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徐若麟转身,终于把目光投向那个穿戴了重孝跪在地上的自己兄弟的未亡人时,这一丝伤感便也稍纵即逝了。
他正对着她,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方才进了国公府大门,还没入这灵堂,他便已经知道了这几天在这座高墙宅子里发生的一切。
虽然低垂着头,她的额角亦刻意被鬓发所掩,但是那块已经结了疤的暗红色伤痕布在她白得如同透瓷的一张脸上,还是清晰可辨。想象着她当时流血的样子,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一阵难以遏制的怒意,暗暗捏了下拳。
如果他比现在年轻十岁,又如果,他没有历过前世,这样的一刻,他或许会不顾一切地再次夺了她——毫无疑问,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注目,一直低头的她忽然抬起了眼,与他四目相对。
这是这一世,或者说,连同上一世,他第一次见到她用这样的目光对自己对视。没有恐惧,没有惊慌,更没有什么含情脉脉。她看着他的目光里,只有厌憎,那种仿佛发自骨子里的甚至带了些许恨意的厌憎。
他一怔,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掠过了他,转而投在那面白色的奠幡之上,神情漠然如水。
“大爷,您这边走……”
他还微微惘然时,边上下人低唤,抱厦口亦传来喝道声,瞥见后头有人抬上新的祭礼,惊觉自己挡了道,点了下头,转身而去。
跨出这座灵堂,他远远站在抱厦外的空地上,目光透过青雾缭绕中的重重人影,最后再一次寻找到她如冰雕般的侧影时,终于自嘲般地苦笑了下。
虽然到此刻,他还没想明白她方才为何会用那种带了恨意的目光看自己。但向来,自己种因,自己得果。比起前世他加诸在她身上的,他此刻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廖氏的这一茶碗?倘若她亦晓得前尘事,知道了自己先前的怒意后,该有的反应,不但不会感激,反是讥嘲与鄙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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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大办丧事,请钦天监司历看日子,择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出殡。不短的一段日子里,偌大的门庭需得有个主事之人。一早讣讯刚发出去,半日里便先后来了平阳侯、将夏侯等几府的客。徐耀祖平日一心修道,对家事撒手不问,如今嫡子骤丧,心中悲恸,只发话叫一切都往隆盛里办而已。廖氏痛失爱子,以泪洗面卧床不起,更管不了里里外外的事。怕礼数不周被人诟病,最后便由国太做主,叫二房的次子,官任正四品右通政的徐耀显协徐耀祖迎会堂客,董氏揽总女宾往来及家事,再由崔多福周平安等大管事在旁协力。董氏自认也是能干的,只不过从前先天比廖氏矮了半个头,此次有机会露脸,自然日夜不暇不畏劳苦。起头一阵乱糟糟后,渐渐也就入正轨了。虽免不了仍有人暗中行浑水摸鱼滥支冒领之事,只合族人丁和上下家人都算按了旧制行事各司其职。灵堂左右僧道法事也摆了出来,从头到晚,消灾洗孽平安水陆道场的钟磬铙钹声响不绝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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