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尧他爸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在他往前还有五个姐姐,也就是说周尧有五个姑姑。按理说出生在这样的大家庭,周尧应该会很幸福,自小就有很多姑姑宠。
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周尧的童年一点也不幸福。
周尧爷爷老城区有一套房子,两层楼六间房,厨房浴室另算,老一辈和小一辈一起住在这栋房子里,平时吃饭都是由周尧奶奶做,他的几位姑姑并不作为。至于他的父母,则常年在外打工,只在过年回来几天,所以一年四季周尧多是跟他姑她们一起生活。
很长一段时间周尧都很相信他爷爷说的话,以为他爸妈真的是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而在外面打工,留他跟爷爷奶奶生活。可是直到小学三年级,周尧因为拒绝参演十一汇演,然后被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堵在教室门口,才知道周爷爷说的话都是在骗他。
那个男生周尧认识,每天都跟在他班上一个女生、也就是他拒绝的那个邀请参加汇演的女生身后,但是当时周尧只以为男生是来给女生出头的,也没多想,更没想跟他闹起来,准备等他撒疯撒够了就走。可是周尧哪里猜得到那个男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张嘴就是一句他是没爸爸的人。
才三年级的周尧,加上本来一年只能见父母一次,周尧更是想他们的紧,由不得别人提他们,而现在这个男生算得上是直接戳中他的逆鳞。但是周尧没有回击,因为他爷爷告诉他要友爱同学。
可是男生下一句话,却让周尧再也忍不了,因为男生说他爸爸才不是去打工,而是因为吸`毒被抓了,现在正关在监`狱里。
“你胡说。”八岁的周尧扯着喉咙吼,“我爸是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才没有回来带我。他很爱我的。”
“这条街谁不知道周家一家的奇葩。”男生急红了眼,大声道,“我妈说你爸被抓走时你才一岁,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虽然才八岁,三年级也才开学,教的都是最简单的词语,没有接触过深层次的东西,可是毒`品二字,周尧却是一点都不陌生,因为每个学期学校都会有禁`毒周,而在那一个星期里,各个班的老师都会带本班学生去了解有关毒`品的知识。所以在周尧的印象里,毒`品从来不是什么好字,而且但凡跟毒`品挂钩的,也从来不是让人喜欢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在听到隔壁班男生说那话时,周尧会这么生气。
他眼里的爸爸,尽管相处时间不多,可却一直是他心中顶天立地的英雄,是他崇拜的对象。哪里受得了让人这么诋毁。
那是周尧第一次打人,也是他第一次被请家长,可是周尧一直坚信他是对的,以为他维持了他爸的形象。来见他班主任的不是周爷爷,而是周尧四姑,也正是这个四姑,打破了周尧心里多年的幻像。
回家路上,周尧本来以为他四姑会夸他,因为男子汉天生就要会保护在乎的人。然而事情与周尧想的相反,周四姑不仅没夸他,也没安慰他,有的只是对他的一阵批评,甚至还说出了和那个男生同样的话。
她说,“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周尧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仅从周四姑的表情来看,周尧都能看出不对劲,他像童话故事里的骑士,站在周四姑前,昂起头反驳她。也许周四姑被他的态度惹怒,也许又是其他可能,总之周尧关于那天最后的记忆,是回到家里被一群姑姑指责,其中几位说出来的话不比隔壁班男生好听。
也是那天下午,周尧心里关于父亲的英雄英雄崩塌。但是周尧什么都没说,只是私底下偷偷去查资料,了解关于戒毒的种种事项,想要在他爸回来的第一时间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一年过年,因为家里人多,四姑和小姑也带了对象回来,所以节日气氛很浓,可是周尧在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房子里,从日中午等到薄西山,也没见门口有他爸妈的影子。家里其他人也没提,只周爷爷在给他压岁钱时,多说了一句爸妈忙,就没回家过年了。
周尧知道周爷爷是在骗他,可是在那样一个团圆气氛浓重的节日里,周尧没等来心心念念的父母,也只能靠着周爷爷的谎话做安慰,好像这样事情就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一样。
周尧的生日在大年初一,所以除夕次日,周尧对着周爷爷给他买来的蛋糕时,默默许了个愿,希望爸爸妈妈能够快点回来,然后他们过幸福的一家三口的生活。
然而生活惯不给人美好,或者说吝啬让人美好。所以周尧才过了生日几天,就从街坊邻居那听到了他爸妈没回来的真实原因。
因为他爸在戒毒所吸`毒被抓了,所以戒毒所的人不愿意再看着别人的面子,每年过年放他回来一段时间。
周尧是在茶馆听到这个消息的,当时馆子里很热闹,里头的人麻将字牌玩的正欢,而周尧是来叫周爷爷回家吃饭的,可是他才踏进去,就听到一个年纪和他爷爷差不多大的人,在和她同桌的牌友聊天,“周家那儿子…唉…真是一点儿都不争气,加上家里五个闺女,这条街里周家的名声是真臭咯。”
“周家儿子又怎么了?”
老太太嘴角下撇,“搁局子里抽那玩意儿被抓了,要不今年怎么没回来。”
话到这里周尧就没再听了,他甚至忘记要去叫周爷爷吃饭,扭头跑出了茶馆,到这一条街的旁边的小区花园的亭子里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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