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鳄落马,立案批捕,这种新闻不是稀罕事,于锦乐几乎从这三两句的陈述中就能预见到外人的种种反应了,要么拍手称好,要么幸灾乐祸,更不泛落井下石的,再多的没有了,不会有人去关注他们背后家庭的景况,更不会有人去为一个原本前途大好的优秀少年人的困顿表以一丝半点的惋惜。
权钱优势造就贫富悬殊,贫富悬殊又造就愤世嫉俗,虽然鮀中的圈子里大部分都是干部子女,但出了这个圈子,就是平头百姓的天下了,他们仇官仇富理直气壮有理有据,去单位办个事,普通人说尽了好话跑断了腿都抵不过当官的一个眼色,小小的四五线城市才几个副厅级干部?这当中的油水可想而已,如果一直立于圈内不倒那自然是不用去理会这些的,但凡一丁半点的优势都足以居高临下,可偏偏边家倒了——
“这些做官的啊,就是在悬崖尖上走钢丝,一路走到底也就罢,飞黄腾达鸡犬升天的周围的圈子都要跟着往上走,可像这种中途失足的,下面等着的可就是万丈深渊了。”于妈妈在旁边叹了句。
于锦乐走到电话机旁,在打与不打电话之间举棋不定。
于妈妈见他脸色严峻,试探地问了句:“怎么?”
新闻通报为时不到一分钟,很快就跳转到另一个民生热点上,于锦乐讷讷地看了他妈一眼:“是边想他爸……”
于妈妈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满脸的吃惊掩都掩不住,边想在他们家进出那么久了,来自于干部家庭她并不意外——甚至这就是他们花钱找关系也要把于锦乐塞进鮀中的原因之一,为人父母的,都希望子女在展翅前能交到一帮助力?——可见证一个干部的落马,那就真的始料不及了。
她把于锦遥于锦安赶回房睡觉,这才回头问自家儿子:“阿想的爸爸?”
“嗯。”
于妈妈“哎哟”了一声,瞪着早就跳到民生热点的电视画面上好像突然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好。
母子俩面面相觑两相静寂。
尚未进染缸磨砺过的十几岁小少年,脸皮薄得透透的,却无一例外地对面子看得重,边家这等大事姑且不提,哪怕是在最普通不过的于家,亲戚往来之间那些个搬不上台面的市井龃龉,于锦乐也都羞于启齿,跟边想张弘宽他们的戒备心不同,于锦乐很少把交清泛泛的同学带回家,是因为他不想让同学见到那些亲戚连为奶奶做个生日宴都斤斤计较的市侩嘴脸。
而边想——一个白天在学校尽情撒欢,晚上却埋头苦读的一级装逼犯——于锦乐实在对他的脸皮没信心。
他双手交握,支着额头沉默地想:是啊,那可是衣服不够光鲜都不会踏出家门半步的边想,经得起这样的疾风骤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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