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钟挂在天台中央的亭子里,足有一人多高,三四个人才能合抱。青铜的钟身上浮起一层厚厚的绿绣,透过绿绣,上面的铭文和兽纹依稀可见。
陆一鸣以前虽然上过钟楼,但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压根没注意这口钟,光顾着俯视整个金陵的楼台屋宇鳞次栉比,眺望远山苍翠绵延。当时还跟朋友笑说,整个金陵镇这样看起来,像极了一颗龙头。还指着自己家宅子说,那里便是龙目,多好的风水!
现在年纪大了,心思沉淀下来,才对上面的铭文来了兴趣,凑近想细读一番却发现上面印的不是汉字。看着也不像篆文。尽是些弯弯勾勾的符画,倒像鬼画符。
“这是翀文。”老头儿笑呵呵地说。
“翀文?”陆一鸣闻所未闻。
“翀文是我们金陵镇以前老祖宗们用的字,后来被汉人收服之后我们老祖宗就慢慢和汉人通婚交往,用上了汉文,后人自然也渐渐成了汉人,慢慢地没什么人再用翀文,”老头儿叹息着,“已经失传很久啦。我也看不懂哩。这些还是我从钟楼的记事册上看来的。”
“可惜了。”陆一鸣从来没听祖父和父亲提起过金陵旧事,或许到他们这辈也已经知道得极少。
他轻轻摩挲着钟面上的铭文,粗糙的突刺感从指尖传来,似乎是这口老钟试图在向他诉说着什么。
这上面也许记录着一段辉煌历史,也许歌颂着一个伟大的人物,又或许是一首颂诗,一段训诫……
但是现在,再没人能懂。
陆一鸣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它该有多寂寞呀。
扭头,却发现金叵罗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的铭文和图案,像能读懂似的,慢慢地绕着钟边看边走,走了好几圈。
陆一鸣看着他难得的认真模样有些好笑,想问问他看懂没有,没开口,就听到钟楼底下有人群骚动的声响。
低头一看,只见一辆警-车往东南方向绝尘而去,后面一队制服警|察抄着枪-械和警|棍也往东南方向小跑。
紧跟着的是镇子里的人们,略略一数也有约摸五六十人。
看这阵仗,是出大事了。
隔得远,听着人声嘈杂,不晓得是什么大事件。三人赶紧往下跑。
到了路边,陆一鸣拽住一个跑得慢的姑娘问了话。
那姑娘他认得的,是琴行鲁老板家的丫环,她哭丧着脸,“隔壁,隔壁陈家,被,被,被!”
“被抢啦?”
鲁老板隔壁是典当行的陈家,陈老板虽然出身富贵,为人却低调温厚,只是好蓄小妾,没什么大毛病,人缘好得出了名,也没听说得罪过什么人。
姑娘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轻轻地说出三个字:“灭门了。”
听到灭门陆一鸣脑袋嗡地一声。
……灭、门?怎么灭,灭什么门?是他脑海里跳出的那个灭门吗?
陈家上上下下,少说也有五十口人呐。怎么就能灭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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