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父这次没用皮带,他直接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g黑色的皮鞭,张凯曦一瞄见那抹黑色全身都微不可察地抖了下,他小时候特别皮的那会儿被那g鞭子折磨得可够呛,现在想起来都心惊胆战。
“衣服脱了!”张父凌空扬了一鞭,似乎在测试鞭子的力道。
张凯曦心头一凛,暗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咬牙,一闭眼,卷起衣服下摆就要往上撩。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身影风一样撞开书门冲了进来。
张家宅院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混乱过。
张父手里捏了g鞭子,怒气冲冲地追在那对胆大包天的母子身后,走廊的盆栽被他绊倒了好几颗。小保姆在后面焦急地喊“老爷您别打小凯哥他伤才好没多久呢”,书房的电话响了,却没人接,楼上楼下一片乱糟糟的景象。
“伯父”谭宇挡在正要往后院冲的脸色铁青的张父面前,“这件事我也有一半的责任,凯曦的伤才好,您要打就打我吧。”
“让开!没你的事儿!”张父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了一秒,就掠到了他身后,“今天不抽小兔崽子一顿难平老子心头之恨!”
“你这个冷血无情顽固不化的的老家伙!俩孩子在一起怎么惹你了,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张母抱着自家儿子躲在院子里的一株茶树后,张凯曦担心谭宇,在她怀里挣了挣,无奈怎么都挣不出来,只得作罢。他妈宠他可真是宠得无法无天,就连最开始他和谭宇手牵手走进家门的时候也只是问了句“在学校一切都好?”,好像她什么都料到了似的。
“我冷血无情顽固不化?”张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那我今天还就冷血一回了,不打小兔崽子一顿我对不起张家列祖列宗!”
张凯曦敏锐地从他爸这句话里听出了点什么异样的东西,只是他来不及深想,就被眼前一幕刺痛了眼睛。谭宇竟然在他爸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张父完全没料到谭宇来这么一出,惊慌地退了两大步。
“伯父”谭宇仰头望着张父,目光坚韧而明亮,“我明白这个事情对您来说很难接受。我也不打算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可我既然已经决定跟凯曦在一起了,就做好了跟他同患难的准备。这些话也许在您听来很幼稚,但我还是想说。如果您一定要打他,就连我一起打吧。”
“谭宇……”张凯曦鼻头一酸,迈出的步子像有千斤重,“你没必要……”
“小谭……”张母在他身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保姆躲在拐角刚用手帕擦完眼泪,就见张父脸色奇差地大步朝这头走了过来。她连忙把自己缩进角落,同时在心底咦了一声,怎么突然就没动静了?
张父上了二楼,把自己锁在书房里,锁了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晚饭的时候,小保姆在门外喊了很多遍,他才从书房里出来。只是短短一个下午不见,他整个人都像老了十岁般,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有些佝偻。
餐桌上的饭菜已经没了热气,张母忧虑地望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丈夫,她对面两个忐忑不安的年轻人并排坐在一起,跟随她的目光齐齐转过头去。
“三年,我给你们三年时间。”张父的语调有些暗哑,大概是抽了一下午烟的缘故,“证明给我看,你们俩经得起考验。”
65.尾声(下)
“爸……”
“你有个叔叔在加州伯克利分校任教,这个学期完了你就去那边,给我待满三年再回来。”
“老头子啊,是不是有点太急了……凯曦都还没毕业……”张母犹豫道。
“他上不上那所大学都没什么俩样,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张父轻蔑地嗤了一声,他转向正在发愣的张凯曦,“我也不要求你考什么mba、phd了。只要你换个环境,好好学门新语言,把以前那些惯出来的毛病都给我改了,能做到吗?”
此刻的张凯曦内心可谓五味杂陈,既有欣喜,又有不甘,还有几分酸涩。欣喜的是他和谭宇并没有完全被他爸一b子打死,不甘的是他爸一句话就想把他踢出国,也不管他和谭宇的感情还在起步阶段,明显怀着把两人爱情的幼苗掐死在温床中的y暗心思。至于酸涩,有这么急哄哄地把自己的儿子送出去的父亲吗?跟送大白菜似的!
张凯曦咬牙切齿了半天,侧过头,谭宇正深深地看着他,眼神里分明是肯定和赞同。他握了握拳,转过去对着他爸,“行,美国我去,毛病我也会改。不过三年后我回来,你能不能保证再也不反对我和谭宇的事?”
“等你回来再说。”张父没什么表情,“三年后的事,谁也不敢保证。你要是到时候带了个美国妞回来,我能反对吗?”
最后这句彻底把张凯曦给堵得哑口无言。他算是醒悟了,他爸早把他的劣gx洞察得一清二楚,这些年任他在外面怎么惹是生非张牙舞爪,不过都是在他爸的手掌心里翻着跟斗玩儿而已。
“伯父,谢谢您的理解”谭宇站起身,弯下腰诚挚地给张父鞠了一躬。
张父还端着架子,不怎么感冒地嗯了声。他现在对这个年轻人可谓是爱恨交织,爱惜他的品x的同时又对他勾搭上了自家儿子这事多少有些怨恨。他终究是个父亲,胳膊肘还是朝着自家人拐的。
“都还站着干嘛,坐下吃饭。”张父发号施令般结束了餐桌上难捱的沉默。
这晚谭宇就在张家住下了,只不过住的是客房。他心里装着张凯曦两个月之后就要走这件事,从进了房间后就开始走神。直到一阵敲门声把他惊醒。
“伯母?”谭宇拉开门,看到穿着睡衣的张母,瞪大了眼。白天他和张凯曦忙着和张父周旋对峙,弄得筋疲力尽,差点忘了还有张凯曦他妈这关没过。
“没打扰你吧?”张母笑眯眯地望着他。
“没有没有”谭宇连忙把她迎进来。这本来就是他们家的卧室,他一个外人,现在反倒有点喧宾夺主了。
“你别紧张,我不是来拆散你们俩的。”张母看他神情惴惴不安,语气又放柔了几分,“诶,我们家凯曦x子不太好,毛病也特别多,他……没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怎么一个两个都对张凯曦这么没信心?谭宇无语凝噎了一会儿,苦笑道,“没有,我们相处得很好。”
张母这才看起来放心了一点,她拢了拢鬓发,在床沿坐下,又招手示意谭宇也和她一起坐下。
“我们家凯曦表面看起来是个混不吝,成天没个正形,但他骨子里其实很执拗,一旦认真起来就是一辈子的事……你明白吗?”
谭宇点点头。
张母欣慰地笑笑,谭宇要是个女孩,她让她家凯曦去做上门女婿都愿意。不过事已至此,张母也早就抛掉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握住谭宇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看进男生的眼睛里,郑重道,“我们家凯曦可就交给你了。以后的日子你们要互相扶持,一起奋斗,可以吗?”
“伯母……”谭宇眼眶有些酸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宽容和温情,甚至让他隐隐生出不该和张凯曦在一起的愧疚感。只是这种愧疚感很快就被更强烈的不轻言放弃的念头给打败。在一起,不是仅仅被被家长认同那么简单的事情,他和张凯曦未来要经历的,还有很多很多。
“还叫伯母啊?”张母眯起眼睛慈爱地看着他。
“妈……”
张母走后,谭宇一个人坐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望着稀疏的月光从窗台照进来,久久都没有睡意。
门口忽然传来拧动门把的声音,坐在床沿的谭宇刚转头,一团黑影就扑了上来。熟悉的体温,熟悉的触感,黑暗中谭宇无声地翘起了嘴角。
“我妈都跟你说了什么?”张凯曦从后面搂着谭宇的腰,轻柔地用手掌摩挲着他的x口和腰腹,不带任何情欲的意味。
“没什么。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张凯曦顿觉脸上无光,她妈估计在谭宇面前把他的缺点全抖出来了。还照顾?把他当幼儿园小朋友吗?不过话说回来,这也算是一种认可吧……
“你不在身边,我都睡不着”张凯曦撒娇似的抱着谭宇的腰,脸来回蹭着他的脖颈,谭宇后颈的肌肤本就敏感,被他这么一蹭**皮疙瘩都起来了。
“明天起来被看到不太好……”
他们就剩两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在一起了,漫长的分离很快就要来临,以前谭宇和张凯曦在一起倒不觉得时间有多快,现在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偷来的,格外珍贵。谭宇虽然也想和张凯曦待在一起,但一想到这是在张家,还是会顾忌退缩。
“没事,明天我早点起来回房间就行了”张凯曦已经踢掉了鞋子,长裤也脱了,拉着谭宇躺进了被窝里。他也不敢太过分,就只是抱着谭宇纯睡觉而已。
“对了,今天不是没去成海洋馆么,我们明天再去一次,行吗?”张凯曦从背后环着谭宇的腰,漆黑的眼睛耀如晨星。
“嗯。”谭宇用手包住了放在他腰间的手。
去美国的签证六月初就下来了。面试前张凯曦一直都抱着去驻美大使馆打酱油的心思。无奈那天谭宇是陪着他一起去的,他实在不好意思用刻意的蹩脚英语混过去,只得端正了姿态认认真真地回答问题。他托福考得一般,不过他爸面子大,签证护照什么的不过是象征x地走走程序。
这两个月过得飞快。张凯曦嫌寝室里那帮电灯泡碍眼,那天从家里回来后就领着谭宇搬进了校外陈鸥的公寓,两人有模有样地过起了小日子。陈大少远在海南参加劳什子的海天盛宴,据说是纸醉金迷乐不思蜀。张凯曦时常担心某人再这么下去陈氏鲜鱼店应该就离倒闭不远了。
谭宇再次见到沈牧,是在家乐福的食品区前。张凯曦在隔壁的货架前挑牛r干和薯片。谭宇推着推车,正要掉头,迎面撞上一个人影。沈牧手里提了个购物篮,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
“对不——”谭宇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口,楞了好半天,才想起要打招呼,“沈牧”。
张凯曦拎了盒薯片和一大包牛r干走过来,往推车里一塞,顺手捏了下谭宇的脸,“我去拿几罐冰啤,你在这儿等我。”好像他眼里g本没有沈牧这个人似的。
“你们……现在在一起?”沈牧脸上的笑容很勉强,似乎随时都会g裂。
谭宇不说话,算是默认。
沈牧呵呵笑了两声,“那很好啊……祝你们幸福。”
此情此景,不管说什么都会让气氛尴尬,谭宇索x只点头。
以前他和沈牧在一起,都是他说话,沈牧不耐烦地听。这次竟然反过来了。
“暑假留在江城吗?”
“嗯”
“考研吗?还是考公务员?”
“应该都不会考,就找家企业实习。”
“谭宇,走了,家里的空调还没关呢”张凯曦抱着几罐菠萝啤过来,一骨碌抛进购物车里,结果被谭宇嗔怒地瞪了一眼。
“大哥,下面放的水果啊,砸坏了怎么办?”
“下次一定注意!”
沈牧默默地转身离开。
得知张凯曦出国的消息时,沈牧正坐在南下的火车上。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了,有个人跟他说,这辈子一定要去看看沈从文笔下的那座边城。这些话大概连说的人都忘了,不知怎么,他却一直记到现在。
凤凰早已不是沈从文笔下那座古朴宁静、与世无争的古城了,沈牧只在临江的吊脚楼里勉强找到了几分古城昔日的倩影,推开客栈窗户,碧绿的沱江蜿蜒流过,两岸传来很多游客笑闹的声音,喧嚣而嘈杂。
“一路顺风”沈牧改了又改,还是在手机信息框里输入了这四个字,按下发送键。
很久很久,那边才传来回复,“我当然会一路顺风,谭宇还在家里等着我回来呢。”
很别扭,却是难得的妥协的语气。沈牧捏着手机笑了。
在一家湖南牛r粉馆吃完一大碗又辣又烫的牛r粉,沈牧边哈气边跟着人流往南长城走。远远地就听到悠扬明亮的吉他声,在凤凰,这样的流浪歌手几乎随处可见。
走近了,沈牧才看清是个坐在桥洞下弹吉他的男生,他脚下的黑色琴盒敞开着,积了不少花花绿绿的纸币,大都面额很小。男生似乎g本没留意过他脚下的琴盒,只是靠在桥洞上,半闭着眼睛,抱着吉他懒散地边弹边唱。男生肤色黝黑,下颌坚毅,嘴角勾起的弧度,很像一个人。
沈牧的夏天微微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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