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裴安素深深埋下头去不肯起身,双手奉上一幅画卷。
皇帝满腹惊疑,展开一看,才发现那画卷之上寥寥数朵泼墨的玉兰,远方一轮血红色夕阳,配两匹枯瘦的战马。
旁边一行清诗,分明是太子的字迹,写着“柳兰树下上白麻,送客销骨西风怨。阳平一事,得亏胡狼相助,今夜当有分晓。风莺移树啭啼,夜深难寐,思君幽怀更在月末。”
皇帝读得云里雾里,怎么看都是一朵不甚高明的情诗。
他腹中墨水不多,眸光瞥见光禄大夫沈知云和礼部尚书杨晋,抬手便将画卷递了过去。
裴安素仍乖顺地低着头,见状轻轻勾起唇角,朗声开口道:“圣人明悉太子字迹,理当知晓这幅画卷出自殿下之手,落款是首情诗。”
“只是这情诗,并非写给我的。而是……写给客居我府中的太子良娣,秦奉英。”
裴安素重重地埋下身,额头贴在青石砖地上,提高了声音,响亮道:“安素虽为女子,却也知舍生取义家国大义,断不能容忍这等叛国之恶行,今日击鼓闻登,是为检举当朝太子卢睿与太子良娣之秦家勾结北地突厥,谋害大燕将军。”
“这封画卷及情信,就是他们狼狈为奸两相勾结的罪证!”
裴安素抬起头,清丽的面孔波澜不惊:“圣人且看,柳兰乃是突厥名产,白麻送客销骨暗指死人。而阳平二字,本是豫南重镇,自古便是军家要塞,别名…尧良。”
尧,良。
恰恰暗合了陈继尧和陈继良二字。
皇帝瞳孔轻震,尚未说话,已听见满庭讶异的窃窃私语。
光禄大夫沈知云的声音尤为刺耳,叽叽喳喳嘀咕着:“……都说陈继良将军死得蹊跷。好生生的,怎会莫名被突厥哥舒海俘虏?当日破城,听闻突厥哥舒海拿陈继良当人质欲与我大燕缔结和平,殿下却绝不相商,任由哥舒海将陈继良凌迟处死。”
沈知云为人直率,一拍大腿朝皇帝惊呼:“圣人理当彻查陈将军被俘一事,怎么看,都像是军中出了奸细啊!北地,胡狼,还有画中这两匹马,不是正正暗指突厥人吗?”
他转过睑,咋咋呼呼对裴安素嚷道:“只是单凭这图画,便是太子的笔迹,又怎知殿下是写给谁的?”
一唱一和,应答完美。
可惜演技稀烂,处处都是破绽。
分明是早有准备的一场局。
皇帝到得此时也才反应过来,也不看裴安素,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裴郡之,心中暗暗感慨。
原来这朝堂上,想太子死的,并不仅仅只他一人啊。
裴安素抿起嘴唇,接着说:“殿下诗句中还写曾了风莺移树啭啼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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