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远笑得有些牵强,看着饭桌上已备下丰盛的菜肴,心里更不是滋味,想这算怎么回事,他俨然是那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唱了出真假驸马的戏码,他怎么就混到了这份上?
门口又出现两个人,季允和沈丹蓝。丹蓝一进门就兴高采烈地喊了起来,“哥你来了……”突然看见郭远,尾音被生生地吞了回去,她一个劲地拱着季允说:“你不是说今天我哥来吗?”季允也愣了一愣,明白过来后便意兴阑珊地拉着丹蓝坐在了饭桌边,拖长了语调说:“被人狸猫换太子了呗。”
对,他就是那只狸猫。一顿饭吃得郭远顶心顶肺,就跟咽石头和干草般堵喉咙。
妈妈夹起一筷子的鱼香茄子放入碗里,郭远连忙道谢,一股脑全塞嘴里,囫囵咽下还没品出是甜是咸便说:“阿姨您的手艺十年如一日,有增无减,在英国的这些年我最想念的就是您做的菜,想着如果能天天吃到您做的菜,我情愿少活十年。”
妈妈哈哈笑了起来,“这孩子,还学会捧人了。”
晨曦用筷子头戳他,“你也太夸张了!”
郭远白了她一眼,表示他依旧没有释怀。两人还在眉色里刀光剑影,一旁的妈妈则嘘着眼仔细地端详着他,不住地点起了头,“这孩子,从小就长得俊,比我们家晨曦都俊,这得哪家闺女才配得上啊。”
季允笑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这非得船王女儿、总督千金才有这福气吧。晨曦姐,你坐远点,本来就不显眼,往郭大哥旁边一坐,连人都不见了。”
啪一声,晨曦气呼呼地拍下了筷子,“季允,你再说一句我不爱听的试试看!”
妈妈怪嗔道:“这都多大了,还和小孩子置气,这不给小远看笑话了么?”
“阿姨您别见外,我并不是外人。”
晨曦急忙点头附和,“就是就是,远远他不是外人。”她是担心她再不做些表示,他真犯起浑来谁也招架不住。
妈妈哦了一声,埋头吃饭,不再说话。吃完饭好容易把季允俩小情侣支走了,两人端坐沙发,开始摊牌。
“妈,我和郭远……”
“是真心相爱的。”
“我打算和他……”
“结婚。”
“我们希望能得到……”
“您的祝福。”
“妈……”
妈妈终于沉不住气了,一挥手阻止他们的一唱一和,严肃地问:“小远,你回国多久了?”
“快半年了。”
“哦,才半年。如果我没记措,你以前是百般不待见我们家晨曦。”
郭远急忙说:“事实上我打小就喜欢她,只是表达方式……有些问题,其实我心底特别喜欢她。”
妈妈呵呵地笑着,“想当年你没事就把她往水坑、泥潭子里推,她都哭得岔了气了,可你这坏小子站一旁笑得可欢了,这表达喜爱的方式可是够另类的。”
晨曦一个劲地拱着妈妈,“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呢?”
“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不幸福妈是死也不能瞑目的……”
“妈你干吗说这话,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很幸福。”
郭远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的迫切要他表态的恳切,突然觉得悲伤,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他能否真的让她幸福。
看他眼迷离了起来,晨曦心急如焚,想着“郭远你就这点坚持,这么经不住考验,这么快就放弃了!”得不到他的回应她只好背水一战,硬着头皮说:“妈,您别生气,其实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妈妈神色一变,怒火攻心,扬起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这清脆的耳光声让郭远恍然醒来,他缓缓站起来,提了提裤子,突然屈膝就这么跪了下去,让其余两人都傻了眼。
“阿姨,您女儿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值得最好的人去疼爱,也许我不是最好的,但我还是希望您让她和我在一起,我发誓会用生命去保护她,给她幸福。”
晨曦拉他,他不动,眼神倔犟,大有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的意思。
妈妈叹了口气说:“你这是将我军呢,你这孩子哪都好,就是性格太霸道,连求人都这么不容拒绝,而晨曦的性格太懦弱,喜欢一个人就死心塌地对他好,吃了亏也不吭声,我觉得你们的性格并不合适。”
郭远一阵苦笑,“阿姨你低估了自己的女儿,事实上,我爱她比她爱我要多,我的心全在她身上,而她却未必。我也想借您在的机会问她一句,是不是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不违心,不顾虑责任,只讲感情。”
妈妈一摊手道:“看,你们自己内部还有矛盾。”
晨曦有些气急败坏,这本该是一致对外的时刻,他竟然质问起了她。拧直的眼神也似乎是要迫着她当下立誓,她气他的不信任,一扭脸生起了闷气。
这样僵着总不是办法,妈妈只得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起来吧孩子,地板凉,有事咱们坐着说。”
“不。阿姨,这一跪是向您赔不是,从前我年少无知不知轻重,希望您别因为这些事就对我盖棺定论。我爱她,是因为她有一颗水晶般美好的心灵,她值得我去珍惜。我知道您是在担心我只是心血来潮玩玩就算,也怕我会欺负她,只要能让您安心,我愿意发誓,发毒誓也行……”
“你不用发誓,我相信你。”晨曦突然站了起来,也扑通一声跪在了面前。
“妈妈,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他,以前您常规劝我,说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要浪费太多感情在他身上,可感情这东西不是水龙头,说关就关,我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他。即便他一走十二年杳无音信,我也曾经对别的男生动过心,但最后我还是不愿放弃他,他在我心中的分量始终是最重的。这12年来我等得很苦,但他比我更苦,但我们还是克服了一切走到了一起,所以,即便是您不同意,我也要和他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听完女儿一席话,妈妈愣了半天,最后没好气地瞪着面前视死如归的两人,“你们这架势是要举行刑场上的婚礼还是怎么?不声不响地在一起了,不声不响地跟我说要结婚,你们干脆再不声不响生个孩子抱来跟我说得了!总得给我个时间消化消化吧?”
晨曦露出了笑脸急忙要爬起来,郭远却一把拉住了她,沉着地问:“那就是您老人家同意了?”
“你这臭小子,那天听晨曦提起了话头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又回来了,我女儿魂不守舍为不了别人,只能是你。”妈妈摇着头感慨道,“那时你妈老跟我说这两个孩子肯定是要在一起的,我还不信,说‘你儿子绝看不上我女儿’,想不到……倒是你妈最了解你。”
郭远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灰,一扬眉问道:“我妈都说了什么?”
就跟特地卖了个关子似的,妈妈神秘一笑:“自己问去。”
晚上郭远正倚在沙发上捧着他的《精神分析引论》苦啃,晨曦端着电话递到了眼前。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书本,闲闲散散地问:“干吗?”
“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他抬起头看她,眼里全是疑问。
“我妈同意了,总得问问你妈的意见吧?”
他拂开了她的手说:“我妈没意见。”
晨曦依旧不死心,“还是打一个吧。”
郭远睥了她一眼,慢腾腾地接过电话,在晨曦的强烈要求下开了免提,郭妈妈很高兴听说了儿子通过了丈母娘那关,说着婚期定下提早通知她,她一定要回来观礼,并说他爸爸的态度有所松动,她会尽力劝他一同参加。郭远语气淡淡地说:“你还是别太勉强他。”晨曦在一旁一个劲地掐他的手臂,他撸开她的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郭妈妈在电话那端无限感慨了起来,“真好,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还是最喜欢那丫头,其实我老早就知道你们这对小冤家谁也离不开谁,只是没想到我儿子能深情如斯,妈妈真为你自豪。”
郭远咳了一声,忍不住问她:“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
郭妈妈嗤了一声,语气颇为不屑,“你肚子里有几段花花肠子还瞒得了我?忘了你人生第一次梦遗是梦见了谁?喊得那么大声把我吓了一跳,半夜就得爬起来给你洗裤子……”
郭远顿时心惊,尴尬地打断了妈妈说下次再聊,啪地挂了电话。
晨曦瞪着眼睛抗议,“怎么挂了,我还没听完呢!什么第一次梦游啊?我都不知道你还有梦游的毛病,喊了什么?切西瓜?”
看她立着手掌做着切割的动作,郭远一手拂开,没好气地说:“还能喊什么,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你梦游,怎么会是我的错?”晨曦一脸的无辜。
郭远端起了书本,却再没心思看下去,心中暗想着,“可不就是你的错。”
那天是大年初一,他记得她穿的是一身毛茸茸的雪白外套,刚洗完头,一撩门帘走了出来,一头乌黑长发如出水云岫,映衬得脸洁白如瓷。她拿着扫帚弯腰扫着自家门前的雪和绛红色的鞭炮残渣,将它们一点一点扫拢。他从窗台上翻下身子,在盘子里抓起几粒糖果在手心中揉捏,听着糖纸沙沙的摩擦声,想了一会儿他推开窗子,伸出头去冲她喊:“贺晨曦你帮我把我家的雪扫了,我给你巧克力。”她直起腰看他,咧开嘴冲他笑,大声说好。他满意极了,想着妈妈交代的任务总算是有了着落,他举起握满了糖果的手冲她晃了晃说:“先放我这,扫完来拿。”
后来他睡着了,再醒来已是下午,他迷迷糊糊扒着窗台看出去,干干净净的院落已露出砖红色,院子中央是个堆得很狼狈的雪人,跟智障似的,一看便知这是贺晨曦的风格。
言出必果,他揣着一兜糖去她家找她,她爸爸说:“她玩累了,睡了。”他点点头,说:“我把糖放她床头。”
走进卧室,她正如蚕蛹般缩在温暖的被子里,只露出小小的头颅,如瀑的黑发凌乱的散落在头侧,床边的椅子上堆满她脱下的衣服,他轻唤了一声,见她没醒,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轻轻掀起她被子的一角,看见了她洁白如玉管的脖颈,他咽了咽口水,继续往下拉,那因过度温暖而泛出桃红色的肌肤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直叫他想起刚出生的粉红色小老鼠。还有胸前两朵花苞,就像奶油蛋糕上点缀的那点樱桃果酱,让他看傻了眼,直至听见屋外大人说话的声音才醒悟过来,落荒而逃。
回了家他还是失魂落魄,满脑子都是那副绯色的画面,萦绕不去。
吃晚饭时晨曦赖在暖暖的被窝里不愿起床,他坐在外头听见她奶声奶气地和妈妈说着话,想着她光着身子坐在被子里的模样,还是面红耳赤。后来她懒懒地被妈妈抱出来,套着大红毛衣,闭着眼倦倦地坐在他身边,脸颊上还有枕巾压出的褶子。他把巧克力塞进她的衣服口袋里,她眯着眼掏出一粒摸摸索索剥开糖纸塞进嘴里,闭着眼慢慢地嚼。
见她还恍惚着,他拍她的小脑袋问:“傻瓜醒了吗?”她咧开嘴格格地笑,说:“我刚刚梦见你了。”他凑近了头问:“梦见我什么?”她终于睁开了眼睛,认真地说:“梦见你掀我被子来着。”
差点坐翻了椅子,当时的他,足足出了一身冷汗。
当晚煤炉烧得太旺,他也梦见了她,梦见了那样的粉色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无处可逃,他惊呼着醒来,只见那半拉的窗帘透进一束温柔流连的月光,泛出一片诡谲的氤氲,染白房间每一个角落,无一遗漏。
他轰然倒下,不得不正视这样的现实,她就像潮水,已将他包围。
番外吃客
向南鹏高梵几个人饭后觉得无聊得紧,环顾一周感慨道:“遍c茱萸少一人啊。”
“改天叫郭少请吃饭吧。我给他打电话预定下时间。”向南鹏说着便掏出了手机。
电话通了,并不是他本人,向南鹏热情洋溢的说:“晨曦,是你啊。郭少在家吗?”
“他在,但你是谁呢?”
“呃……难道说,没有来电显示?”
“没有,是陌生号码。”她回答得很笃定。
此时向南鹏已经有点泪意,他居然如此绝情,他竟然把他的号码给删了!电话那端还在孜孜不倦的问着:“你是谁呀?你找他有什么事呀?”
高梵按耐不住性子把电话抢了去,“喂喂!叫郭远听电话!他二姨老公的儿子的表弟的姑妈死了,请他来奔丧!”
“又是你们这帮流氓!”话音未落,电话随即被郭远抢了去,“谁啊?”
“郭远你这孙子,现在电话都得让老婆来过滤了?瞧你孙子没出息样,出去别说认识我,丢不起这人!”
“高梵你这孙子,我刚刚在洗澡!有事快说有p快放。”
向南鹏一脸委屈的扯了扯高梵的衣袖说:“替我问问他为啥删了我的号码,我哪招惹他了?”
高梵轻笑一声说:“向公子问你,他为何被打入了冷宫。”
“前两天手机掉水里,号码全没了,一会儿你们轮番给我发个短信,我好记下来。”
“这个一会儿再说,哥几个打电话给你主要是只会你一声,我们决定你得请客吃饭,定个时间吧。”
“等等,我问问。”过了一会儿,郭远开了腔,很是淡定:“我老婆说了,现在在闹金融危机,要开源节流,减少不必要的支出准备过冬,别人请吃饭一定得去,请别人吃饭,经济复苏以后再说。”他果断的拉开了话筒,听见电话里传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晨曦对之投以赞许的目光,郭远微笑的点了点头。
只是没过几天,郭远终于良心发现,决定请客吃饭,张罗了一帮人到烟台道356号,晚上7点许人就来齐了,却发现了个棘手的问题,没地儿停车。
一溜奔驰路虎玛莎拉蒂都没头苍蝇似的乱转,高梵心一横往路边一停,熄了火,徐维昭伸出头前后看了看,招呼着他忧虑的说:“停这里搞不好会被拖车哎。”
“拖了找郭少解决,看他找的这破地儿!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饭馆!”
几个人顺着门牌数了下去,忽然前方一堆人,一只手伸了起来冲他们喊,这儿!
“我可以先告辞吗?”卢子杰打起了退堂鼓。
几个人正欲集体向后转的时候,郭远热情的迎了上来,“快来快来,座都给你们留好了,哎?程阳,谁喊你来的?我记得我没约你啊!”
“靠,你什么意思?”
“算了,来了就坐下吧。”
一人一个马扎坐下,高梵面部抽搐着,一把扯过郭远问:“你他妈搞什么名堂?烤羊r串?还是露天的?还有,对面那几个丑八怪是谁?!”
郭远低声说:“那几个是晨曦单位的未婚适龄女子,你看上哪个私下跟我说,我给你牵线……”
“我牵你妈个头啊!“高梵正欲掀桌子,看见贺晨曦挺着肚子站起来了,愕然的问:“你老婆什么时候怀孕了?”
郭远苦着脸说:“你觉得她不怀孕我能这么顺着她么?她现在是地主恶霸,我现在过得比农奴还惨……算了,一说起就心酸,不说了,来,别客气,吃吃吃……”
高梵怒火全消,颇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哥们儿理解你。为了你,我们忍着反胃,豁出去了!”
晨曦很满意的看着姐妹们两眼放青光,她指着那一溜的精英男士一个个介绍,“这位是徐总,搞房地产的,田华你姐不是想买房结婚么?找徐总,听说他新开发了一个楼盘叫帝王阁,能给你1。5折优惠价。”
徐维昭张大了嘴巴,正欲说什么,被郭远一个眼神扼杀。
“这位是卢医生,总医院外科第一把刀,谁家病人要做大手术,找他不用塞红包,保准刀落病除,治不好都不好意问你要钱。”
卢子杰默默的将幽怨的目光投向了郭远,潜台词是我一颗红心二手准备而来,也经不起你这样糟蹋。
“这位是……”
看老婆犯了难,郭远急忙说:“这位是杜行长,去他那抢银行合法;这位是程阳……”
晨曦惊讶道:“咦,程阳?你和小娇离婚啦?”
“一场误会,纯粹一场误会,这里真没我啥事,我还得回家陪老婆!回见!”
几个人恨恨的看着程阳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后槽牙差点没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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