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振严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轻轻的吻了一下婴孩小小的额头,那里仿佛还带着母体的味道,他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刚刚刮了胡子,孩子的皮肤这么脆弱纤薄,怎么经得起这样磨蹭。
他在余明朗的小耳朵旁对他说道:“明朗,爸爸只有你了。”
婴孩哇哇的哭着,作为对父亲的回应。
母亲带来了自己,在孕育他十月之后悄然离开了人世,他叫明朗,真是讽刺。
他生而没有母亲,与父亲一起,住在一个如古堡一样的宅子中,几个奴仆在那宅子中穿梭,犹如游魂一样,悄无声息,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见他的时候,便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小少爷。”
每天傍晚,当太阳染红半边天的时候,余政严就回来了,那是父亲回来的标志,阳光投过巨大的落地窗,落在他的小脸上面,余明朗听得见院子里面汽车停车的轰鸣声,和他手里面玩的一样,然后门口便会传来管家的声音,他说:“先生,你回来了。”
余政严会从玄关处转到客厅来一趟,看一眼自己的儿子,然后上楼,在晚饭的时候又下来,那时候的他会脱掉一声漆黑的西装,换上柔软的家居服,将明朗从毯子上抱起来,带他去餐厅,将他放在长长的桌子的一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儿童座椅,是余明朗专属的位子,他用了三年,然后他就会看见自己的父亲又绕了过去,坐在离自己很远的另一端。
每天余政严都会这样,将孩子放下后回自己的位子,他从不感到厌烦,像是在尽一个父亲的责任,管家以前和余政严说:“先生,我来吧。”
余政严却摇头,以后管家便再也没提过了。
他是想弥补什么吗?弥补自己的孩子没了母亲,弥补余明朗生而孤独?
但每次沉默的饭桌上面只听得见细微的咀嚼声,以及年幼的明朗用勺子撞击瓷碗的声音。
余政严性格沉稳,不言苟笑,他是一个父亲,放在寻常人的家中,算是一个威严的父亲,他想做的再好,却依旧尽不到母亲的职责,管家曾经给主人提过意见:“先生要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吗?”
主人家的事情他本来不能过问,但他看孩子可怜,心想,也许这个家里面还是需要一个主母。
余政严的手在乌黑的桌面上有节奏的叩击了两下,最后摇摇头:“算了。”
余家要是要女人,什么样的闺秀没有,可就是那上位的主子不愿意,他在外面有很多的情人,可是能带回宅子的却没有,他想这里有他唯一的儿子,他怎么忍心让别的女人来照看他?
后来等余明朗再大一点的时候,他已经不需要那个儿童座椅了,他可以自己坐在冰凉的椅子上面,与父亲相对坐着,只是一个在桌子的一头,一个在桌子的另一头。
管家觉得这样不好,这个孩子一直呆在宅子里面,就象只金丝雀一样,这样的大年纪的孩子应当是自由自在,他怕人憋久了会生病。
于是他又去给余政严说:“要不等少爷大一点的时候,将他送去学校读书。”
余政严沉默了一会儿,他站在落地窗前,从那里俯视,可以看见宅子前面诺大的院子,一片青翠,在那里,他的儿子坐在柔软的野餐垫上,沐浴着阳光,手里拿着一本儿童读物,今天的阳光真好啊!他在心中赞叹道,就像是这孩子刚出生时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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