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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唐暗影》

第一章

钱塘镇,一个远离高唐京都的边远小镇,这里不仅风景秀丽,更是文人子弟最易聚结的地方,因为其山之上是高唐最为著名的瑶光学院。

自从高唐两代宰相都出自瑶光,作为高唐培养能臣贤才的学院,高祖皇帝曾亲赐瑶光圣院,更甚者瑶光院长每年都可向皇上举荐一人,此人不用参加科考,直接面帝封官,自此奠定了瑶光在众学院中的霸主地位。

各地学子寒窗苦读,只为能成为瑶光圣院的一员,可惜瑶光圣院挑选学员堪比科考,必要先经过当地的考试,每城只选三名学子进瑶光统考,每年最终只选三十名学子,由此可见入瑶光者定是人中之龙,日后也必定大有前途。

仰头看着钱塘镇三个大字,文少卿脸上疲惫去了七、八,赶了三个月的路终于到了,心想着不愧是圣院脚下的小镇,就连这入镇之门看起来都大气儒雅,握紧了双拳,文少卿默默发誓,他一定要考上瑶光,这样才能让那些族人不敢再随意欺辱他们母子二人,只要考上瑶光,娘亲就不会再受他们为难了。

背着行囊深吸了口气,他大步的走入集镇。

小镇不大,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山村,后来靠着瑶光和前来瑶光求学的学子们才有了今日的钱塘镇。入目所及,镇上摊贩所售之物多以文房四宝,书册字画为主,来往过客也都一身长袍,显得文质彬彬,就连街边小贩都用非也,之呼来招呼客人。

不愧是书院圣地,哪怕是书院山脚小镇,常年受到圣院影响,这里的人真要比其他地方要斯文儒雅。

就在文少卿心灵大受触动,觉得来到圣地之时,突然有一道声音生生破坏了他心中美好的画面。

“站住,个小娘皮,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份,给脸不要脸。”接着“啪”的一声,即便文少卿站的远也能清楚的听到这一声巴掌响,可见下掌之人有多用力。

“求求你,放过我吧……”细弱的女声带着哭腔,文少卿立刻抬脚走了过去,拨开人群看见一名身材精瘦,满脸狠虐的清流年男子挥手要扇倒在摊桌上的少女。

住手,文少卿刚要呐喊,只见人群中冲出一道墨影,飞起一脚就将那清流年男子踹了出去,待他收脚站定,众人不禁为之一愣。

这是一名少年公子,一身墨色锦衣,腰间别着两块玲珑翠玉,墨发鞭细半束,眉眼深如墨染,五官硬朗俊俏,气势不凡。

此时另一名白衣公子走至其身后,墨发玉束,手持一柄玉扇,眉眼清俊,静立风姿,堪称玉质风流。

钱塘镇虽见多了斯文儒雅的书生,但如此名风姿绝色的少年倒真是少见,不少妇人的眼顿时就直了。

“你们是谁,为何管我闲事?”被踹飞的王进一见这两少年穿着气质就知不是普通人,所以虽然心中怒火中烧,却也没有立刻发难。

墨衣少年冷哼一声,语气冰冷道:“杭越,霍绍君。”

“北定,穆晟。”白衣少年举手作辑,面对恶人仍不失礼节,周侧女子无论老幼皆心跳加速,暗道好一翩翩佳公子。

“杭……”王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恶意尽消,反而露出惧色:“可是杭越霍霆霍老将军府上和北定北定候府上?”

霍绍君已感不耐,口气极其恶劣道:“算你还有点见识,还不滚。”

“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王进领人后撤,眨眼间便消失在人群中。然而这围观人群仍未散去,因为被恶人欺负的小女子正起来上演谢恩之戏。

“小女子柳玉,谢谢二位公子相救。”

霍绍君最见不得哭哭啼啼的女子,眉头一皱,直接拔腿就走,丝毫没给小娘子面子。倒是穆晟对柳玉和气道:“举手之劳而已,柳姑娘快回家去吧。”

然而柳玉听了此话却一动不动,眼泪流得更凶了,穆晟眉头轻蹙,不知所以。

“阿晟,磨蹭什么呢?”原是已走了几步的霍绍君回头见兄弟还被弱女缠着,心里不禁有了几分厌烦,这女人好生无礼,难道想缠上他们?

一想到这点,他立刻快走回去,准备拉穆晟走。

“走了,走了,难道还等着别人赖上你吗?”

此话一说柳玉已是飞奔而逃,只是那哭声闻者伤心,穆晟不太赞同的看了霍绍君一眼:“说什么呢!”

霍绍清流眼睛一瞪:“怎么了,我说错了,我们好心救了她,她却赖着不走,说不定就想着攀龙附凤呢!”

文少卿在一旁听了,只觉得这姓霍的少年好生蛮横,人家姑娘可什么都没说,再说了,女子名节比性命还重要,他可知他的一句话就能断送一个姑娘的一生。

正想上前理论一番,却听一道清冷如高岭之泉的声音盖过周围吵闹杂声,直钻入耳:“匹夫之勇,救人一时,却毁人一生。”

第二章

霍绍君神色骤冷,狠狠的盯着自人群中走出的那一人。

穆晟面色无波,却在看到来人时眼中一亮。

文少卿原本心中的那团怒火也在看到走出的那人时消失无踪,原以为霍绍君和穆晟已经是人中龙凤,可是和眼前之人一比却又少了几分气韵。

来人只穿了一身最简单的清流衣素袍,一根黑带束发,其五官精致到只能用惊艳来形容,若是女子此人必定倾国倾城,但无人疑他是男子,只因其神色极为冷峻,身形步伐更无半分女气,让看到他的人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只有四个字--少年谪仙。

“这位兄台,绍君向来嫉恶如仇,此等不平之事不曾遇到就算了,既然遇到就算常人也该出手相助,请恕我难以理解兄台此等说法。”穆晟始终温文有礼,这般一来到是赢得了很多人的好感。

“你是谁?先报上名号吧,我霍绍君从不理会无名之辈。”

“洛州,斐清流。”

一听是洛州,霍绍君当即起了轻视,原本见他气势不凡还以为是哪家名门子弟,却不想原是洛州这种穷乡僻壤。看这人一张长得比穆晟还俊的脸,霍绍君冷哼了一声:“洛州,那不是蛮夷之地吗?怪不得连路见不平都见不得。”

文少卿眨了眨眼睛,心里对着霍绍君嚣张的脸呸了一声,你才蛮夷,你见过哪个蛮夷能长得这般俊美出尘。

“英雄救美,很多时候美的只是英雄,等英雄拍拍屁股走了,被救的美人往往会变得比以前更加悲惨。”斐清流神色淡然,语调不缓不急,却出奇的好听。

穆晟本就聪明,以前也不常遇到这种事,真像今天这般遇上,把人救下对他和霍绍君只是举手之劳,转眼就会忘的一干二净,所以他从未想过,他们离开后,被救之人会怎么样。他脸色微变,但很快控制住自己,朝霍绍君使了个眼色,这才笑意吟吟道:“斐兄的意思我已明白,放心,救人救到底,我和绍君保证不会让柳姑娘再受恶人骚扰。斐兄心思慎密,穆晟十分佩服,不如一起去落天阁喝杯茶。”

“不了,多谢好意,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当真错身而去,没有半分留恋,唯众人仍痴痴的望着他远去背影。

待那人不见了身影,霍绍君回过神立刻不满道:“阿晟,一个小小的无名之辈用这种方式哗众取宠而已,你何必对他如此礼遇。”

“不,绍君。”穆晟定定看向霍绍君,神色肯定道:“这人不简单。”

霍绍君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笑着道:“有什么不简单的,不就是长得好一点,说起来以前总以为你小子长得已经够俊得了,没想到这蛮夷竟然比你长得还俊,若他生在京都,你这京都第一俊才的称号可得换人啦!”

穆晟白了他一眼:“走吧,如此人物若能进得了圣院结交一下未尝不可,若进不了圣院,就如你所说,徒有虚表而已,不值得为他上心。”

“行了行了,你这家伙,快点走吧,我都快饿死了,去吃饭去。”

“等等,阿华,阿秋,你去打听一下那柳玉姑娘。”叶华、张秋领命去了。

主角走了,人群也散了,只有文少卿仍站在原地,最终他摇了摇头也走了,每年的今天都有各地学子赶往钱塘镇,要是不快点,可能今晚就没住处了。

不过斐清流这个名字可真好听,看来他考进圣院的原因中又多加一条,真希望能和斐清流这样的人物成为同窗。

正当霍绍君和穆晟在落天阁填饱肚子时,叶华、张秋回来了。

“少爷已经打听清楚了,动手的那人名王进,是钱塘镇的土霸王,看中了柳玉姑娘的美貌所以准备纳她作第六房小妾,柳家已经收了聘礼。不过这姓王的不是好人,他的前五房小妾已经死了三房,听说都是被虐打而死的。”

“晦气。”霍绍君扔下筷子寒声道:“那家伙在哪,小爷我去揍死他。”

“胡说什么,你当这是军营啊!圣院脚下你言行过失想直接取消统考资格?”穆晟脸色微沉看向叶华道:“柳家既已收下聘礼,那这姓王的就是光明正大的纳妾,古来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若强行插手于礼不合。”

第三章

“哼,反正这事小爷管定了,我可不想被姓斐的蛮夷看不起。按我说这件事很好解决,只要暗中下手让那姓王的收回聘礼,取消纳妾这回事不就得了。”霍绍君冷哼了一声,根本没把这点小事放在眼里。

穆晟沉吟了一下:“这,恐怕解决不了根本,姓王的蛮横柳家人必定是知道的,可是他们依然要将女儿嫁过去,阿华,你有没有打听到这柳家人是不是自愿将女儿嫁过去的?”

“柳家人是自愿的,其实这柳姑娘还有个表哥,两人本是娃娃亲,可惜柳家人嫌这表哥家里穷,根本不认这门亲,正好这王进来提亲,两家人一拍既合。”

叶华从小跟着自家少爷听了不少戏,所以打听时只觉得这就是活生生的一出苦命鸳鸯被拆散的好戏,心中早就按捺不住想做一回救世主。

“这样,这倒是可以谋划一番,不过我们时间不多,快点吃完动身去会会柳姑娘的表哥。”穆晟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看的霍绍君头皮一麻,这家伙一肚子坏水,每次露出这副表情就是想阴人,就是这次不知想搞得多大,要多少人跟着倒霉了。

与此同时,文少卿找了几间客栈都客满了,他摸了摸肚子,找了一间面摊坐了下来。

“客官,想吃点什么?”

面摊老板长得很和气的样子,文少卿点了一碗阳春面。

“小伙子,来考瑶光圣院的吧。”老板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不过看上去很热情。

“是啊。”

“是不是客栈满了,没有落脚的地啊!”老板一幅我懂得的样子,文少卿点了点头。

“那我告诉你个去处。”老板头凑近,在文少卿耳边道。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知是哪家客栈?”

“呵呵,小伙子,客栈你不是找过了嘛,都住满了,我说的是出村往北十里的土地庙,以往找不到住处的学生都会去那里借宿。”

“真是谢谢您了。”

“老板,来碗牛肉面。”

新到的客人高喊了一声,在文少卿对面坐下,文少卿喝完最后一口汤把钱放在桌上,动身赶往土地庙。面摊老板薄刀快切了几片牛肉,又抬头看了一眼离开的书生背影,唇角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文少卿买了两块烧饼,天黑前赶到了土地庙。远远的便看到庙中有隐约火光,应该是和他一样没找到客栈的学子,他心中一定,脚步加快了几分。

跨进庙中,果然看到土地庙里已经坐了不少书生,文少卿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不认识,但仍一路点头微笑的找了一块空地。

“啊,这么多人,看来晚上可以安心睡一觉了。”这么想着,他也拿出一本书,借着火光看了起来。

夜半,土地庙里非常安静,火堆已经熄灭,一群穿着黑衣,拿着大刀的蒙面人从石像后面鱼贯而出。

只见领头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其余黑衣人极轻灵的闪开,蹲到睡着的书生身后,一手捂嘴的同时,锋利的刀光利落的在其脖上一抹。

文少卿睡的有点冷,他磨搓了一下双臂,想起身拿件衣服,一睁眼不禁傻了。

一群黑影拿着刀在杀人,一手捂嘴一手抹脖,在这暗火荒破的土地庙犹显骇人,他看见那银色的刀上还在滴着血,此时正朝着他走来。

他的身体开始小幅度的颤抖着,想喊,可是喉咙发不出声音,想动,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越走越近。

不,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那娘在世上就无依无靠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娘该多伤心,他不能死,他还要进圣院,以后还要当官,要让娘骄傲。

这么想着,文少卿觉得自己竟然能动了,在黑衣人已经对他举起刀时,他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猛的朝门扑去。

“啊,救命啊,杀人啦。”

他这么一吼,还仅剩的几名书生都被吵醒了,一睁眼看到这情景都顿时都叫了起来,有的拿起身边的东西就朝杀手砸去。

文少卿获得一个缓冲,竟然真的打开门活着冲了出去。然而身后连续响起了几道惨叫,他浑身一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大开的庙门中几名书生被大刀砍杀,鲜血飞溅,那场景当真骇人,而且有一个黑衣人已经出了庙门,展开轻功朝他追来。

文少卿忍着心头的恐惧,拼命的朝前奔去。

后空传来了破空声,他感觉后肩一疼,整个人被踹飞在地。

“啧啧,小伙子你跑不了,还是认命吧!”

第四章

“啧啧,小伙子你跑不了,还是任命吧!”

这声音,文少卿转过身,瞪大眼睛盯着那蒙面的黑衣人。

“是,是你。”

“啊,认出来了啊,小伙子记性不错嘛!”那人把面巾拉下,露出了面摊老板那张脸。

下午这张脸上挂着热情和气的笑,现在他依旧是笑着的,只是这笑带着三分残忍,七分邪恶。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们?”

“为了钱啊。”面摊老板撇了撇嘴:“不然你以为靠卖面能让老子吃香喝辣,能让老子去万花楼喝酒玩娘们?!”

文少卿手指抠进泥土,愤怒喷薄而出:“那你们就杀人劫财,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嘿,在这里,老子就是王法。”面瘫老板有恃无恐,似乎杀了这么多人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一件小事,不值一提。

文少卿狠狠的打了个颤,心中充满了绝望,但仍强撑着说道:“你们杀这么人,不怕被人发现吗?”

“哈哈哈,小伙子,你可真单纯,现在这世道这么乱,你们这些个文弱书生在路上被土匪强盗给杀了,这可是再平常不过得了。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再好心告诉你,等你们死了你们的肉可以做菜,骨头可以熬汤,那可真叫一个鲜啊!你说,这样还有人会怀疑什么吗?”说罢这人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想起中午吃的面,文少卿捂嘴想吐。

“呵呵,真有意思,放心,老子耍你玩呢!恩,算了,浪费时间太多了,小红还等着我呢!来吧,我送你上路,放心我的刀很快,不会很疼的。”

长刀扬起,月光照下折射出银色光芒,映衬出面摊老板兴奋残忍的面容。

文少卿睁大了眼睛,整个瞳孔放大,身体亦僵硬到失去感觉,然而就在那时,一道破空声自后而来,扑的一声,面摊老板的脖间突然钻出一柄剑尖。

过了几息,血液从破口处流出,沿着剑身聚于剑尖,细线一般坠下地面。

碰的一声,尸体砸在了文少卿的脚旁。

文少卿没有动,眼睛望向了前方,救他的人从林中走出,看不清面容,暗林于他身后为景,月光笼罩,其衣袂翩翩,发丝纤扬,仿若踏月而来的神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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