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笑吟吟受了她一礼,从腕上褪下一个紫玉镯子亲手塞到俞宪薇手中,又笑道:“这丫头大方又懂事,和她二姐姐小时候简直一个模样。”
王氏握了她的手犹自夸赞,笑语如珠,几乎有些夸张得过分了,俞宪薇敏锐地察觉了其中的异常,王氏对初次见面的自己太过热情,这和她平日巴高望上争强好胜的性子太不相符了,俞宪薇努力回想上辈子回府时的情景,但当时实在年幼懵懂,并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小古氏和王氏两个私下很是不对付,事故频出。
俞宪薇有些地警惕地听着王氏的话,悄悄观察四周的动静,果然发现俞明薇似有些不自在,在小古氏身边咬着嘴唇看向王氏和自己,泫然欲泣,而小古氏也微微沉下了脸,再联想到王氏话里话外都在夸自己,却一字都不提身为双胞胎妹妹的明薇,这分明就是在捧一个踩一个,虽是夸自己,却也是在当众打明薇的脸。只是王氏刁钻,说的都是夸赞的话,明面上看不出错来,小古氏也不好反驳。
而俞老太太则是在主位上慢条斯理饮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并不多置一词给侄女兼三儿媳解围。
虽然已经对这些亲人彻底绝望,也不再奢求他们的亲情爱惜,但这并不说明自己愿意被他们当枪使。于是俞宪薇将目光投向旁边几个华服少女。其中一个十三四岁的瓜子脸少女和她视线相触,便友好地笑了笑,起身走过来,对王氏道:“瞧二婶婶开心的样子,也不怕二妹妹吃醋。”
王氏话一噎,瞥了旁边坐着的女儿一眼,果然见她嘴嘟得老高,很是不满的样子,王氏这才讪讪地停了话,那少女趁机将俞宪薇拉了过来,又对俞老太太笑道:“我带妹妹下去说说话儿。”
俞老太太对她倒是笑得和蔼可亲,点头道:“去吧,你们几个姊妹是第一次见,正该好好熟悉熟悉。”
于是这少女便拉着俞宪薇去了博古架内的梢间,其他女孩也跟着鱼贯而来,俞明薇落在最后。
进了屋子,这少女先是笑道:“我是你大伯父家的元薇大姐姐。”又把其他几个姐妹一一介绍了一通,最后招手把俞明薇叫到跟前,仔细端详了两人一番,却又笑了。
二房的庶女三姑娘俞柔薇忍不住问:“大姐姐笑什么?”
俞元薇道:“我是觉得六妹妹和七妹妹本就是一胎所生的双胞,若不是衣裳不一样,我可分不出谁是谁呢,都是这么冰雪可爱,怪不得二婶婶喜欢得什么似的,但三婶婶定是心头宝一般一个都舍不得的。”
其他几人闻言,仔细看了看两个小姑娘,果然是身量相仿,容貌极像,又都梳着双抓髻,插着珊瑚珠的小饰品,看上去就如同一根枝头并蒂两朵花儿。
俞宪薇有些不以为然,她知道幼年时的自己和俞明薇的确相像,说是双胞胎也不会有人怀疑,只是再过两三年俞明薇脸容慢慢长开,纤长淡雅的美人模样初露端倪,而自己虽也开始抽条,比俞明薇高出半头,却还是珠圆玉润,人人都说俞家六姑娘不如七姑娘漂亮,还有影影绰绰的话说六姑娘长得不像三太太,自己那时认定小古氏是生母,纵使听了一句半句闲话,也只当成笑话过耳就忘。如今想来,这双胞胎的说法真真像个笑话。
俞宪薇微蹙着眉神游天外,俞明薇却是脸皮薄,被看红了脸,低头羞涩道:“大姐姐……”其他几人都笑了。
俞元薇虽是庶出,但排行居长,在俞老太太那里又受宠,生母还诞下了大房唯一的儿子俞善玖,有这几重缘故,俞元薇在府中地位便如嫡长孙女一般尊贵,隐隐是小一辈女孩中的领头人,有了她这番善意的夸赞打趣,俞明薇脸上郁色渐霁,浅浅一笑。
俞华薇站在一边,见几个姐妹都环绕着俞元薇,俨然便众星拱月的架势,自己站在这里却是落了单,她心中不忿,却不好指责别人,便瞪了庶妹俞柔薇一眼,没好气道:“笑那么大声做什么?唾沫星子都喷到我脸上来了,身为俞家女儿,连这点教养仪容都没有就敢成日家出来晃悠,你倒是随心所愿了,丢的却是我母亲的脸。”
3第三章 姐妹相争
本来和煦的气氛陡然一僵。俞柔薇听见这莫须有的职责,顿时又气又羞,脸色煞白,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
俞元薇看不过去,也不喜这话里指桑骂槐的阴阳怪气,便上前握住俞柔薇的手,回头低声斥道:“二妹!你怎能这么说三妹。”
俞华薇得意地瞥了她一眼,脆生生道:“大姐不必多说,我只是遵从大姐素日的教诲,时刻记得提点庶妹注意仪容,今日在自家人面前倒也罢了,若他日在宾客面前也失仪了,岂不是让我这个做嫡长姐的很没有面子?”这话不但含沙射影指责俞元薇多管闲事,还暗暗嘲笑了一通俞元薇的庶出身份。
俞元薇纵有万般骄傲,但这庶出二字却是她心中最深的痛脚。俞华薇以前常拿这事笑话俞元薇,但后来被俞老太太听到,狠狠训斥了俞华薇一通,不许再提嫡庶之分,她不敢再当着长辈们的面提及,但背着人却依旧不改初衷,并引以为乐,而且她拿准了俞元薇顾惜名声不肯告状,更加肆无忌惮。
俞元薇脸色一白,也带了恼意:“二妹,我们是骨肉至亲的姐妹,何须这般夹枪带棒。”
俞华薇见她竟动了怒,心头一惊,不由暗自懊悔不该在新来的妹妹面前落她的面子,叫她下不来台,果然逼急了她,去隔壁告上一状,丢脸的就要变成自己了,于是俞华薇撇开脸,又将矛头指向俞柔薇,皱眉喝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传我的话,你的教养嬷嬷教养不当,革了这个月的月例,再叫她好好教导教导,你就关在院子里老老实实学,什么时候学好了再出来见人!”
俞柔薇被骂得脸上血色全无,雪白的牙齿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双眼中泪珠盈盈欲滴,俞华薇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去!”
俞柔薇被吼得一哆嗦,似回过神来,忙忙地拂开了俞元薇的手,用帕子捂着脸,低着头带着丫头走了。
旁边的俞明薇早在俞华薇吼出第一声时就有些被吓到,她自小是在三老爷俞宏屹和三太太小古氏的千娇万宠中长大,当做掌上明珠一般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就是同胞姐姐俞宪薇都远不如她得宠,家里从上到下还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毫不留情地呵责训斥,看到大姐和二姐几乎要吵起来,三姐被骂得要哭,再想到前几日二姐还和自己闹过别扭,万一她要迁怒自己……俞明薇悄悄拉住旁边俞宪薇的手,似在寻求保护:“姐姐……”
俞宪薇的手冰凉如雪,姿势僵硬,被她一碰就下意识要甩开,俞明薇忙用力握住,两只眸子可怜兮兮看着同胞姐姐,哀求道:“姐……”她很清楚,此时丫鬟们都在旁边,若真有个什么推搡,能护住自己的只有俞宪薇。
俞宪薇冷冷看着她,缓慢而坚定地将她的手拨开,俞明薇脸色一变,眼中闪过怒色,却见姐姐但并没有离开,而是微微往前半步,身子恰好遮住了自己。俞明薇这才满意,伸手拉住姐姐上襦的后襟,从她肩头探出小半张脸来看前面的情景。
俞宪薇只觉得后襟被她拉住的地方生出无数火蚂蚁爬向全身,几乎要炙伤皮肉,十分恶心不适,却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拒绝幼小孩童的要求,只得咬牙忍了。
好在俞华薇虽蛮横些,也还是大家出身,如今年岁渐长,自持身份,也不屑和人动手,所以俞明薇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眼见俞柔薇离去,俞华薇自己在这场争斗中算是占了上风,她也不恋战,眼角一弯,换了一副甜蜜蜜的笑容看向俞元薇:“大姐你瞧,教导妹妹也要宽严相济才好,若一味容忍宽待,指不定底下妹妹们年少顽皮,生出许多麻烦事来。”
俞元薇沉着眼看了她一眼,轻轻咬了咬唇,淡淡道:“妹妹知道就好。”说着,自拉了俞宪薇和俞明薇两个去旁边坐了玩笑,明显带了抚慰之意,竟似浑不将方才的龃龉放在心上,旁边的三房庶女俞秋薇也跟着说几句玩笑。
俞华薇闹了一场,刺了俞元薇一通,已然满意,也不在意自己面前冷清,况且那几个小的庶的也不在她眼里,于是她见好就收,自顾自含笑在一旁坐了吃点心。
不多时到了中午,就在旁边屋子里摆了饭,几个姑娘从梢间过来,俞老太太看了一眼,问:“三丫头怎么不见了?”
几个姑娘都看向俞华薇,俞华薇毫无畏惧,反对着俞元薇微微挑了挑眉头。俞明薇在底下看得清楚,以为俞元薇绝不会忍受这口气,定会趁机说明情况,便满心等着要看俞华薇受训。
俞宪薇在一旁看到她唇边不自觉现出的一丝冷冰冰的讥笑,便淡淡垂下眼,她从小到大只当妹妹是个清冷高傲的女子,一向都爱护有加,就怕妹妹受了欺负不肯对人诉苦,谁知今日竟发现这许多苗头,完全和脑中记忆南辕北辙,这世上有哪个清高女子会幸灾乐祸隔岸观火的?只怕是自己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吧。
俞元薇脸色微白,对俞老夫人笑道:“三妹妹身子不适,所以先回屋休息了,特让我向祖母告罪呢。”
俞老太太在几个女孩脸上扫了一遍,见俞华薇脸上得意,俞秋薇瑟缩,俞明薇却是一脸愕然,眼中还有几分愤愤不平,俞老太太活了这么多年,怎会连这一点小事都看不明白,但既然女孩们自己不挑明,她也不会多事去干涉,便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不用管她了。你们过来吃饭吧。”
说罢,视线停留在俞宪薇身上,见她面无表情,似毫不关心身边事,又联想方才初见面时她也是这个表情,俞老太太不由生出不喜,心道这女孩是个冷心冷情不值得疼的,便越发觉得这些年对她不闻不问果然是没有错的。
俞老太太生于富贵,又是大长辈,压根便没有因为顾及小辈而遮掩自己情绪的习惯,行动就带出喜恶来,比如说前几日俞明薇回家,她就特地将小孙女叫到身边坐下,先是嘘寒问暖,后又问明她爱吃的食物,特地吩咐厨房做来,最后用饭的时候也特地越过长幼次序将俞明薇放在身边,还令自己的贴身丫鬟给她布菜,这些都是俞老太太这个长辈宠爱晚辈的表达方式。但今天,面对俞宪薇这个病了几天才回来的六孙女,这些宽待一样也没有。
俞宪薇刚回来,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宽待的例子,但旁人看在眼里,心里都有了别的计较,无形中对这个三房的长女看低了些。
饭后老太太要午休,众人便散了,小古氏带着两个女儿回了自家院子,俞明薇握着母亲的手,边走边回头叮嘱俞宪薇:“家里可大了,姐姐要记路,可小心别走丢了。”
俞宪薇在后面,轻轻嗯了一声。
小古氏微微皱了皱眉,脚步慢了半拍,扫了身边赖妈妈一眼,赖妈妈会意,点了点头。
待到了三房所住的院落上房,正中堂上挂着宽礼居的匾额,小古氏日常起坐的就在旁边次间,今日陪着说笑,饭时又在俞老太太跟前立了许久规矩,她有些疲乏了,斜靠在软榻上命小丫鬟捶腿,又接过一盏茶饮了几口润喉,方慢慢问跟着俞宪薇的丫鬟:“姐儿的东西都跟着运来了?”
宫粉忙道:“小的亲自收拾的,都跟着运来了,如今杂物箱子都堆在西厢房南屋里,卧室里被褥和日常使的东西都陈设好了。”
小古氏缓缓颔首:“你是个细心的,姐儿由你照顾我很放心。”宫粉一笑,自觉面上很有光彩。
小古氏又对俞宪薇道:“宪姐儿还小,就跟着母亲住在上房吧。”俞明薇正挨在她身边玩一个细巧的黄金九连环,闻言不由抬头看了小古氏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俞宪薇。
俞宪薇站在地上,福了福,道:“都听母亲的。”俞明薇抿了抿唇,将九连环丢到一边,索性榻上软垫厚实,她动作并不大,也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引人注目。
小古氏看大女儿神色淡淡,似恹恹不振,便多问了一句:“宪姐儿怎么今日懒懒的,都不爱说话了。”
话音未落,帘子一掀,三老爷俞宏屹风尘仆仆走了进来,一抬头看见地上站着的俞宪薇,不由眉头微沉。
小古氏已经满面欢喜地迎了上去:“老爷终于回来了,这可都忙了三天了。”俞明薇也笑盈盈走到父亲身边。
俞宏屹看见小女儿,面色柔和起来,笑着抱起她,问:“明儿这几天读了什么书?吃了些什么?”
俞明薇恬淡笑着,一一回答了。俞宏屹见她对答流利,条理清晰,不由更加欢喜。转头看见俞宪薇,方想起进门时想问的话,就对小古氏道:“宪姐儿在这做什么?”
小古氏笑道:“宪姐儿今日刚回来,已拜见了老太太和二嫂,如今该是分派住处,我已经安排她住在西厢房明儿的隔壁,屋子都布置好了。”
俞宏屹眼中闪过一丝阴沉,道:“西厢房只有四间屋子,住明儿一个都不够,宪姐儿是姐姐,怎么好和妹妹争。”
小古氏愣了一下,又道:“那住到北跨院去吧。”这座宽礼居西边带了南中北三个独立的小跨院,是给主人的子女预备的,北跨院相对来说更靠近正房一些。
俞宏屹没有同意:“北跨院留着以后给明儿住,宪姐儿就住南跨院吧。”话是这样说,但俞宏屹的真实想法,北跨院必定是更想留给嫡子住的,夫妻多年,小古氏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膝下无子更是她心中痛脚,亦不能挑明,便忍下淡淡苦涩,只装作不知,点头笑道:“那也好,我去南院看过,那里种着数株梅花,恰好宪丫头喜欢梅花,那院子就像是特地给她准备的一般。”
俞宪薇毫无意外之色,低头福身:“多谢父亲母亲。”
小古氏见她今日面上无笑,怕俞宏屹见了更加不喜,忙道:“时辰也不早了,宪姐儿先下去收拾屋子吧,赖妈妈也一同去,看姐儿缺了什么尽管来上房取。”
几个人应着,退了下去,俞宪薇还未出屋子,便听到俞宏屹笑道:“爹爹这回去办事,看到几本前朝孤本,猜明儿定会喜欢,都买回来了。”俞明薇一声欢呼,笑道:“爹爹最疼明儿了!”
4第四章 新院旧人
从宽礼居到南跨院颇有一段距离,从后门穿堂过一段长廊,再沿着内巷走一段路,路过北、中两个跨院的门,便到了南跨院后门。
俞家虽在荆城繁衍数代,但人口并不如大家长初始预计的那么繁盛,仁义礼智信五个大院全都住满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这些附带的跨院更常是空空无人。比如俞宪薇将要住的这座南跨院,往前六七十年都是空屋子,虽然常有人打扫,但毕竟少了几分人气,墙壁家具里长久蕴积的阴湿潮气叫人十分不适。
因为俞宏屹是临时给俞宪薇分配的这处住所,小古氏事先没有收拾准备,下人们此时便都忙着开窗焚香,熏去潮气,刚入住宽礼居时,小古氏命人将每处院子对着物品清单查看过一遍,将损坏虫蛀的家具物品记录下来,找二太太统一更换过了,如今赖妈妈只需带着人各处再检查一番,记下缺少的锦垫挂帘香囊等细巧物品,稍后由正房送来便可。
这南跨院有三间正房,东面带着两间小耳房,西边连着蔓延了整院子的梅树,东院处有个荒废了许久的石头砌成小池,里头池水深绿浑浊不见底,游廊曲折自梅林而出,连通大门、正房和后院,虽各处房舍都有些油漆斑驳,若修整好了自可凭栏赏梅观鱼,自有一番乐趣,后院里一架葡萄,两株有些年岁的西府海棠,隐着下人住的五六间西排屋,东边后门出去就是方才走来的路。
底下人忙忙碌碌,俞宪薇知道小古氏从来不会在这些小事上粗心留下话柄,便带着照水绕了院子看了一通,停在西廊下看梅树,如今是深秋,满树绿叶,尚不见梅开暗香来的景致,但绿叶下虬曲苍劲的枝干仍显出横斜疏瘦的品格。
照水年纪还小,憋不住话,看着满院的绿叶子无甚新奇,便悄悄和俞宪薇叹道:“姑娘,今天二姑娘看起来可真凶呢。”
俞宪薇看着她,含笑叮咛道:“那你记着以后千万不可招惹二房的人。”
她对照水满心感激,当日荆城兵乱,俞家主子们抢着马车逃难,若不是照水她们几个抡圆了胳膊推开别人帮着她挤上车,只怕她连俞家门都出不了,但因车少人多,照水她们没法上车,却都流着泪保证自己会去城外庄子里躲避灾乱,当时时间紧迫,不待话说完车夫便甩开鞭子赶车,俞宪薇泪流满面从车窗探出头,也只看到尘土中照水几人模糊变小的身影。
再后来她从水中被人救起,也曾打听过荆城的情形,却因兵荒马乱,谁也不能说个分明,纵然再见到俞家人,也无人知道这几个丫头的下落,乱时人如浮萍,命贱不可惜,今生今世再遇上,定是要好好待她们,决不能再让上辈子重演。
“姑娘,姑娘。”照水疑惑喊道。
俞宪薇回过神来:“你叫我做什么?”却也暗暗警醒,这几天,遇到这些人,她总忍不住陷入回忆中,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
照水低了头,扭着手,扭扭捏捏道:“我娘让人给我捎信,说想来姑娘房里伺候。”她是俞家家生子,但家人很少,除了一个在庄子上办差的叔叔,就只剩浆洗房里的寡母江嫂子。自从一年前离开俞家老宅去往俞宪薇身边伺候,就再也不曾见过面了。
照水很老实,觉得这话说出来怕俞宪薇误解,忙解释道:“我娘不是想偷懒捡轻省的活,她来这里,上夜打扫干粗活都好,就是……就是想就近看看我。”
俞宪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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