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我精通臭贫,胸中有青山遮挡不住的牛,我能让朱裳开口讲话、
开口笑。
翠儿说,有些人生下来就是陈景润,有些人生下来就会臭贫,就会讨人高兴。翠儿说,“秋水,我就是不知道你将来用你的本事干点什么。”那时候,j都少见,鸭的概念还没有完全形成,《战国策》的年代早已过去,咨询业还不存在,所有的文学杂志都在讴歌阳光和希望,有的一点朦胧诗也是较真犯倔反思文革。翠儿和我熟得已经不能再熟了,她老为我的前途担心。翠儿说,我长得绝谈不上浓眉大眼、英俊潇洒,但是还算耐看,还算有味道。翠儿说,我腿上的毛又粗又长,多少男人长到八十岁也长不成这个样子。我说,你看了多少八十岁的男人得出的结论?翠儿说,我日你大爷。我说,很可能是八十岁的男人原来都是有腿毛的,但是到了八十岁就掉光了,所以你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到十八岁,收集数据分析分析,才有说服力。翠儿说,我再日你大爷。
翠儿说,我笑起来很坏、很阳光,笑得姑娘心里暖暖的,觉得这样的男孩一定不会伤自己的心,和这样的男孩一定不会无聊。我听翠儿讲过,她长大要挣大钱。
“挣大钱做什么?买好多漂亮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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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答应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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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08月22日
“对,给你买漂亮衣服,最好的牌子,最好的质地。”
“干什么?”
“然后我挽着你,随便逛逛街,挑一条裙子,在街边一起喝瓶汽水,或是会会我的朋友,一块吃顿饭。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先答应我,反正又不会你娶我或者引刀自宫。”
“不用你我,到时候我会你嫁我的。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不娶你娶谁呀?”
“答应我。”
“好。”
“将来无论谁是你老婆,我给你买的东西,一定要收,而且一定要用。”
“为什么你不是呢?我还没告诉你我的人生理想吧?我当然也有理想啊。我的理想是娶最漂亮的姑娘,写最无聊的文章,精忠报国。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不娶你娶谁呀?”“你别和我打岔,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我知道我长得很好,但是我脑子并不特别好使,没有那么多邪门心思。即使我脑子也算好使,我也没心思和你纠缠。我和你这么熟,你小jj如何在这几年里从无到有,什么时候从小到大,我都心中有数。你这摊浑水有多浑,我清楚得很。再说,你不是已经通过不正当手段坐在那个姑娘旁边了吗?”
“我也日你大爷。你小胸脯如何在这几年里从无到有,什么时候从小到大,我心中也都有数。还是我提醒你戴奶罩的呢。小姑娘家家,十几岁了,晃里晃荡的穿个跨栏背心套双拖鞋摇把蒲扇就敢出来玩了,成何体统!你又不是胡大妈。”“少废话,我问你正经事儿呢,你不是已经通过不正当手段坐在那个姑娘旁边了吗?想那个姑娘想疯了吧?”
“我真是为了帮助同学,桑保疆坐在我原来的位子上,第一排,第一个,抬头就能看见老师,省得他色迷迷地眯缝着眼睛,让年轻女老师起j皮疙瘩。”
“你还是省点唾沫骗别人吧。”
“你怎么知道的?”
“咱们这儿就这么大地方,就出这么几个坏人,绕几个弯大家都认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以为是个生人,或许他曾经和你睡过同一个姑娘呢。”
“人正不怕影斜,我换位子是为了更好地集中注意力听讲,不看窗外的漂亮姑娘。而且也是为自己的身体考虑,你知道的,我三天不看漂亮姑娘就会牙疼。”
“越抹越黑,懒得理你。你答应过的到底算不算数?”
“算数。”
之后的漫长岁月里,我反复梦见翠儿,但是没有照片的帮助,还是想不真切她的样子。我总问自己为什么我们没能花好月圆,肯定不是因为太熟了,我想是因为时候没凑对。每次翠儿打扮停当,替我撑场子,哪怕是穿同一条黑裙子同一双高跟鞋,我还是会诧异于翠儿的美丽。看见她的男人,常常装作稀松平常地打个招呼,然后低下头去在脑海里默想她的样子
,眉毛怎么弯,鼻眼如何安排,头发如何盘起来一丝不乱。想不鲜明的时候,再通过某些不引人瞩目的方式补看翠儿几眼,多找几个角度,多找几个背景,确保回家后能够想起,能够不缺太多像素,才开始大口喝酒,不再忸怩不安。
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艳光四s吧。
数学老师有个大得出奇的脑袋,里面没装多少与数学有关的东西。我和大脑袋的人没有缘分,这被之后的很多事实证明,大脑袋的男人在工作中整得我七荤八素,大脑袋的女人在生活中整得我死去活来。我后来学了医学,专攻肿瘤。结识的一个医学怪人,反反复复和我理论,说人类的大脑远远大于实际需要,中世纪人类的生活就已经很安逸舒适了,之后的所谓进步或者异化实际是大脑在作怪。你开一阵子宝马后感觉和小面就没太大区别了。超常大小的大脑绝对是异端,本质上是一种肿瘤。我无法从科学上证明他的正确与否,但是我心目
中的美人,永远是脑袋小小的,脖子细细的,头发顺顺长长的。
我坐在教室的后面,还是隐隐闻到蒜没被完全消化从胃里反出来的味道。数学老师的早点一定是昨晚吃剩的饺子,用油煎了煎,还放了很多昨天晚上拌的醋和蒜。昨天的饺子一定是韭菜馅的,数学老师的大门牙上粘了一片长方形的韭菜叶子。他的脑袋大,必然嘴大,食道大,胃大,反出来的味大,我觉得坐在第一排第一个的桑保疆挺可怜。
桑保疆皱着眉头,一根铅笔像农民一样地夹在耳朵上,仿佛正在对椭圆方程进行着深深的思考。铅笔的一头已经被他咬得漆皮斑驳,露出铅心。桑保疆的鼻子仿佛长拧了的草莓,奇形怪状,黄里透红,数目众多的粉刺头上的小黑点就像草莓一粒粒的小瘦果。我最怕看桑保疆听讲或是想问题,就像死了亲娘舅一样难看。
朱裳却是香的。很淡,但的确是香的。桑保疆是倒n盆长大的,这个,他懂不了。
“不想听课了?”我问朱裳。
“我听不懂。我不知道他在讲什么。总是顺着他的思路听两三分钟,他就跳开讲别的了。我怀疑他自己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我给你讲点真正难懂的吧,想听吗?”
“好啊。”
“是一个故事。”我想从老流氓孔建国给我们讲的黄故事中找一个比较机巧又不带器官的。好像围棋布局,开始要疏疏朗朗,微言大义。其实我们最终都是要亮出阳具的,但是一开始就亮的是露y犯,大婚之后的是行天地之礼。
“嗯。”
我伸手敲了前面张国栋的后脑壳一下,“回什么头?好好听讲,不许走神,不许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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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日子渐渐美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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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08月22日
转头看着朱裳,我开始讲:“从前有个小村子,小村子里有一户很本分的人家,这人家娶了一房媳妇,媳妇很漂亮,生活很美满。后来这个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大家更是欢喜非常。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孩子不会讲话。郎中讲,孩子决不是哑巴,但无论用什么办法,就是不能让这孩子开口。一天过了又是一天,大家也习以为常了,好在孩子又壮实又聪明,日子又渐渐美满起来。”
“后来呢?”
“后来突然有一天,孩子开口说话了,他叫:‘姥姥’。发音清楚,声音洪亮。两天以后,姥姥死了。过了三个月,孩子又开口叫人了:‘妈妈’。发音清楚,声音洪亮。两天以后,妈妈也死了。又过了三个月,孩子第三次开口叫人了:‘爸爸’。发音清楚,声音洪亮。他的爸爸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就到村头的小酒馆买了一壶最贵的酒,两个酱得最好的猪蹄,酒足r饱之后,穿上自己私藏的真丝红裤头,索性躺在床上等死。”
“后来呢?”
“后来两天之后,隔壁的王二叔死了。故事完了。”
“不对,是隔壁的秋水死了。”朱裳说,低着头笑,脸贴桌面。
“他爸爸为什么会有真丝红裤头?”朱裳停了停又问。
我的长相平庸而粗糙,但是我的内心精致而细腻。我和老流氓孔建国说,别看我长得像个杀猪的,其实我是个写诗的。
我在中学上语文课,戴着黑边眼镜的语文老师教会我如何使用排比和拟人,说会了排比和拟人,就是诗人了,就可以写诗了。我间或看我姐姐订阅的《少年文艺》和《儿童时代》。有一次《少年文艺》征集诗歌,必须是中学生作者,一个作者最多寄二十首,一个月后评
出一二三等奖。因为他们是全国性杂志,得了奖后就是全国级别的小诗人,也算特长,将来高考可以加分,跟你会扔标枪或铁饼一样管用。我一晚上就写了三十首,第二天挑了二十首,用绿格稿纸誊了,寄了出去。我想,我记得的李白杜甫也不过二十首,我的二十首传个千八百年,也知足了。
那个写诗的晚上,我速读《诗经》,跳过所有祭祀章节和不认识的文字,明白了“赋比兴”和“郑风y”,最大的写诗诀窍就是找到心中最不安最痒痒的一个简单侧面,然后反复吟唱。那个写诗的晚上,我写完了我这辈子所有的诗,之后再也没有写过一句,就像我在十六岁到十八岁期间耗尽了我对姑娘的所有细腻美好想像,之后,所有的姑娘在我的眼里都貌美如花。刘京伟说,你丫花痴。张国栋说,你丫没品味,捡到篮子里都是菜,烂梨也解渴。我说,你们土鳖。
人在不同的时候,对于不同的事物的产能是大不相同的。过去打架泡妞,一天能打三场架,一个月能和四个姑娘臭贫,同时处两个女朋友,一三五、二四六,周日休息,一次三至五毫升。现在写小说,笔顺了,一天五、六千字,一个老婆够我一年到头想念,一次三至五毫升。
我那二十首诗的第一首是这样的:
印
我把月亮印在天上
天就是我的
我把片鞋印在地上
地就是我的
我把唇印在你的额头
你就是我的
我那二十首诗的第二首是这样的:
空
没有双脚
我还可以走近你
没有双手
我还可以抚摸你
没有心脏
我还可以思念你
没有下t
我还可以燃烧你
一个月后,我得到通知,连三等奖也没有评上,二十首诗都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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