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弥和莲姬一起走了,绛灵宫人也散地干干净净。
魑魅和凤幼都躺倒在寒春的夜里,一样苍白的脸色,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高远的天幕。归迟妨如无措的孩童,张眼四顾,没有一个可以期盼的人……那个带她来的人,自己离开了,留下了她……
凤幼自嘲地笑了几声,又捂着嘴剧烈地咳起来。魑魅拍拍她的肩膀,凤幼对归迟道:“小胖妞,过来。”
归迟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凤幼看向她的目光竟然带了些怜悯。不不,她不要……她不要别人的怜悯……为什么要可怜她,她很好,过的很好,折弥也对她很好……归迟猛地转身,大步朝折弥的房间跑去。
凤幼说的都是假的,折弥怎么可能会……会不在乎自己呢?她们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可是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说出到底能不一样在哪里……她认识的折弥,只是她遗失了自己之后的一个片段,对于以前,她是毫无认知的……她认识的折弥虽然是很冷淡的人,可是那也能理解成幽寂内敛,但现在……现在的折弥举手投足间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归迟不怕她生气不怕她不和自己说话,她只是怕折弥把自己当作空气----存在着,却永远被忽视的空气。
折弥出来之后,没有看她一眼,连一眼都没有。可是归迟的目光却一直胶着在她身上,注视着她的哪怕最微小的一个细节。折弥真如凤幼所说,变了吗……不,不会的……折弥她不会……
归迟拼命擂门,泪流满面。她喊道:“折弥,折弥开门,我是归迟!”
开始并没有人来应门,后来门开了,莲姬走出来,看了眼屋内,又关上门,戳着归迟的脑门一字一顿道:“讨人嫌的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点自知之明吧!”
归迟躲着她的手指,缩着脖子背过身,窝囊的样子让莲姬更加看不起:“折弥的修为甚至在我之上,这么说,你明白了么?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她清楚地知道如今什么样的话最能伤她,她如愿地看到归迟惨白的脸色,心里因着这次偷袭产生的阴霾竟扫空大半。她愉悦地扭腰走了,留下站在原地抽噎不止的归迟。
归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泪,心里的难受与恐惧闷地她几乎要窒息。她不敢再敲门,定在门外连哭也不敢发出声音。她伤心难过更甚于在上灵宫时初闻折弥的那段话。
那之前,折弥没有说过“不要离开我”,折弥也没有亲吻过她,她傻她笨她可以伤心过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个人躲地远远的;可是现在不一样……折弥说“不要离开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离开我”,折弥说“你要等我变强……我会保护你,伤害过我们的人,我会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折弥亲她,微凉的吻烙印在她的皮肤上,灼人地很……如果这些都没有发生过,如果这些都可以一笔勾销,那么她……她不会这样难过,难过地好像心也要裂开了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什么,整个人仿佛浸在冰里又仿佛陷在火里,挣脱不了解脱不掉。
她身上也是一阵冷一阵热,从始至终都在发着抖。折弥的房里很安静,她点着灯,灯光苍冷,她的影子投在窗纸上,薄如蝉翼。她明明知道她在屋外,就站在那儿,也许还在哭着,带了满腹的惊恐与不安。可是她不开门,她不见她,她不说一句话也不解释一个字。
天际已经呈现鱼肚白。凤幼坐着轮椅停在长廊的另一头,换了飞舞鸟蝶纹样的干净袍子,脸色比纸还白。
她静静看了会归迟,然后倦乏地动了手指,宫婢立刻把她推走了。
折弥屋里的灯一夜都没熄,归迟痴痴看着那道影子,直到天色亮了影子糊去,灯才突然灭了。归迟大约是明白等不到她了,伤心过了,她木然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她走地很慢,同手同脚也没觉得怪异,进了屋,倒头就睡。
她没有做梦,那个过程里一直是重地压人的浓黑。醒来时以为自己睡了很久,推门走出去也不过才刚过了午时。
她又等了两天,她自然不敢再去找折弥,折弥也没有出现在她眼前过。
虽然这样的结局很不甘,甚至曾经连想都没有想过,但是她对着折弥从来是自卑惯了的,这次也不例外。对折弥以前的施舍她本该感恩,哪里会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产生怨恨呢?她只是恨自己,这样不争气,因为折弥几句话就得意忘形,不清楚自己的斤两了。打击来的猝不及防,但是如果去喋喋不休地询问原因就显得自不量力并且不识好歹了……莲姬说的其实也没有错----可不是连提鞋也不配嘛……归迟傻笑一声,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呢?笑到末尾,却尝到了苦涩。
她准备收拾收拾东西离开绛灵宫,回归迟林去。可是转念发觉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要说来去的区别,也只是来的时候两个人,去的时候变做了一个而已。
她梦游一般往外走,凤幼坐在轮椅上晒太阳,说了句什么,她也听不清了,总之是直挺挺地往前走。到了宫门口被拦了下来,守卫说宫主吩咐过,宫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行,只进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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