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佣人吗?”
“也是荣誉保姆和酷刑执行者。”路易吻了一下查克的耳朵,“你可以借一件我的衬衫,我来给你打领带。”
“我知道领带要怎样打。”
“我相信你是知道的,但我更清楚要怎样用衣领遮住脖子上的牙印。”
“遵命,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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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冷冰冰的目光迎接两个年轻男人走进餐厅,搜索着足以定罪的蛛丝马迹。他们看起来都无懈可击,美国人穿着借来的衬衫,有点小,紧绷在肩膀和胸口上,但勉强过得去,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耳边一撮淋过雨的头发没有梳好,往外翘着。他在往常的位置落座,再次对面前像手术器械一样排开的各类刀叉露出牙疼的表情。路易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衬衫,袖扣,深蓝色条纹领带,黑色外套。因为轮椅沾了水,他又重新用起了拐杖,包了橡胶的末端敲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夫人今天下午打电话回来了。”罗杰说,给他们斟上香槟,澄澈的酒欢快地冒着气泡。
“是吗?”路易从雕着葡萄叶纹的盘子里拿了一颗橄榄,从语气听来,似乎对这场对话毫无兴趣,“她说什么了?”
“夫人明天回来,她很担心您的伤,同时也很期待----我引用她的原话----‘和英勇的辛克莱中士见面。’”
猫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蹭着路易的裤腿,细声细气地叫了两声。路易弯腰把猫捞起来,抱在怀里,撕下一小片火腿喂给它,抚摸着它光滑的长毛。“我敢肯定中士也会很高兴见到她的,不是吗?”
查克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在桌下被路易踢了一脚,只好露出僵硬的笑容,点了点头。
最后一道甜品撤下去之后,这两个飞行员迅速逃出了年长男仆的视线范围,偷了一瓶插在冰桶里的香槟,在路易的指挥下穿过仿佛没有尽头的昏暗走廊和房间,到宅邸的另一边去。没有开灯的房间一个连着一个,像镜子里的幻象。查克推开一扇厚重的橡木双开门,踏进漆黑的舞厅,这个巨大的空间回声重重,壁画里的人像目光炯炯,士兵、仕女和马仿佛都在看着他们。高耸的天花板隐没在阴影里。两人像老鼠一样贴着墙移动,穿过一扇侧门,走进一个舒适的小茶室里,再过去就是温室,温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像晒暖了的围巾一样堵住口鼻。泥土腥味和植物根茎的涩味同样浓烈。在众多热带兰花之中,一株可可树孤单地伫立着,稀疏的枝叶伸向雨水横流的玻璃屋顶。
他们的目的地是土耳其厅,虽然叫这个名字,但其实是公爵让人按照黎巴嫩住宅的样式设计的,公爵在贝鲁特短暂居住过两个月,那是1929年,两次大战之间的玫瑰色年代。回到这个多雨的小岛之后,他让人把其中一个空置的客厅改造成阳光灿烂的黎巴嫩首都。原本的饰板被拆掉了,露出粗糙的石墙,挂上了两把鄂图曼时期的老式步枪。落地窗也加上了阿拉伯风格的铁雕花,包着绣花软垫的爱德华式躺椅被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色彩鲜艳的坐垫和昂贵的东方地毯。低矮的松木茶桌是从贝鲁特运来的,摆着黄铜茶具、银质烟盒和水烟壶。查克放下冰桶,拧亮了带流苏灯罩的台灯,昏黄灯光在黑暗中切出一个雾蒙蒙的圆形,拉长了阴影,这个房间看起来更像一个远在贝鲁特山区的洞穴了。
“很少有人到这里来。”路易小心翼翼地在地毯上坐下,陷进一堆胖乎乎的抱枕里,“父亲以前会在这里写信和办一些‘异国风情’的鸡尾酒会,但后来他的腰不好了,没法用这种矮桌子。阿尔伯特叔叔有时候睡在这里,多半是他想要招待女士的时候。”
“那你呢?”
路易没有笑,但眼睛因为笑意而略微眯了起来:“显然,我在招待我的美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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