦不吃不喝,就坐在榻上,对着无边的黑暗发呆。
江淇走近她,鲜艳的衣色隐没在夜幕之下,她不曾正眼看他,他却也没有行礼,只一膝缓缓跪在地上,略微昂头瞧着她毫无生气的面孔。
榻边几上是小厨房送来的热粥,丝丝地冒着热气,是让人能存活下去的希望。
他拿起精致的瓷碗,用勺子轻轻搅了搅热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盛出一勺来,再小心用碗拖着,送至她干裂的唇边。
她意料之中的不为所动,江淇将勺子收回,仍端着碗看她,轻声道,“一个人不吃不喝,能坚持三天左右。娘娘本就在病中,想要更快地油尽灯枯,亲者痛仇者快么。”
她眼珠动了动,迟缓地慢慢看他,喉咙似刀割般疼痛,拖着一把破败的嗓子出声,“相识多年,本宫却从未问过,厂臣究竟奉谁为主?”
他一双眼深深看着她,低声轻笑了下,“宫中皇上、太后和娘娘都是主子,臣自当听命。”
钟离尔看着他,不带任何感情,“听命与效命终究不同,厂臣效命于谁?”
朦朦月色洒进殿内,眼前男子面如玉冠,眉眼处皆难绘风姿,他手中端着瓷碗,仿佛是最值得精心呵护的至宝,直视眼前憔悴苍白的女子,甚至已经再难瞧出美名动天下的模样。
江淇带了几分郑重回答她的问题,第一次抛弃了所有世俗的累赘,“我效命于自己的心。”
她看着他,不发一言,鬓发蓬乱,他几欲伸手去轻触她的面庞,可终究没有。
钟离尔听见他在月色中轻声道,“砚离是个好孩子,任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她无波澜的面容就像是被打碎了一角,如那年慈云寺树下一般的绮丽眼眸,看向他的时候开始渐渐变得通红,他却不留情,补上了最后那一根稻草,“不论是天上,抑或人间。”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哭之于她,成了一件极疲惫的事情,可他却不肯放过她,“你死了,你的仇人便可以登上后位,他年顺利生下一男半女,继承大统。百年之后,本该是你入住的慈宁宫,便供奉着你的仇敌,她从你儿子手上夺走的皇位,会有她的儿子高枕安享。他们,都会在你无从知晓的岁月里,过本该属于你和砚离的好日子。”
他静静看着她,眼睛里染了她的痛意,他问她,“顺了那些害死钟离大人,害死砚离,害死阿喜的人的意,这便是你要的么。”
她摇头,合上眼,泪珠滴滴落在她交叠的手背上。
她已端坐了太久,浑身僵直酸痛,却不知要如何松下来这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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