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hui329
263
字数:725
第三十五章 人心不如水
「事情就是这样,一切都是白莲教妖人作祟,案首都已签供画押,皇上的
意思是将他们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仁寿宫暖阁内,丁寿躬身向太后禀告。
慈寿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靠在躺椅上,道:「听闻你将仁和的驸马和儿
子都捉到北镇抚司了,他们也有参与此事」
「臣认为应该没有,齐家父子已是国戚,与国同休,年少无知一时糊涂或
许是有,但断无造自家反的道理。」丁寿垂首答道。
慈寿太后慵懒的伸了伸腰肢,许是昨晚没有睡好,轻轻扭动了下脖颈,想
要唤人来捶捶,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已按在她的颈后大椎穴上,一股暖流随之
涌入,四肢骸说不出的舒服。
舒服的轻哼了一声,太后扭转俏脸看丁寿低眉垂眼的老实样子,暗想这小
子按年纪做自家儿子都足够了,也就没追究他这无礼之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
势,轻声道:「你胆子倒大,明知道那爷俩是冤枉的,还把人抓紧诏狱,不怕
仁和闹到太皇太后那里。」
丁寿轻笑:「这些话是臣私下对太后说的,大长公那里臣可是把事情夸
大到天上。」
「哦」太后蛾眉轻抬,似有不解。
「臣听闻大长公凭借太皇太后与先皇宠爱,平日里言谈多有放肆」
两手分开,按在了太后的两侧肩井穴上,太后如今才三十余岁,因保养得宜,
肌肤水嫩,望去如同花信之年,丁寿倒还满享受这份手感。
一声轻哼,太后道:「姑嫂间多不和,天家自也不能脱俗。」
从袖口中抽出一封信笺,丁寿呈上道:「这是那位小姑给自家皇嫂的亲笔
,臣不敢僭越观看。」
展开信笺,太后看到的是自家那位往日飞扬跳脱的亲戚满纸悔恨请罪之言
,句句逢迎讨巧,嘴角微微扬起,心中欢喜已是抑制不住,这些年胸中的怨气
终有了发泄。
再想着数日光景便将这妖言案破获,原本和自家不甚亲近的皇上因这案子
近几日也频来请安,太后看这小子越来越是顺眼,「这差事你办的不错,要什
么赏赐」
恭敬地退步躬身,丁寿道:「为太后和皇上效力乃是臣的本分,怎敢妄求
,只要皇上身体康健,太后福寿绵长便是对臣最大的赏赐。」
「你这小猴儿倒是嘴甜,也罢,未及弱冠便官居四品确实招摇了些,这赏
赐便先寄着,待来日一并再说,那枚金牌你便自己留着吧」
出了仁寿宫,丁寿神清气爽,这一番几面讨好,还睡了个皇亲宗室,不免
有几分得意忘形,眼角扫过宫门,却见刘瑾身穿蟒袍,抄手而立,似笑非笑的
看着他。
「小子给督公问安。」丁寿恭谨的过去请安,虽说老太监这次晾着自己不
闻不顾,可他此番之所以能在宫中贵人间左右逢源也是早先受了人家的点拨,
丁二爷可不是小气甩脸子的,起码现在还没资格跟这老太监甩脸色。
「咱家去探望一个老朋友,既然遇上了就一起去吧。」刘瑾道。
「这个」丁寿面露难色,「皇上那等着话」
「皇上那的事不用你操心。」刘瑾说完抬腿就走,丁寿只得后面跟上。
东筒子夹道,南北走向,两侧红墙高耸,只有头顶阳光一线,阴气森森,
这地方在后世时空旅游参观时都是灵异现象频出的地方,何况如今这空洞的甬
道里只有丁寿和前面的死人妖。
「属下蒙督公点拨,详查了宫中贵人与外朝间的关系,封住了翁泰北出狱
之路,这次仁和大长公牵扯进妖言案,想必也无颜再为他说情」刘瑾信
步在前,丁寿落后两个身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为了给自己壮胆,嘴里叨
叨个不停。
「妖言案虽是白莲教阴谋,可其中仍是疑点重重,郑旺在京师以皇亲身份
招摇为时不短,为何厂卫无人缉拿」
「先皇御审郑旺,相关口供却存于刑部福建司,审案当日竟无人在场记载
」
「当年郑旺勾结内官刘山冒充皇亲,郑旺乃是首犯,却逃过一死,刘山不
过交结外人,纵以妖言定罪无非斩刑,最后却凌迟而死,这其中」
丁寿兀自喋喋不休,猛然发现刘瑾不知何时停住,自己身子已然超过了他
,这可是失礼之举,赶忙转过身来请罪,「督公」
出言戛然而止,只见刘瑾吊着一双眼睛诡异的看着他,丁寿感觉周遭气温
陡降,自己如被一条吐著红信的毒蛇锁定,周身肌肉绷紧,却没把握能否挡得
住对方出手一击,强弱如此之大的境遇实是出道后首见。
刘瑾缓缓走近,每一步都如同踩在自己心上,丁寿全力运转自身真气,却
无法脱离桎梏,心中大骇。
走到他的身旁,刘瑾冷冷道:「皇上乃是弘治爷和当今太后所生,也只能
是二位贵人所生,不管你暗地打什么意,若让咱家知道你不利于皇上」
冷哼一声,刘瑾没再多言,从他身旁走过,那种束缚感蓦然离去,丁寿如
释重负,呼呼地急喘了几口气,感到身上已被冷
地度
汗湿透,心有余悸道:「属下
明白。」一手却不自觉的探入怀中捏紧了那份带有郑旺血押的供状。
*** *** *** ***
一处不知荒芜了多久的宫院,四处倒还干净整洁,只是寥落的不带一丝烟
火气,院子正中有着一颗参天古松,不知多少年头,一个身形瘦弱的中年太监
正麻木的用扫帚清理着地上压根没有的灰尘。
刘瑾走到那太监身前,没有说话,直到那太监扫地扫到他的脚尖才发现了
他的存在,刘瑾不仅没恼,反而微微一笑,大声道:「高公公可在」
那太监连连点头,咿咿呀呀的向内院比划了一下,竟是个哑巴,刘瑾点头
会意,向那哑巴太监欠了欠身子,继续向内院走去。
丁寿见那哑巴太监一身青色圆领袍,并无胸背花色,可见毫无品级,刘瑾
竟对他如此客气,对内院所住的人物是何方神圣不由好奇起来。
进了内院,见正房的门上竟然上了锁,一阵咳嗽从厢房内传出,「高公公
一向可好」刘瑾站在院中大声说道。
「谁呀」沙哑的声音传出,一个白发老太监伛偻着身子从厢房内走出,
「是刘瑾那,怎么今儿个没在皇上身边当差」话刚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
这老家伙肺有毛病,传不传染,丁寿看得直皱眉,刘瑾却走到老太监身边
,帮着捶了捶背,「您老也是堂堂的司礼太监,就算不在外面置宅子,又何必
委屈了自己在宫院中住着厢房」
老太监用绢帕擦去了嘴角咳出的口水,摇了摇头,「宫中正房岂是咱们做
奴婢的能住的,在这里住的挺好,身边有哑全伺候,也尽够了,至于这司礼监
随堂,是万岁爷念着东宫旧情赏的差事,能当个什么,人呐,最怕摆不清自己
的位置。」
刘瑾笑了笑,「公公慧眼如炬,世事洞明,某自是比不上,这小子便是丁
寿,带过来请公公瞧瞧斤两。」又冲丁寿喝道:「小子,还不过来拜见司礼监
随堂高凤高公公。」
丁寿上前施礼,高凤眯着眼睛细细端详了一阵子,「这便是最近皇上身边
的红人」点了点头,「不错,挺精神的,像你小子刚进宫那会的愣头青样。
」
拿自己跟这人妖比,丁寿心里这个憋屈,心里面画了一堆圆圈诅咒着老太
监把肺子咳出来,刘瑾苦笑:「您老说笑了,当初进宫不知天高地厚,若非由
您高公公关照,咱的骨头怕都已经凉了。」
又一次摇头,高凤道:「你是李广托咱家看顾的,冲这个面子你出了事,
咱家又岂能不管。」
刘瑾谓然一叹,面上浮现追忆之色,「是啊,李公公托付的,当年李公公
风光之时内廷上下不知多少人巴结,一日倒了台,还记得这份托付的也只有您
老了。」
哈哈一笑,高凤道:「人心冷暖,世态炎凉,你入宫这些年了还看不透,
就说眼前的昭德宫,贞子在日何等风光,而今不过是一残破院子罢了,你还
有什么放不下的。」
昭德宫,闻听这里竟然是昭德宫,宪宗皇帝贵妃万贞儿所居之处,丁寿不
由感慨万分,若说孝宗和慈寿张太后是大明皇帝一夫一妻的模范,那弘治皇帝
的老子成化皇帝就是恋母情结的典型了,土木之变后景泰帝即位,英宗迎虽
被奉为太上皇,实囚禁于东苑,还被有心人扯出个「金刀案」,朝不保夕,作
为英宗太子的宪宗皇帝境遇如何可想而知了,那时与他相伴的便是大他十七岁
的宫女万贞儿,待得后来英宗夺门复位,驾崩后宪宗登基,万贞儿被封为贵妃
,从此专宠后宫,待得成化二十三年病逝,宪宗哀叹「万妃去了,朕亦不久人
世」,于同年驾崩,谁能想到往昔风光无限的昭德宫如今荒凉到只有两个太监
看守。
刘瑾默然良久,才失笑道:「谢高公公开导,瑾受教了,可惜人生一世,
若什么都放得下,除非是死人。」
*** *** *** ***
西市法场,人头攒动,都想看看那么大胆子闯宫的白莲妖人什么模样,王
玺和郑旺押进刑场,面容自若,郑旺已然吃了定心丸,自己死了将来还是个皇
亲,还有什么可计较的,王玺一想起那日在地牢里被人往老二上刷鱼鳞的情景
就心惊肉跳,如今能死个痛快才是求仁得仁,二人这份镇定从容让看惯了法场
上面无人色死囚的京城老少爷们暗地里一挑大拇哥:纯爷们。
仁和公府,如雪引着被放来的齐世美驸马来到公寝房外,轻敲门扉
,道:「殿下,驸马爷和公子都来了。」
房内传出仁和虚弱的声音,「晓得了,良儿没受什么罪吧」
「没有没有,」齐世美在门外急忙道:「北镇抚司没有难为我们,良儿只
是受了些惊吓,如今在房中静养。」
「那就好,这次你们也吃些教训,以后在府中安分守己就是了。」
齐世美连连称是,迟疑道:「公,你的声音怎么不对」
「还不是被你们父子气的,本宫放低了身段给那位皇嫂说小话,才把你们
这对惹祸精放出来。」仁和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连声赔罪,齐世美道:「劳公费心了,我来看看公病情如何。」说罢
手按房门便要推门而入。
「不用,」仁和一声怒喝,吓的齐世美一激灵,连忙把手缩了来,「如
雪把他带走,少在本宫眼前碍眼。」
如雪眼神示意,齐世美随她而去,瞧着佳人今日行路不同往日,夹紧两腿
,莲步轻抬,腰身扭动如弱柳扶风,婷婷袅袅,不由色心大起,伸手向她圆臀
摸去。
挥手将他魔爪打掉,如雪神色古怪道:「驸马,这阵子奴婢身子不方便,
您见谅。」
屋内陈设依旧,凤凰古琴仍静静躺在案几上,妆台前铜镜耸立,四扇乌木
屏风后,天家贵女仁和大长公赤着下身摆出一副临盆的姿势,费力的将药粉
涂到红肿不堪的两片蜜唇上,当指尖刚一触碰到肿的快要滴血的皮肤时,那突
如其来的酥痛感让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羞恼的啐道:「害人的小坏蛋
」
*** *** *** ***
东厂,正堂。
一个叫丁寿的小坏蛋正不遗余力的向刘瑾推荐梅金书,当事人梅金书则低
眉不言,一副宠辱不惊的儒医风范。
刘瑾坐在交椅上以拳支着下巴不言不语,待丁寿说累了,才轻轻开口道:
「咱家听说过梅大先生的大名。」
啊,那我刚才费什么劲,丁寿茫然。
站起身子,刘瑾从袖口掏出一页纸,「咱家这有一份方子想请教。」
哦,一听有药方,梅金书来了兴趣,双手接过细细瞧了起来,越看脸色越
是难看。
「怎么,方子有何不妥么」刘瑾盯着他道。
「学生惭愧。」梅金书也是有秀才功名的,比靠着剽窃才混到同进士出身
的丁寿可强了不少,「这药方中药物皆是大发之物,想必定是名医所开,医治
疑难杂症才敢如此用药,在下自愧弗如。」
「若是平常人身患小恙服用呢」刘瑾追问道。
「啊」梅金书一愣,恼道:「那便是庸医杀人,身体强健者或可迁延月
余,本元亏损者十天之内必死无疑。」
一把抓住梅金书手腕,刘瑾寒声道:「若人已死数月,可能分辨其所患病
因」
梅金书傲然道:「只要肌体尚存,断无不明。」
*** *** *** ***
深夜,一辆毫无装饰的马车在寂静无人的长街上奔驰,丁寿与梅金书对视
一眼,看向坐在正中闭目养神的刘瑾,三人如今都身穿黑色兜帽斗篷,刘瑾带
二人出来也未言明去处,心中不免惴惴。
忽听马匹长嘶,车轮顿止,有人高声喝道:「什么人夜闯皇城」
充当驭者的柳无三抛出一面腰牌,守卫禁军客气道:「原来是东厂柳大铛
头,快快开门放行。」
马车奔驰而过,一名守卫低声道:「头儿,不查验一下车里什么人。」
「东厂大铛头驾车,还能有什么人在里面。」门头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没
眼力的手下。
「难道是东厂刘公公,他为何不走东安门」
一个爆栗打在十万个为什么的手下头上,「笨蛋,刘公公本职是内官监掌
印,这内官监可不就在咱北安门内么。」门头已经自行脑补的为刘瑾找好了理
由。
此时刘瑾带着二人下车穿过北安中门,来到一处大殿外,一个宦官小跑过
来,行礼道:「刘公公,已经安排好了,寿皇殿内守灵的内侍都已调离。」
刘瑾点了点头,大步而入,在那宦官引路下穿过三道牌楼,来到正殿前,
昏黄的灯火下,一尊一人多高的厚重棺椁躺在殿中,刘瑾眼神示意,梅金书会
意而入。
事到如今,丁寿如何还不知殿内是谁的棺椁,弘治皇帝没有先兆英年而丧
,皇泰陵是驾崩后才开建的,陵为司礼太监戴义和钦天监推荐的施家台,修
到一半时吏部事杨子器上奏皇陵金井出水,为不祥之兆,其他监修皇陵的大
臣宦官皆不承认此事,最后由司礼太监萧敬复查确认金井并无出水,皇陵才继
续修建,时间便耽误了下来,无陵可入的孝宗皇帝便一直停灵在寿皇殿内。
看着梅金书推开棺椁,将身子探了进去,丁寿感到自己又陷进一桩宫闱秘
事,不由挠头,看刘瑾面沉似水仰望星空,不敢上前多言,南望万岁山重重黑
影如同怪兽据伏在皇城内,若不是时机不对,他倒真想去看看年后那棵吊死
了崇祯的老槐树如今什么样子。
不到半个时辰,梅金书出了殿门,刘瑾转身沉声问道:「如何」
梅金书拭净手,缓缓道:「病因风寒,死因药不对症。」
闻言刘瑾咯咯笑了起来,「咱家就知道,短短八天,大行皇帝从发病到晏
驾只有八天时间,这其中定有蹊跷」
站在刘瑾身后的丁寿发觉老太监背在身后的右手屈指成爪,暗道不好,老
太监动了灭口的心思,抢声道:「太医院连接内宫外廷,却尽是徒具虚名的庸
医,此番正好让金书帮公公看顾一二。」
刘瑾闻言一声冷笑,身形飘动,丁寿阻止不及,暗想如何才能向梅退之交
代,不想却看见那个引路的宦官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无三,将今夜从北
安门到寿皇殿值夜的人都给灭掉,别露了行藏。」
柳无三躬身领命。
老太监的心狠手辣让丁寿暗暗咂舌,一指大殿内的棺椁,轻声道:「督公
,那这个」
「哼哼,把消息放出去,其他的就不用咱爷们操心了。」
第三十六章平地等波澜
「伏思大行皇帝,平昔节膳寡欲,善养天和,纵感风寒,岂宜遽尔至此,
风闻原命医人用药非当之所误也,虽九重深邃莫知其的」年近八十的礼部
尚书马文升语调悲凉,言辞恳切,老大人因年纪太大,耳目不灵,弘治朝时便
有意辞官,因弘治挽留,思及多年君臣相得的情分,迁延至今,如今听传闻先
帝崩殂只因庸医之故,当即上折求恳严查。
「臣等哀恨尤深。且朝廷设置太医院衙门,访取天下名医,授以大官养
以厚禄。又设御药房于内府严密之地,尤选上等之医,日支酒饭,正为调理圣
躬之用。今臣等风闻之言,内外相同,臣子之恨,何忍遽已。行拿送法司追
究,节次所用药饵,有无当否,拟罪如律,上请发落。」
「岂有此理」听闻自己老子是被庸医坑死的,小皇帝恼怒到极点,「详
查,必须详查,着锦衣卫将太医院一干人等」
「陛下慎重。」谢阁老出班道:「马尚书所言不过市井风闻,岂可为凭,
且医者用药乃本分所在,倘因此定罪,天下还有何医敢为病患用方。」
英国公张懋闻言当即黑了脸,大声道:「大明律早有所载,若医者致
患者死,可经别医鉴别,若非故意害人,以过失杀人论处,禁止行医;若故违
本方诈取财物,计赃以盗窃论,因而致死者,斩。谢阁老,难道这大明律都是
为常人而设么庸医有误人,应以大不敬论罪。」声若洪钟,吐沫星子几乎
喷了谢迁一脸。
老国公出面,谢迁有些发憷,没法子,这老儿底子太硬,他爷爷张玉跟随
太宗起兵靖难,战死沙场,老子张辅平定安南,随英宗出征殁于土木堡,他自
己九岁即国公位,掌兵权几十年,根红苗正,虽说如今朝堂上文官势大,可也
没有跟整个武将勋贵集团硬顶的道理。
李东阳忙出面打圆场,「英国公所言极是,此事干系重大,是应详查
」拦住张口欲言的谢迁,继续道:「谢学士的意思是慎重而行,不如交由都察
院,由多方会审,以正视听,陛下以为如何」
只要能查出结果,正德倒没想太多,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刘瑾在朝堂上一直冷眼旁观,待散朝后独自而行,文官们也不耻与他为伍
,都离得远远,忽听得背后有人招呼,「刘公公留步。」
转身看却是李东阳,刘瑾笑道:「李阁老有何见教。」
「不敢,只是有一事请托公公。」李东阳环顾左右,「请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僻静处,李东阳捻须笑道:「此番都察院审理太医院众人,戴都
堂年老力衰,想必应由刘宇刘大人审,不知可否毋将太医院诸人以大不敬入
罪」
刘瑾脸上挂着笑意:「刘大人乃是马尚书举荐,刘阁老信重的人物,何须
请托于咱家,况且妄进御药,以英国公所言,实乃大不敬罪,岂能随意开脱。
」
宛如狡猾的老狐狸般,李东阳嘿嘿笑道:「经了翁泰北一事,谁又看不出
刘宇已是公公夹袋里的人物,再说老夫劝公公莫以十恶定罪,也是为公公着想
。」
「哦」,刘瑾白眉一挑,「愿闻其详。」
「太医院进药和内廷就脱不开干系,司设监掌印张瑜掌太医院事,大行皇
帝龙体违和,便是他奉旨召医,」李东阳轻笑一声,「这张瑜听闻是陕西人,
刘公公提拔乡党向来不遗余力,不知这位张公公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是靠谁的力
」
听到张瑜名字时,刘瑾脸色就是一变,待李东阳说完又恢复如初,「那又
如何,损害圣体,便是咱家亲娘老子也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李东阳抱拳,「公忠体国,老夫佩服,但有一句俗话不知公公可曾听过
」
刘瑾下巴微扬,示意他说,李东阳轻轻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好一个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李阁老将人犯送进都察院而不是锦衣卫,
怕担心的就是这个吧。」刘瑾阴着脸说道。
「三木之下,无供不得,锦衣卫的手段老夫也有耳闻。」李东阳颇为得意
。
「咱家想
地2
想太医院一干人等再带上兼管着的通政司,谁能有这么大面子,
对了,素闻院判刘文泰私下与谢李二相交厚,莫不是他。」刘瑾斜着眼看向李
东阳。
李东阳脸色大变,刘瑾呵呵笑道:「东厂的手段李阁老想必还没见识过吧
,都察院咱家的确不能为所欲为,但略微关照哪个人一二还是办得到的。」
略微沉吟了下,李东阳捋着长须道:「公公有事不妨明言,老夫虽人老力
薄,有些事还是能略尽绵薄。」
「哈哈」刘瑾放肆的拍着李东阳肩膀,道:「李相,你知道咱家最喜
欢你哪点么,万事你都晓得可以商量,不像那二位,一个死守旧,一个只会
动嘴皮子。」
李东阳苦笑:「蒙刘公公厚爱,东阳受宠若惊。」
刘瑾面色一整,道:「第一,收缴皇庄归入户部之事休要再提,皇上的钱
袋子不是做臣子的该打意的地方。」
李东阳点了点头。
「第二,你那位兵部尚书的同乡裁撤传奉官之事立即停下,皇家恩典岂能
轻废。」
皱了皱眉,李东阳点头道:「老夫会和东山商议此事暂缓。」
「第三,撤各地镇守太监的事就此作罢。」
「刘公公,你这三条句句都是先皇遗诏,老夫难办的很啊。」李东阳终于
忍不住了。
刘瑾满脸嘲色,「李相,这所谓的遗诏究竟怎么档子事您三位阁老还不清
楚么」
*** *** *** ***
「咣当」,御史台大牢的监门打开,又快速拢,牢房内的一个胡须灰白
的老者刚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随后又渴望觅那缕一日不可多得的阳光。
「哗楞」「哗楞」一阵手镣脚铐摩擦声响起,一个身穿囚衣的五旬老者进
了牢内,「刘兄,你过完堂了」老者急切问道。
曾经的太医院判刘文泰点了点头,走到角落里的草堆上大喇喇的躺了下去
。
老者急的直跺脚,「你到底怎么说的,快告诉老朽啊。」
「实话实说呗。」刘文泰躺在杂草上说道。
「你说老朽没经诊治便给先皇开方进药」老者吓得脸如土色。
刘文泰不耐烦的将身子转向内壁,嗯了一声算是答。
「完了,完了,想不到我高廷和行医数十年,唯一坏了的一条性命,竟是
皇上,我这一家老小尸骨无存啊。」昔日的御医高廷和老泪纵横。
哭的正伤心,忽听刘文泰一阵轻笑,「你笑什么,当初是你告诉老夫皇上
病情,撺掇老夫开的虎狼之药,是你害死的老夫,呜呜」高廷和哭道。
「是我告诉你的没错,可你若不是想着不经诊治就能医好龙体,在皇上面
前留个神医的美名,岂会乱了诊病的规矩,不请脉便胡乱开药」刘文泰坐起
身来转头说道。
「你,你,我,我苦命的女儿啊」支吾了几句,无言可对,高廷和
继续嚎啕大哭。
老儿哭得凄惨,刘文泰也是心生不忍,走过去温言劝道:「好了高兄,无
须徒自伤春悲秋,你我未必一死。」
「如此大罪,不死还能如何。」高廷和呜咽道。
「这场富贵没搏成,是你我兄时运不济,可若没有点根基,我又怎会让
你老兄轻蹈险地。」刘文泰颇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待怎样」高廷和又燃起希望。
「事到如今也不瞒你,小我朝里连着二位阁老,宫里也有人脉,即便当
今太后面前某也是说得上话的。」
「那是你,老夫上面又没人照应,单单大不敬的罪名就是十恶不赦啊。」
高廷和继续抽泣。
「你我相交数十年,岂会让你独自担罪,外面已经给传了话来,你我定罪
为交接内官。」刘文泰悄悄说道。
「内官谁」
「张瑜啊,他收了某的好处,将你我引进宫为皇上诊病,除了他还能是谁
。」
「不对啊,你当初不是说是受了」高廷和略一思道。
「高兄,你若还想活命就按某说的做,有些事最好烂到肚子里。」刘文泰
冷冷地道。
看着刘文泰一副阴狠毒辣的表情,高廷和连连点头。
*** *** *** ***
「先帝祷雨斋戒,偶感风寒,命司设监太监掌太医院事张瑜与太医院议方
药,张瑜私与刘文泰、高廷和不经诊视,辄用药以进,先帝遂弥留」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ushuwuy.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