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连串足以将男人逼疯的画面,直至她进了浴桶,背对着他而坐,只有颈肩露出水面,完美细致的线条仍是如此引人遐想。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选了第二个方式。”他很努力想说得像在谈论天气一样轻松,然而微哑的嗓音还是背叛了他。
怎能怪他?光是想到和她一起待在那浴桶里,就算是柳下惠再世也冷静不了。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却依然什么话也没说。
他也不再言语,直接当成取得默许,武朝卿开始动手脱衣,但那张俊魅的脸庞已不见笑意。
他进了浴桶,背对她而坐,感觉到她因两人背部肌肤相贴而僵了下,他没动,并未再朝她靠近也没有让出些位置,就这么维持原来的坐姿。
须臾,感觉她放松了下来,他才缓缓地深吸口气,再沈徐地吐出,要自己保持平心静气,但只要一想到她刚刚缩在浴桶里的画面,好不容易才压抑住的怒气和担忧仍一涌而上。
他从不知道这个浴桶竟如此大,大得像要将她吞没,那纤细的肩头看起来好小,让人无法和强悍骄傲的她联想在一起。
是什么事将她打击得如此脆弱?
“可惜你今天没去马场,不然就可以看到我新捕获的好马了。”他逼自己笑出声,还加进了炫耀的意味。
这件事应该会让她开心吧?不然至少也会被他那讨人厌的口吻激出一些怒气。
他却没想到这些话听在她耳里,只使她的心情更加低落。
“……嗯。”想到他尽心尽力地达成他们的协议,而她非但没有丝毫付出,还被他侍候得好好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她只应得出这个字。
没见到预期中的反应,武朝卿的一颗心直往下坠。他绝不会傻到以为这是她的臣服,她是消沉到无力反抗,到底怎么了?!
虽然他最想做的是直接转过她的肩头,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逼得越紧,只会让她越将事情往心里藏,他太清楚了,对她的一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今天的她,却让他有种捉摸不到的无力感。
他强忍心焦,努力寻思——
输只会激起她的斗志,更何况他这阵子很收敛,她最多只会觉得气闷,而且就算闷,也会直接找他算帐,而不是愧疚到无法面对他……
愧疚?他怎会直到现在才想到?!要不是顾虑到两人相贴的姿势,只要他随便一动都会被她察觉,武朝卿真的很想狠狠揍自己一拳。
从不示弱的她,很少会有这种表情,而每一次,都与他有关。
第一次,是她察觉到他的孤独,她什么也没问,直接用行动改变了他的生命。
之后,她察觉到更多,开口问怕伤了他,她从不主动提起关于他父母的事,而是将那份关怀放在心里,但过于挂虑他的她,总会以为自己没办法再为他多做些什么而自责着。
当她担心而又无法诉诸于口时,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晓得其实他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她的担忧,但他从来不提。
因为他不希望她一想到他的身世就坏了心情,所以他从不曾言明,而是用实际的行动表达他的心无芥蒂,这些年来他不曾再见过她露出这种表情,于是他以为她终于放心了,结果……
他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那些陈年往事,但从她现在的反应看来,她肯定是完全曲解他的用意了。
总算找到原因,武朝卿又气又好笑,更多的是倏然地心安。
害他吓死了,还以为发生什么天大的事,他绝对要她为他的胆颤心惊付出代价——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解开误会,这种无能为力的恐惧他不想再经历第二回了。
“你知道我为何会被取名叫朝卿吗?”他往后靠去,让自己的背和她完全相贴。心情轻松了,他也开始有心思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多占些便宜。
“你没说过。”虽然沉宕的情绪还是笼罩着她,但这个从不曾听过的事引起了她的兴趣。
自己的轻薄行径并没有被发现,武朝卿笑得好开心,他知道她已被他勾走了注意。
“这名字是娘取的。”他必须捉紧心神,才能不去想身后的她有多诱人,继续专心讲他的故事。“娘是官宦千金,没吃过苦,连换衣裳都有丫鬟帮忙,有一天她去庙里上香时,被到南方卖马的爹给遇见了,爹对美如天仙的她一见钟情。”
第7章(2)
没料到他竟会突然提到父母,袁长云诧异之余,也好想回头看他的表情,但她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因为她怕只要稍一动作,就会打断他。
她只能咬着唇,强迫自己定心,不只听着他的叙述,更试着要从他温醇的嗓音里分辨出是否藏有心伤的波动。
“爹在得知她是极力想跟他买马的买主女儿,开出了用马换人的条件。”知道她正凝神倾听,他更是放柔了语调。“于是娘嫁到了北方,这严寒的气候和简陋的环境让她好痛苦,她以为只要帮爹生了孩子,爹就会让她回去南方,所以她帮我取名『朝卿』,期望我跟着她回去之后,可以用功读书在朝廷取得好功名。”
即使他的声音里只有温柔,这段初次听到的往事依然让她觉得好悲伤,已预先知道结局的她,心头梗窒得快无法呼吸。
“没想到爹不但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反而还开始教她骑马,娘吓坏了,也绝望了。”感觉身后的她轻颤了起来,他在水下悄悄地寻找着她的手,坚定地握住。“爹以为娘终究会接受这个事实,生活还是要过,他不能整天都守在她身边,有一天,当他回家后没看到人,再循着脚步追去已经来不及了,那时是冬天,娘就在一片大雪里永远地睡着了。”
她已经分不清是他握着她,还是她握着他的手了。为什么他还能这么平静地说着?他才是那个最痛的人啊……
她突然忆起一事,激动转身。
“那你呢?她把你也抱出去了吗?”即使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而他就在眼前的事实也证明了他安然无恙,她还是忍不住提悬了心。
她很同情她的遭遇,但他是无辜的啊,要是她那时曾动过要拖他作伴的念头,就算她早已离开人世,她也要到她的坟前再狠狠骂她一顿!
“她把我留在炕上了。”唔,在她那么愤慨地为自己打抱不平时,他还趁人之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武朝卿很努力地对送到眼前的春光视若无睹。“别生气,要是她那时候连我一起带走了,你还有办法认识我吗?”
“她把一个小婴儿独自留在炕上并没有比较好!”越是深思越心惊,狂燃的怒火将方才拧心的难过全烧得一干二净。“要是炕不热了怎么办?要是你爹去个三天三夜才回来怎么办?你都很可能会冻着、饿着!”她握拳怒道。
武朝卿着迷地将她散发着气势的美丽模样敛进眼里,这才是他想看到的她,为了他而难过,却也为了他而充满了活力。
“至少我爹也是及时回来了……”怕她气过头,他试着帮忙打圆场,结果一提到父亲,这小女人反而更加火大。
“你爹才是最过分的人!”想到他甚至连骑马都没得学,累积至今的心疼及恼怒让她停不了口。“硬要娶南方女人的是他,生出来的小孩长得像母亲又有什么不对了?他却把这件事怪在你头上,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他们怎么那么自私?想做什么就随自己的意思去做,都没有考虑到你……”
他倏然将她拉进怀里的举止顿住了她的声音,在他的环拥下,她才发现,她竟激动到开始哽咽了。
“爹不是恨我,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对我。”他将她揽靠胸前,俯首在她耳边低语。“他当初是因为想让娘适应,才会试着教她骑马,没想到反而逼她走上绝路,他怕我也会步上后尘,所以什么都不做。”
他依然平稳地说着过往,并没有给予她任何安慰,但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她原本澎湃的情绪逐渐地缓和了下来,心不再那么痛了,怒气也不再那么炽烈了。
“你又知道了?”她还是忍不住嘀咕。“他就这么撒手不管是在害你耶……”
他闻言莞尔。她还好意思说别人?只要他稍微想和她有所进展,她逃得比什么都快,要不是他用强硬的手段,搞不好她现在还躲着避不见面呢。
“人就是这么矛盾,越怕就越无视,越无视就越内疚。”因为爹娘的事让他学到了这个道理,也因此他才会有足够的耐性陪在她身边。“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那些全是爹亲口跟我说的。”
“你爹对你说的?”她怎么也没办法想像,记忆中那个对儿子从不苟言笑的人,竟会如此剖心掏肺地说出这些心里话。
“是啊,在我十八岁生日那一晚,他对我说了好多。”那一晚他们把酒言欢,父亲将他视为知己好友,又哭又笑地对他畅所欲言,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还说他毕生最大的愿望,是遇到一匹让他驾驭不了的马,即使必须以命相搏,他也无畏无惧,因为这是他最期盼的依归。”
他停下,轻柔地勾起她的下颔,微笑直视着她。
“所以当他走时,我一点也不难过,还为他感到开心。而娘的离开,我也早已明白,没有谁有错,只是太在乎的感情用错了地方,学着放开,才是幸福。”
袁长云别不开眼,她觉得自己像是坠进他那片深邃眸色中,坠得很深很深,深到可以碰触到他的心,她感觉得到他宛如草原般宽广无边的包容,也心折于他那恬静安宁到足以将她包围的温暖。
她不会再怀疑了,也不会再为他担心了,他是真的释然了。
“只是——”他忽尔笑了,还笑得又邪又魅。“你现在应该不会再那么气我用交换种马胁迫你嫁给我的事吧?毕竟爹的一身本领全都传给我,我会照着做也是在所难免。”
“子承父业不是这样用的,你别把错推到你爹身上。”没料到他情绪转那么快,反应不及的她窘红了脸。“你就不怕我也跟你娘一样……”
她突然没了声音。都是他啦,不介意往事也就算了,干么又用这么轻佻的态度对她?害她也和他斗起嘴来,一时轻松过头而说错话。
“不,你不会。”他那笑弯了眉眼的自信表情让她知道自己多虑了。“你只会先把我碎尸万段,然后还义正词严地说我是罪有应得。”
懊恼地瞪着那张笑脸,袁长云没有办法反驳——因为这些念头她真的动过。
原来他的云淡风轻都是真的,她之前都帮他白担心了。连重蹈覆辙这种事都做得出来,难道他就记不住这种强硬的手段换来的是多悲伤的结局吗?
偏偏反应最怪的人是她自己,她应该要担心、应该要对他的动机感到不安,但除了全然放松的欢欣盈满了心头,其余的她什么也感觉不到,甚至连之前只要想到嫁给他就忿忿不平的心情都不知跑哪去了。
“不然你以为我会闷不吭声地让你予取予求吗?”她要自己说得很冷血,但一直浮上嘴角的笑让这成了件艰辛的任务。
她觉得像回到了小时候,什么都不用管,她只要负责板着脸就好,那种你来我往的感觉让她好快乐。
武朝卿闻言,蕴笑的眸中闪过一丝光芒。既然她都开口了,那他就不客气了。
“你好无情,我还以为你就算没为我一掬同情泪,也会多少给点安慰的。”他可怜兮兮地叹道,身体却和他示弱的语意相反,逐渐朝她逼近。
瞧瞧,这人就是宠不得,只要她稍微对他好一些就开始得寸进尺了。
袁长云瞪着那近在眼前的精实胸膛,正考虑着要不要用力咬下去,却突然发现不对——她怎么和他贴这么近?
等到她再发现自己竟和他一起浸在浴桶里说了那么久的话,她的心跳完全乱了拍,连忙背过身去,慌张地想要爬出这让人血脉贲张的小小范围。
“你在做什么?”武朝卿明知故问,长臂朝她腰间一揽,软玉温香再度抱满怀。“你刚主动邀我一起泡澡时不是很大方吗?”
“我才没有邀你!”一心想赶紧逃离的她还来不及坐稳就又挣扎爬起,即使气到想打人她也不敢回头。
她也不知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居然会傻到同意和他共浴?都怪她累到失神了,这才会被他的话说动,不然她哪有办法再帮自己弄出一桶水?而辛苦帮他备好的心意又不想自己独占,她竟就这么接受了他的提议。
“还说没有?”他没再拉她回来,而是跪起身子接近她。“你还诱惑我,在我面前一件一件地将衣服脱掉——”
原本再正常不过的画面,在他慵懒语调的形容下,却成了销魂的挑逗,尤其他还低头用唇若有似无地吻着她的颈肩,那窜过背脊的酸软让她不由自主地仰首闭眼。
天……他究竟对她的身体下了什么蛊?为什么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碰触,就已让她全身涌起热潮,像被融化般虚软无力?
“放手……”她用残存的理智想拂开他扣住她腰际的手,他非但不为所动,反而用愈贴近的身躯将她困在他和浴桶之间。“你不放手我怎么回房……”
她想嗔责他的急切,却在回头对上他的眼时哑了口,因为他眼中炽燃的情欲已说明了一切,他不是急到忘了,而是……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他的意图已完全超出她所能想像。
“不要,我不要在这里……”
她再度挣扎着想要爬出浴桶,但紧贴在背后的他不但限制了她的行动,每当她动作时都会感觉到他的火热抵着她,那像是将自己送上门的亲昵摩擦,更是造成她全身虚软的一大主因。
他总算松开了对她腰际的箝制,却用他的双臂按着桶沿筑起了藩篱。
“真的不要?”他不但用唇在她耳际进行挑逗的吮啮,还用极其缓慢却又存在感十足的力道,贴近她、又远离,贴近她、又远离。
每当她以为他会就此进入她,他反而退开了,而当她以为他已打算放过她时,他又用几乎进入她的霸道顶住她,这无法捉摸的节奏快将她逼疯了。
“你快点……”她已经没办法再管地点了,她好难受,她的身体在强烈地渴望他。
“求我。”即使他也因渴望她而受尽烈火焚身之苦,更清楚这两个字很可能会激得她用尽全力将他踹开,他却宁可铤而走险,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惩罚她。
因为她刚刚的消沉吓坏了他,他要她展现她的倔强,他要看到充满傲气、觉得自己可以和天抗衡的她!
“你、你别想……”他突然一个挺进逼得她咬住唇瓣,然而感觉他的退开,又逼得她只想挫败申吟。
他真懂得怎么折磨她!得不到满足的空虚让她好懊恼,更让她害怕的是,她居然真的想求他……
不,她绝不认输!她紧攀住桶沿不让自己倚在他怀里,但她好不容易筑起的些微理智,只要他再次展开攻击,都几乎溃不成军。
“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别撑了。”他诱哄着,却已分不清这是在激她,还是真的在劝她降服。
因为他觉得那句话更像是在劝他自己,已快撑不住的人是他,他渴望看到她陷在情欲中的娇媚表情。
“你闭嘴!”气他的刁难,更气他将自己玩弄在股掌间的从容,陡生的力气让她发出了怒吼,还有办法回身一把将他推开。
这场景彷佛他骑马追着她的那一晚再度重演,正当武朝卿不知该为计谋得逞而高兴,抑或是该为她的挣脱而痛哭时,摆脱了他掌控的她却没有离开,反而跨坐他的身上。
当她沉下身子将他发疼的欲望紧紧包容时,那股强烈的快感同时贯穿了两人。
从不曾如此做过的她放任自己随着本能而动,而方才的等待是醉人欲融的春|药,她感觉自己就快达到狂喜的境界,但平常可以轻易感受的美好,却只在她体内烧着,她越急,就越烧得她难受。
为什么?难道是他又动了什么手脚吗?那股痛苦交织着欢愉的感觉让她无法承受,她紧抓住最后一丝理智咬唇忍住恳求的话语,但没了力气的她已快撑不下去。
她的生涩让他几乎失去了自持,只想尽情地享受她的给予及美好,但即使她没有开口,他也察觉得到她想要些什么。
他及时接手掌控了局面,坚定地将她瘫软的身子拥向自己,带她一起领略男女之间的欢愉。
那感觉来得又快又猛,她什么都无法想,只能紧紧环住他的颈项,任由那一波波的情潮将她完全淹没。
没人需要求饶,也没人需要认输,她用她的倔强给了他最难忘的体验。
在这一刻,他们已忘了抗衡,更不在乎谁赢谁输,只有彼此熨贴的心,传达着他们从不曾说出口的爱意。
第8章(1)
袁长云自门廊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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