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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得骨头都散了,你啰嗦了一辈子现在还在啰嗦。”

“皇上是奴才第一个主子,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主子,伺候了您一辈子,现在才嫌奴才啰嗦是不是晚了一些?”

“还敢顶撞朕,你真是老样子,一辈子都没有变。”

“奴才不敢变,奴才要一直伺候皇上。”

“去,把九个皇子和公主都叫到未央宫来,朕有话要说。太后身子骨还好吗?她老人家若是还能动也顺便请来。”

“皇上,您这是……”

“话多,快去请。”

祥云猫着身子赶紧去请人,频频回头瞧赵熙延,祥云再回头时已经是满脸泪痕。祥云还没走多久,苏清书和颜逢君一干人就来了。她们远远就瞧见了赵熙延枯槁佝偻的身影,远远的喊着他。赵熙延听见了她们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去瞧,那笑格外灿烂。几人立刻将赵熙延围了起来,赵熙延左手撑着拐杖,伸出右手食指勾成一个勾,每个人勾了一下鼻子,笑得和年轻时一模一样灿烂。

“你们来了啊,朕想你们了。”

几人瞧着这样病容憔悴的赵熙延,强忍着眼泪,硬生生扯出笑容来。她们六个还是一头青丝,但是面容上少不得有了岁月的痕迹,都当了曾祖母,都生了不少皱纹。赵熙延瞧着她们,就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一样。他用尽了一生去守护她们,去疼爱她们,几十年的光阴点点滴滴都值得回味。他认认真真看着她们的脸,即使已经看了几十年了,他还是觉得一如初见般美丽。他伸出枯槁的右手抚摸着颜逢君的脸,刹那间还以为是那年新封了她良妃那一夜。再伸手去摸了摸苏清书的脸,这是他少年时的全部欢喜,实在是太难忘。再伸手去触摸乌兰容若的脸,这张脸是最年轻的,他还记得乌兰容若度给他的那口酒,真的很甜又醉人。再伸手去触摸吴清瑶的脸,这个傻女人大概还不知道,那日踢毽子假摔其实他看得出来。再伸手去触摸丘如玉的脸,怎么会有人这么傻足足等了他十年。赵熙延转身去瞧屋里的夏淑宁,这才是世上最傻的女人的。赵熙延望向远方,他似乎瞧见了乌兰娅一身红衣拿着鞭子骑着马向他奔来。啊娅,你知不知道,朕念了你一生。如你没有爱上朕,你该是草原上最骄傲的公主。

颜逢君和苏清书扶着赵熙延回房坐下,夏淑宁也醒了,六人围在他身边回忆过往。今日的赵熙延精神了很多,说了很多话。没多久赵熙延的孩子们都来了,太后也来了,他们在未央宫摆起了宫宴。赵熙延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己的母亲、妹妹、弟弟、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们,很是高兴。除了他高兴以外,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流泪都在滴血。太后都不敢瞧赵熙延,她活到八十岁还硬朗得很,但是她的孩子却病痛缠身,实在是心痛难忍。赵熙延的儿女们更是难过,他们每一个都是在父皇怀里抱大的,父皇就是山就是依靠。父皇言传身教,躬亲教养,这是天底下哪个父亲都做不到的,但是他们的父亲就是做到了,还做得很好。琪星和琪睿、琪瑜已经忍不住,眼泪已经掉出来了,父皇若不是操心他们,估计也不会老得这样快。

赵熙延在寿宴上什么也没说,叨叨絮絮全是让他们这些兄弟要团结要兄友弟恭,要他们护好母亲和姐姐妹妹们,不许让女孩子受委屈。赵熙延更是拉着琪琛的手叮嘱他,他是长子是大哥,以后要好好管教弟妹。谁都听得出来这是临终托付,谁都没有忍住,在宴席上泪如雨下。琪逸从小爱哭,到了十四岁还躲在赵熙延怀里哭,是最得赵熙延疼惜的。当年琪逸大病的时候,赵熙延抱着他不休不眠,他虽然小也知道父爱如山。如今最疼爱他的父皇这般,他强忍泪水,硬生生扯出笑来让父皇看得欢喜。琪煦是最坚强的,却与受不得父皇这样,紧紧握着自己妹妹的手不让自己哭。琪铭年纪最小,直勾勾看着赵熙延,生怕再也瞧不见了。

赵熙延挨个叮嘱完他的孩子们,又开始叮嘱唯一的妹妹和仅剩的晋王。还认认真真叮嘱了太后,要她以后不要太忧思了。最后赵熙延将陪伴了他一生的六个女子挨个叮嘱完,都是些琐碎的日常。赵熙延知道自己的大限可能这就今天了,害怕有些话来不及说就走了,所以凡事絮絮叨叨的。他谁都能放心,唯独放心不下她们六个。他宠了她们一辈子,哄了一辈子,爱了她们一辈子,这下他要先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哄她们、宠着她们了。她们若是生气了、委屈了、别扭了,那该怎么办?一向最坚强的颜逢君此时已经崩溃了,她紧紧攥着赵熙延的手,不愿放开。曾几何时这双手大得可以包下她一双手,这双手温暖得可以融化她一个冰冷的心,如今枯槁得不成样子,全是骨头。

赵熙延不敢哭,他怕自己哭会让他们难受,只是安慰着她们,任由她们扑进自己这幅已经脆弱的身子上哭。入夜,赵熙延躺回了未央宫的床上,他所有的亲人都在屋里陪着他最后一程。太后坐在赵熙延的床头,泪流不止。

“熙儿,是母亲害了你,是母亲害了你,若不是当年母亲这样自私的决定,你不会你不会……”

“母亲,你不要自责,熙儿这一生很满足了。”

“朝儿,快过来!”

琪朝红着眼走到赵熙延床前,跪下侧耳听赵熙延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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