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平常」,不过是粉饰太平之后的假象而已。
就如那「一如既往」的父子同眠。
往日萧琰虽偶有让爱子先行睡下的时候,可更多的却是父子俩一道上榻安寝,并在放下床帐后彼此依偎、边说些体己话边培养睡意……而如今么,说是父子同眠,却总是萧宸自个儿先上榻睡了,帝王则托辞尚有公务待理,直到确定爱子睡熟了,才会搁下手上的「要事」就寝安歇。
其实萧琰如此安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毕竟是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又是熟知了情欲滋味的,单单看着爱儿更衣都能气血躁动、欲火焚身,更何况是天天搂着对方仅着了件里衣的柔韧身子入眠?他能勉强克制着不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儿,却无法压抑住身体本能的反应。在此情况下,要想不让宸儿觉出异样来,除了就此分榻而寝、也就只有错开就寝时间一途了。
萧琰本就对爱子疼爱非常,如今又察觉了自身怀抱的情感,正是心思最热的时候,便清楚这样的亲近不啻玩火,却怎么也舍不得这份好不容易得回的无间亲密与温存……所以纵知不该,他却还是选择了将父子同眠习惯延续下去,只生生延后了自个儿歇下的时机、等宸儿彻底睡熟了才上榻安歇。
而这个时候,也往往是帝王一天当中心情最为满足、也最为复杂纠结的一刻。
宸儿对他的依恋可说是刻到骨子里了的,这些日子又已重新养成了和他同睡的习惯,故往往他一躺下,那个让他既怜惜又渴望的身子便会寻觅着主动依到他怀里,且一睡就睡得极熟,就是萧琰偶尔耐不住心头窜延的欲火做了些稍稍逾矩的动作,全无防备的少年也不曾生出分毫警觉和排斥。
事实上,有几回,一时没收住手的帝王甚至连舌都探进了爱儿口里,可后者却也只是难耐地轻轻呻吟了声,并不曾做出任何抵抗……萧琰知道宸儿会如此一无所觉地任人轻薄,不过是因为那个「人」是自己而已,那种全然的信任和敞开让帝王在心满意足之余、亦不由生出了浓浓的罪恶感来,故之后反倒收敛了许多,只将自个儿偷香的范围限定在浅吻和拥抱而已、再不曾越雷池一步。
正因着他的克制,萧宸便偶尔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了什么,也只以为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就像前生令他惊骇欲绝的那遭──并不曾疑心父皇是否做了什么。
可这种事一回两回也就罢了,次数一多,本就藏着心思的少年便也不免心惊胆跳了起来,生怕自己「夜有所梦」的时候会不自觉泄漏出什么,从而让父皇知晓了自个儿「日有所思」之事。加之他心思素来敏感,对父皇总要到他睡熟了才肯安歇的事儿也有所感觉,便不免为此生出了几分猜疑和不安。
实则萧宸自个儿也清楚,若他明说了不想继续与父皇同榻而眠,就算只拿「年纪大了不好意思」当借口,父皇也不会太过追究才是……尤其那夜之后,不知是否猜出了他含泪入眠之事与自个儿驾幸承欢殿有关,父皇不仅恢复了不进后宫的日子,就连泻火都是趁着沐浴时自个儿来的。这种明显是顾虑着他想法的举动教有所觉察的萧宸既开心又自责;却不论再怎么告诉自己「不能任性」、「应当独立了」,每当父皇说出「你先上榻歇着、朕随后就来」时,婉拒的话语,都没能如理智所盼着的那般诉之于口。
于是他只得放任自流、得过且过,既沉浸于这份令他迷醉沉沦的亲密、又惶恐于那份见不得光的念想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什么端倪来……好在三年一度的省试将近,父皇诸般筹谋之际,也不忘边指点边分配了些许工作给他,让萧宸戒慎恐惧、时刻担忧着情思暴露的心能够在忙碌中暂时放下,这才让少年能够在连日的煎熬中得着少许喘息。
不过他忙归忙、烦心归烦心,却始终没忘了分出心思留意他那位好大哥的动静。根据潜龙卫送上的情报,萧宇一心想将自己塑造出一个礼贤下士、英明睿智的贤王形象,不仅这些日子时常在颍王府举行诗会文会,还时常微服到那些应试举子群集的客栈酒楼晃荡,在那些人高谈阔论时来个击节赞赏,或者玩一出「将某某才子请到包厢」、以赏识为由纡尊相交的把戏。
大抵来说,一般稍有见识、对时事及朝廷现况有些了解的举子,对萧宇的招揽不是一笑置之,就是不以为意。托辞婉谢已经算是相对客气的反应了;若遇到某些性子耿直火爆的,有时甚至会直接骂一句「居心叵测」或「假惺惺」,让意欲藉此收揽门客的萧宇心下暗恨,却为了保全那副贤王面子而只得生生忍下、只在回府后连骂几声「不知好歹」。
好在这世上聪明人不少、自以为聪明的也很多。想着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一些投机之人便另取蹊径地投效了萧宇、打算从这位皇长子身上挣一把从龙之功,这才让颍王殿下斥资无数的「礼贤下士」不至于彻底沦为一场笑话。
但在萧宸看来,萧宇这种拓展心腹势力的方式根本是自个儿将自个儿往绝路上推。
大昭延续至今已有七代,许多方面的规矩都考虑得十分周全。比如皇子封王,基础人事和起居支出都是由皇家直接支付供给,确保这些王爷能够过上足够气派体面的生活,却不会有太多能拿来做怪的闲钱。萧宇母家势微,在财力上能得着的支持本就十分有限,如今又要出钱出力地供着这些门客,只怕还没得着收获的一天,就先要让这些皇长子党的「中流砥柱」彻底榨干了。
──更别提如此积极搜罗心腹结党营私,只会更招了父皇厌恶。
萧宸对这位长兄的手足之情早在上一世就已消磨殆尽;眼下抱持的态度也不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已,自然不会对萧宇自寻死路的举动加以拦阻或提点。所以知晓萧宇的种种作为后,萧宸也就只是让人多加留心他的钱财来源和谋划、防着对方狗急跳墙而已,并没有在「礼贤下士」方面扳回一城的打算。
相较萧宇这些日子来的「努力」,更让他在意的,是楼孟允近期的种种动静。
对于此人半途拦路、口口声声要求萧宸举荐他做今科主试的举动,给触了逆鳞的帝王并未明着惩处,而是在召来楼辉密议后下旨将楼孟允由礼部制举司调往了集文馆做编修,专门负责古籍编葺修缮的工作。
若说在制举司,楼孟允还有那么几分从今科省试中做手脚得益的可能;那么调到集文馆,就是将他手头那点值得夸耀的权力彻底夺了去,让楼孟允便想兴风作浪,也没能力整出太大的事儿来。
楼孟允虽志大才疏、眼高手低,却并非一点脑子都没有的蠢人。前脚才刚寻了外甥说事、后脚便给整了这么一遭,用膝盖想也知道是拜谁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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