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部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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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左眼闭上。”

“哎?”

虽然不太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但秋内还是照着京也的话去做了。他闭上左眼,睁着右眼。右眼周围由于被京也的手掌遮住,只能看到正面的东西。

“就是这种感觉。”

京也用一种平静地口气说道。

“左眼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右眼的视野还十分狭小。眼球只要一动,眼睛里面就会‘嘎啦嘎啦’地疼个不停。”

“啊……”

“那个,难道说是视神经炎之类的病吗?”

间宫小声地问道。京也点了点头,说出来确切的名字。

“特发x视神经炎。”

“啊?你说什么?那是什么啊?”

秋内来回看了看他们,向两人问道。京也一脸不耐烦地把手从秋内的脸上移开,向他解释道:

“这病是我小时侯得上的。这种病,现在仍然治不好。”

秋内还是一头雾水。

“r常生活并没有什么障碍。我以为自己的眼睛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也不是特别在意。你不也不是一直没发现腿毛很严重吗?”

“小的时候并不重,而且现在也没那么重。”

“哦?我看看……嗯,仔细一看, 确实。”

京也故意把话题岔开。秋内十分理解他心情。

“你真的不在意吗?”

“什么?腿毛吗?”

朋友的演技让秋内不忍卒睹,这让他反而直截了当回答道。

“我说的是眼睛。”

“我都说了嘛,我不在意啊。我能钓鱼,也能百~万\小!说看电视,上学的时候一直都是接力赛的英雄。进了大学之后,又是身边这些人里第一个拿到驾驶执照的人……”

刹那之间,京也的双眸变得暗淡无光,但那股黯淡立刻消逝而去。他继续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和你的眼睛相比也没什么差别。”

京也圈起一本汽车杂志,看似意味深长,但又意兴阑珊。在他房间的收藏柜里,摆着数不清的汽车模型。对此,京也曾经颇为自豪。

秋内想起来了。京也时不时会做出的那个动作——直愣愣地盯着对方看。或许是因为病情所致吧。视野狭小,眼球一动就疼痛不已,无奈之下,他只好直愣愣地看着对方。所以,他或许看不到秋内扔出的那枚五百元硬币,所以当他站在尼古拉斯楼梯平台上的时候,他或许也不会注意到就在马路对面的y介和欧比……

——他在有了宽子这个女友的同时,还和镜子保持着关系。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其原因或许就是病症带来的痛苦。

秋内用简单的语言向京也讯问,京也用鼻子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笑道:“可能是这样吧。”

他微微歪了歪脑袋。

“不管怎样,那不能成为借口吧。”

确实是这样的。眼病和背叛宽子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是……

“你倒是说说啊,那件重要的事情。”

秋内心里那股责备京也的情感迅速地枯竭了。

“说了也只会让你们c心。”

“你的左眼和右眼外侧……是一片黑暗吗?”

“不是,不是一片黑暗。因为没有光,所以也不暗。什么也感觉不到而已。闭上眼睛也不会变暗,所以一开始我几乎睡不着觉。”

“你的那种病,难道就治不好吗?”

“谁知道呢。”京也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上挂着一缕微笑。

“我在家的时候,看过一些医生,在这边也看过一些。他们都说将来一定会治好的。谁知道呢,一会儿稍微好转一点,一会儿又恶化一些……就这样,一转眼就过去了十年。”

——他现在还要去医院。尽管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但我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只有宽子一个人知道吗?”

“只有她知道。刚开始j往的时候,她在我的房间里看到了一些治眼睛的药。我觉得敷衍反而麻烦,所以就跟她直说了。所以我去椎崎老师家的时候,她才不会怀疑。实际上,没事的时候,我还是会去医院,不过只是取药而已。”

就在这时,间宫突然伸出一只手,将秋内他们的对话打断。秋内和京也同时看着间宫。间宫闭着嘴,在自己的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眼睛却看着屋子的一个角落。间宫视线的另外一端正是欧比。欧比从毯子上站了起来,挺着耳朵,鼻子频频抽动着。它的眼睛一直注视着玄关地方向。

间宫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穿过走廊,站在玄关的水泥地上。他用手捏住门把手,然后啪地一下突然推开——

只听“咚”的一下,同时,又传来了“啊”的一声。

站在门外的正是宽子。欧比开始朝着宽子接连不断地大叫起来。门外的宽子被吓得直往后退。欧比立刻停住了叫声。宽子赶忙转过身跑了出去。走廊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在楼梯下方。

“等等!”

秋内来不及多想便冲出了玄关。

正文  第四章   4

秋内跑到小巷里,左右看了看。但是哪里都没有宽子的身影。京也和间宫也顺着建筑外侧楼梯跟了下来。秋内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宽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门外的呢?她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了吗?

“她应该听到了吧……”

——如若不然,她为什么会当场逃走呢?

秋内回忆起第一次造访间宫家的时候。站在门外的秋内,能听到间宫在屋里的小声祈祷。只对上帝一个人说的声音都能听到,就更别提三个人相互之间的对话了。

“静君。”

有人突然叫了他一声,秋内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回头一看,智佳正站在他刚才跑过的小巷一角。她站的地方是一家小酒馆的停车场,旁边停着一辆轻型卡车,上面堆满了酒瓶。没有停车的车位上摆着禁止停车的j通标志,宽子就坐在上面。她双手抱着脑袋,低着头,一动不动。垂下头的头发将脸挡住,使人看不到她的表情。秋内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他提心吊胆地走到两人身边。

“出什么事了?”

秋内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质问智佳。

“呃,不,那个……出什么事了吗?”

仿佛想要盖过秋内的声音似的,智佳连珠炮似的说道:

“宽子怎么也放心不下京也君,她给你们两个的手机打了好几次电话,但根本打不通……”

“啊,我们两个都把手机关了——”

“宽子说去静君的公寓看看,但我不让她去。我之前拜托过京也君,让他等你们谈完之后给我打个电话。所以我对宽子说,我们最后还是等他的电话吧。”

——不过,宽子并没有听你的。

“可是,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间宫老师那里呢?”

“因为静君的自行车停在那里啊。”

智佳解释道,她们看到秋内的公路赛车停在公寓门口,然后又查了查旁边的信箱。由于信箱上面写着间宫的名字,所以她们立刻知道,那个副教授就住在这个公寓里。智佳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宽子已经一个人爬上了楼梯。

“宽子一直没下来,这让我很担心。我刚想上去看看,宽子突然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宽子沿着小巷一路跑了出去,一头雾水的智佳便去追她,然后,终于在这里追上了她。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宽子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那个,这个问题有点儿……”

秋内心里没底,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智佳直愣愣地盯着他,她的视线弄得他心神不宁。秋内的腋下已经被汗水浸透,但他却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了她的视线了。就在这时,秋内听到一阵脚步声。智佳微微移动视线,盯着秋内的身后。

“表情真恐怖啊——”

是京也。

“我们的对话,宽子都听到了吧?”

“我不知道。”

秋内一边回答,一边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代替京也站在了智佳的面前。尽管京也来了,但坐在智佳身后的宽子仍然没有抬头。

“看她那副样子,似乎是听到了。”

京也的口气听起来简直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似的。与之相对的,智佳则一本正经地开口回到,听起来仿佛是她自己的事情一样。

“京也君,你跟她说说话啊。”

“我觉得就算说话也没有意义啊。无论做什么已经无济于事了。反正最后的结论已经不会改变了。”

智佳的表情本来就很僵硬,现在变得更加僵硬了。

“结论?”

“跟宽子分手。”

“理由呢?”

“我和别的女人有染。”

秋内心想,京也估计要挨打了。智佳很可能在这里把京也暴打一顿。京也似乎也意料到了这一点,他高高举起双手,做出一副喊“万岁”似的姿势。他可能想叫对方住手吧。不过,这个姿势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任由对方处置”的意思。这时,智佳身后的宽子站了起来。她小声地呼唤着京也的名字。令秋内以为的是,她的脸上并没有哭过的痕迹。

“京也从智佳身边走过,来到宽子身边。”

宽子抬起头,看着京也。京也一动不动地承受着她的视线。宽子慢慢升起左臂,当手抬到肩膀高度的时候,她的动作截然而止。这个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呢?秋内并不清楚。而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记短促、有力的响声。京也的脑袋啪地一下扭向了左侧。

那个动作已经算不上扇嘴巴了。而是照着头部狠狠地给了一拳。

被打的京也看着地面,紧紧地咬了一会儿嘴唇。

“你真的很温柔啊。”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觉得这次攻击来的不够猛烈吗?可是在我看来,这一拳打的既有速度又有力度。

“你用右手突然发力打就好了。”京也说道。

宽子沉默不语,轻轻地摇了摇头。

秋内总算明白了。宽子知道京也的左眼看不见。但是为了能够让他躲开,宽子特地改用左手去打,而且在打之前还停顿了一下。

“我回去了。”

京也突然这么说了一句,然后转过身,背向秋内他们,迈开了脚步。

“你等一下,宽子她——”

秋内刚要去追,但宽子拉住了他的胳膊。

“算了吧。”

“可是,这件事——”

“够了。”

宽子双手把秋内的胳膊拉到自己身旁。秋内的手臂碰到了她的胸口。真温暖啊。秋内看了看宽子,他不知道她想拿自己的这条胳膊做什么。宽子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她只是使劲抱着秋内的胳膊,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 。

然后,她哭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哭呢?秋内百思不得其解。宽子抱着秋内的胳膊,一动不动。秋内两脚分开,呆然地站在那里。他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看宽子颤抖的肩膀。

宽子哭了很长时间,很长很长。每当抽噎的时候,她瘦小的咽喉便会发出哀号般的声音,脖子下的锁骨便会浮现出来。不知从何时开始,秋内那条一直被宽子抱着的胳膊仿佛被遗忘了似的,在两人身体之间摇晃起来。

智佳面无表情地站在宽子身旁。站在她们面前的秋内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伫立在那里。偶尔从一旁路过的行人,纷纷用好奇的目光偷窥着他们的表情。

宽子双手掩面,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

“秋内君,你可以走了。”

秋内偷偷看了眼智佳,像是想得到她认可似的。智佳向秋内轻轻地点了点头。慢慢地走开,离开的时候,他回了一下头。他看到智佳正在看着自己,嘴唇微微的动着。从口型上来看,她像是在说“打电话”。秋内点头答应,随即带着一身的困惑和疲劳,摇摇晃晃地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正文  第四章   5

公寓门口的间宫就像一只受到压力的动物似的,在地上“咕嘟咕嘟”的画着圆圈。他不知道宽子、秋内、京也的住址,一个人不知该去哪里才好。秋内向间宫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和他一起回到了房间。

“卷坂同学……到底听到了多少?”

间宫在榻榻米上坐下。欧比走到他身边,“啪嗒啪嗒”地舔着他的手指尖。秋内也坐了下去。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想所有重要的部分都应该被她听到了。”

“这样啊……”

间宫无精打采地挠了挠欧比的耳后。

“老师,实在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应该道歉的是我。要是我不把你和友江君请到我这里的话,卷坂同学就不会听到我们的谈话。”

“去我的公寓肯定也是一样。我房间的入口是个隔间,站在外面的人能听得清清楚楚。”

间宫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对了,友江君去哪里了?”

“不知道。他一个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秋内掏出手机,拨通京也的号码。和他预料的差不多,京也的手机一直没有开机。

“老师,京也的病,特……什么什么炎,那是种什么病啊?”

“特发x神经炎。‘特发x’这个词,这医学用语上就是‘原因不明’的意思。眼球深处的视神经因为某种原因突然出现炎症,会对视力产生各种影响。据说,得这种病的人里面年轻人居多。”

“能治好吗?医生好像说能治好。”

“这个嘛,这种病有自然痊愈的倾向。所以,医生可能会说‘能治好’这种话。”

间宫抬头瞄了一眼秋内。

“实际上,这种病在很多时候是无法治愈的。”

“是这样啊……”

秋内回忆起渔港和京也的对话来。在听说京也没有驾驶执照的时候,秋内歪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看起来挺高兴啊,怎么了?”

“不,我只是觉得,怎么说才好呢……我只是感叹,原来你这种人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那个时候,在一瞬之间,秋内看到京也视线下垂,随即露出了一种空寂的笑容。

“缺陷这种东西,每个人身上都会有的。”

如果地上有个坑,秋内真想马上钻进去。想必无地自容就是这种感觉吧。

可是……

“不管怎样,那不能成为借口吧。”

京也在这个屋子里曾经自言自语似的这么说过。实际上,他说的很对。秋内回忆起宽子刚才的样子。她突然抱住秋内的胳膊,哭了起来。或许,那个时候的她只是想找个温暖的东西抱住而已——不管是什么都好。

“老师……椎崎老师的离婚,真的和京也没有关系吗?”秋内问道。

京也在的时候,他并没有进一步追问下去。

间宫思索了一阵子。

“这件事,就算是友江君自己也并不知情。”

说完这个开场白之后,间宫对秋内讲出了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实际上,椎崎老师在和我挑明她和友江君的关系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

那是一个工作r的白天,天空正下着大雨。当时,京也正在镜子的家里,镜子的丈夫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丈夫在一家市外的树脂加工工厂工作,因为打雷,工厂的机器停了,当天无法恢复生产,所以他就早早回来了。丈夫走进玄关,上楼,穿过走廊,推开卧室的房门,然后发现了一丝不挂的两个人。

“真是没法比这更糟了……”

“是啊,确实没法比这更糟了。镜子的老公——真是对不起,我把他的名字给忘了——她的老公冲进卧室,破口大骂,但他似乎并没有打友江君。”

“那他g了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g。”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按照时间顺序来说——椎崎老师的老公回家的时候,看到栅栏内侧停在一辆没见过的自行车——由于停在栅栏内侧,所以从外面看不到。进到玄关之后,他还发现了男用的雨伞和靴子。所以……”

丈夫带着满脑子的疑虑走进了家门。他偷偷看了看发出声响的卧室,看到自己的妻子正和一个年轻的男子躺在床上。两个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丈夫已经走了进来。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大雨的声音将丈夫的气息声遮蔽住了。

丈夫便这么走出了家门。

真是个没出息的人。不,他只是懦弱而已。对于没有被人抢过老婆、自己也没有抢过别人老婆,甚至对男女之情都没有体会过的秋内来说,他是无法想象这种感情的。

“到了晚上,椎崎老师的老公回家了。他和椎崎老师谈了谈,向她说明了自己下午看到的事情。”

“他这么冷静?”

“一开始似乎是这样的。可能因为他还是深爱着椎崎老师吧——不过我也不是特别了解男女之间的感情。”

间宫使劲儿擦了擦鼻子。

“椎崎老师的老公对她说,如果白天所见到的事情,只是她的初犯,那么他愿意原谅她。但是椎崎老师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对她老公说了,说他们并不只是这一回。”

“她为什么要这么——”

“椎崎老师说,他们的夫妻关系似乎本来就不是很好。在遇到友江君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悟先生——啊,她老公的名字叫椎崎悟,总算是想起来了。实际上,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悟先生是在县内的一所高中当国语老师。据说,他做的不是很好,无论是教学还是学生管理,都没法胜任。婚后一年左右的时候,他把学校的工作辞掉了,然后去了一家树脂加工工厂工作。为此,悟先生似乎觉得很对不起椎崎老师,从那以后,据说他在家里就几乎不开口说话了。”

间宫又擦了擦鼻子。

“正因为如此,椎崎老师在被悟先生追问友江君的事情时,才没有说谎或者逃避。她一五一十地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那个时候,悟先生第一次勃然大怒。”

——就算再懦弱的丈夫也会这么做的吧。

“据说,那个时候,悟先生拿着菜刀,发疯了似的横冲直撞。”

“啊!他砍人了吗?”

“这个嘛,我觉得他当时并不打算真的砍什么东西。实际上,椎崎老师并没有受伤。y介君似乎也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过,那天晚上,悟先生跑了出去,而且再也没有回来。两天之后,离婚申请书从一个商务旅店的地址寄了过来。”

“啊……”

真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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