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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这孔窑d以后,鹿三从来也没有光顾这个龌龊的窑院,宁可多绕两三里路也要
避开窑门前头的慢坡道儿。他略一稳步压抑住胸膀里的搏动,走到窑门前,铁链儿
吊垂着,门是从里头c死的,人肯定在窑里无疑。在他抬手敲叩门板时,刚刚稳沉
的心又嗵嗵嗵嗵跳起来他稍有迟疑就拍击响了木板门;这一拍击之后,心反而沉稳
不跳了。“谁呀?”窑d里传出小娥粘涩的声音。鹿三继续拍击门板,不开口“唉
呀你个挨刀子的这几天逛哪达去咧?”小娥的嗓门顺畅了也就嗔声嗔气起来,她猜
估是孝文来了,“你甭急你甭敲了我就下炕开门来咧!”鹿三头皮上呼喇呼喇直蹿
火,咬着牙屏声闭息待立在门的一侧。咣当一声门闩滑动的声音,鹿三一把推开独
扇子木门板。小娥被门板猛烈地碰憧一下,怨声嗔气地骂:“挨刀子的你求疯了咧?
开门鼓恁大劲!”鹿三闪身踏进窑门,顺手推上门板,呵斥说:“悄着!闭上你的
臭嘴再甭吭声。”“哦哟妈也!”小娥吓缩成一团,双臂抱住胸膀上的n子,顺着
炕墙就势蹲下去,用上身遮往光l着的腹部,悲悲切切抱怨说:“你来做啥嘛?鹿
三瞧着缩在炕墙根下的一团白r,喝令说:“上炕去穿上衣裳,我有话说。”
小娥从坑墙根下颤悠悠羞怯怯直起身来,转过身去,抬起右腿搭上炕边儿,左
腿刚刚跷起,背部就整个面对着鹿三。鹿三从后腰抽出梭镖钢刃,捋掉裹缠的烂布,
对准小娥后心刺去。从手感上判断,刀尖已经穿透胸肋。那一瞬间,小娥猛然回过
头来,双手撑往炕边,惊异而又凄腕地叫了一声:“啊……大呀……”鹿三瞧见眼
前的黑暗里有两束的亮的光,那是她的骤然闪现地眼睛,他瞪着双眼死死视着那
两束亮光(对死人不能背过脸去,必须瞅住不放,鬼魂怯了就逃了),两束光亮渐
渐细弱以至消失。她扑倒在炕边上,那只跷起的左腿落下来吊垂到炕边下,一只胳
膊压在身下,另一只胳膊抓扑到前头。鹿三这时才拨出梭镖钢刃,封堵着血咕嘟嘟
响着从前胸后心涌出来,窑里就再听不到一丝声息。他从地上捡起那块烂布,重新
裹缠住梭镖钢刃,走出门来,拉上门板,锁上那把条笼形的铁锁,出了窑院,下了
慢坡,走进屋墙和树木遮蔽着星光的村巷,公j刚刚啼鸣二遍。
白鹿村乃至整个白鹿原上最y荡的一个女人以这样的结局终结了一生,直至她
的r体在窑d里腐烂散发出臭气,白孝武领着白鹿两姓的族人挖崖放上封死了窑d,
除了诅骂就是唾骂,整个村子的男人女人老人娃娃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这个女人好话,
鹿三完成了这个人人称快的壮举却陷入忧郁,忧郁是回到马号以后就开始了的,他
把梭镖钢刃连同裹缠着浸满鲜血的烂布原样未动塞进火坑底的炕d里,用厚厚的柴
灰掩埋起来,防备某一天官府前来查问,他就准备把自己和凶器一起j出去。藏好
凶器之后,鹿三从水缸里撩出一把水搓洗手上的血污时,看见水缸里有一双惊诧凄
怆的眼睛,分明是小娥在背上遭到戳杀时回过头来的那双眼睛,奇怪的是耳际同时
响起“啊……大呀……”的声音。鹿三细看细听时。水缸里什么也没有,马号里只
有红马的鼾息声,他没有在意以为是眼花了耳邪了,拉开被子躺下以后。耳朵甲又
传来小娥垂死时把他叫大的声音。只是没有重现那双眼睛。从此,那个声音说不定
什么时辰就在他耳边响起,有时他正在吃饭,有时他正在专心致志吆车,有时正开
心地听旁人说笑谝闲话,那个“大呀”的叫声突然冒出来,使他顿时没了食欲鞭下
闪失听笑话的兴致立即散失,陷入无法排解忧郁之中……直至黑娃掐着白嘉轩的脖
子要抵命,鹿三把那窝藏在炕d里的淤血g涸的梭镖钢刃掷到儿子脚下,心中的忧
郁才得以爽脱……书包网 。。
黑娃气呼呼走后,白吴氏仙草哇地一声哭了,趴到地上朝鹿三磕头:“三哥呀
要不是你,他爸今黑没命咧……你俩还不赶快给你g大磕头!”孝武孝义扑通一齐
跪下了。鹿三连忙把她们母子三人拉扶起来,对坐在太师椅上的白嘉轩说:“这回
我把俺爷儿们的圪塔算是弄零g了……这与你无g。你们母子不要给我磕头。”说
罢,转过身子走出门去。白嘉轩没有吭声也没有挽留鹿三,对仙草说:“快弄俩下
酒菜,我想喝酒了!”。
仙草和孝武媳妇二姐儿很炔炒出四个菜来、一盘炒j蛋一盘凉拌黄瓜丝一盘g
蘑菇一盘熏猪r,后头两样菜都是山里娘家兄弟不久前来时带的山货,那块烟熏臀
猪r平时暗藏在地子里,遇着母亲白赵氏的生r或是重要亲戚来家,才用刀削下细
细的一绺,算是饥馑年月里最高级的享受了。白嘉轩亲自到马号里去请鹿三。鹿三
刚刚躺下,睁着眼侧卧着吸烟,听见敲门声就去开了门。白嘉轩怕鹿三推辞不就不
说喝酒,只说有几句要紧话需得劳驾他再回到四合院里去,去了才能说。鹿三二话
不说披上衫子就走,进了四合院的院庭,瞅见上房明厅里方桌上的碟儿盅儿就止住
步:“嘉轩你这算做啥?你太见外了我……”白嘉轩佝偻着腰扬起头说:“我给你
说的要紧话,你不想听吗?这话……必得呷着酒说。”
四个人围着方桌坐定,孝武动手给每人盅里斟下酒,白嘉轩佝偻着腰站起来,
刚开口叫了一声“三哥”,突然涕泪俱下,哽咽不住。鹿三惊讶地侧头瞅着不知该
说什么好。孝武孝义也默默凝坐着。仙草在一边低垂泪。白嘉轩鼓了好大劲才说出
一句话来:“三哥哇你数数我遭了多少难哇?”在座的四个人一齐低头嘘叹。孝武
孝义从来也没见过父亲难受哭泣过。仙草跟丈夫半辈子了也很难见到丈夫有一次忧
惧一次惶惑,更不要说放声痛哭了。鹿三只是见过嘉轩在老主人过世时哭过,后来
白家经历的七灾八难,白嘉轩反倒越经越硬了。白嘉轩说:“我的心也是r长的呀
……”说着竟然哭得转了喉音,手里的酒从酒盅里泼洒出来。仙草待立在旁边双手
捂脸抽泣起来。孝武也难过了。孝义还体味不到更多的东西,闷头坐着。鹿三也不
由地鼻腔发酸眼眶模糊了。白嘉轩说:“咱们先g了这一盅!”随之说道:“我有
话要给孝武孝义说,三哥你陪着我。我想把那个钱匣匣儿的故经念给后人听……”
这是白家的一个传久不衰的故经。虽然平淡无奇却被尊为家规,由谢世的家主
儿严肃认真地传给下一辈人,尤其是即将接任的新的家主儿。那是一只只有入口没
有出口的槐木匣子,做工粗糙,不能摆饰陈列也无法让人观赏。由白嘉轩推大约六
代的祖宗里头,继任的家主儿在三年守孝期间变成了一个五毒俱全的败家子,孝期
未满就把土地牲畜房屋踢净尽了,还把两个妹妹的聘礼挥霍光净。母亲气死了,请
不起乐人买不起棺材穿不上三件寿衣,只凑合着买了两张苇席埋了。这个恬不知羞
的败家子竟然厚着脸皮吹牛说:“白鹿村再有钱的人再大的财东,没见谁给他先人
装个双层枋吧?我给俺妈用的是双层子寿材……“村人一想也对,两张苇席裹了双
层……就回给他一句顺口溜:白家老大埋他爸,能闹多大算多大;白家老大埋他妈,
能瞎尽管瞎。这个败家子领着老婆孩子出门要饭去了,再没有回来。亲自经历这个
拨锅倒灶痛苦过程的老二,默默地去给村里一些家道殷实的人家割草挑水混饭吃,
没有事做的时候就接受村人乡邻一碗粥一个馍的施舍。这个默默不语的孩子长大了,
就弄下一个木模一只石锤去打土坯了,早出夜归,和村里人几乎断了见面的机会。
他从不串门更不要说闲游浪逛,晚上就躺在那间公可容身的灶房里歇息,有人发现
过他在念书。这间灶房是被激怒的族人和近门子人出面g预的结果,败家子老大才
留下这一间灶屋没有卖掉,使他有一索立足之地。书包网 。。
他搜罗到一块槐木板,借来了木匠的锯子刨子和凿子,割制成一只小小的木匣
儿,上头刻凿下一道筷头儿宽的缝口,整个匣子的六面全都用木卯嵌死了。他每天
晚上回来,把打土坯挣下的铜子麻钱塞进缝口,然后枕着匣子睡觉。三年以后,他
用凿子拆下匣底,把一堆铜元和麻钱码齐数清,一下子就买回来一亩一分二厘水地,
那是一块天字地。白鹿村的人这个时候才瞪大眼睛,瞅着那个无异于哑巴的老二身
上条条缕缕的破衫烂裤。每二年,他用自己的置买下的土地上收获的第一料新麦蒸
成雪白馍馍,给白鹿村每一家每一户都送去两个,回报他们在他处身绝境的幼年时
期的馈赠之恩。这个有心数儿的孩子当时每接受一碗粥一个馍,都在灶屋土墙上刻
写下了赐舍者的姓名,诸如五婆三婶七嫂二姑四姐等等。已经成年的他在实行回报
时,坚决冲破了当初记帐时的原本企图,给每一家乡党不管当时给予还是未给予他
施舍的人家一律送上两个馍馍,结果使那些未施舍过他的人更加感动以至羞愧。又
两年,他再次撬开匣底,在祖传的留给他的那一半庄基地上盖起了两间厦屋。又一
年,他给自己娶回来一房媳妇……再后来的事无须赘述,倒是这个老本人的一些怪
癖流传不衰。他娶媳妇的第二天到丈人家回来,一进门就脱下新衣服,穿上原先那
身条条缕缕的破衫烂裤和踏断了后跟的烂鞋,媳妇说:“你还穿这——”老二说:
“这咋?这叫金不换。”直到他死,尽管土地牲畜房屋已发展到哥哥败家之前的景
况,被卖掉的那一半庄基用高过原价三倍的价钱再赎买回来,如愿以偿盖起三间厅
房,他仍然是一身补丁摞着补丁的衣裤。白鹿原的人因他而始,把补丁称作“金不
换”,白家老大败家和老二兴业发家的故事最后凝炼为一个有进口无出口的木厘儿,
被村村寨寨一代一代富的穷的庄稼人咀嚼着品味着删改着充实着传给自己的后代,
成为本原无可企及的经典x的乡土教材……
“我看咱家只差一步就闹到重用木匣子的地步咧!”白嘉轩喝了几盅酒,感慨
起来,“你们看看孝文是不是那个败家子老大?哈呀怪道人说各家坟里家里也就是
那几个蔫鬼鬼子上来下去轮回转着哩!说不定哪一代转上来个败家的鬼鬼子就该败
火了!孝文不是一个?是!只是我还活着,孝武也长大了,才没给他踢踏到那一步
……我把他赶出去,你(盯住仙草)还怨我心硬,怨我不给他周济一斗半斗,是我
啬皮呀?周济也得周济那号好人,像他那号败家子,早饿死了早让人眼目清闲……
孝武哇!今黑我就把这匣子j给你,当然用不看拿它攒钱,你常看看它就不会迷住
心窍。”书包网 。。
听到木匣子的故经,鹿三却顿然悟出进山背粮的根由来。
在丰饶的关中平原两料庄稼因g旱绝收的年馑里,北边黄土高原的山区却获得
少有的丰收,于是就形成了平原向山里人要粮食的反常景观。山里不种棉花,白鹿
原人背着一捆捆一卷卷家织土布,成群结队从各个村庄出来,汇集到几条通往进山
峪口的南北向的官路上,背着口袋出山的人和背着布卷进山的人在官路上穿cj错,
路面上被踩踏出半尺的粉状黄土。好多人趁机做起地地道道的粮食掮客,他们从山
里掮背回粮食,到白鹿镇兑换成布匹或者成衣,再掮背着布匹和衣服进山去兑换山
民的包谷和谷子,用赚下的粮食养活婆娘和娃娃。白鹿镇成为整个原上一个粮食集
散重镇,红火的景象旷古未见。
鹿三让他的女人把木柜里仅存的几丈纯白土布和丈余蓝格条子布一齐捆眷起来,
再把大人和娃娃的新旧衣服捋码一遍,凡是当下穿不着的都叠捆起来。女人挑来拣
去作难不定唉声叹气。鹿三却果断得多:“救命要紧,穿烂点没啥受点冷也不要紧,
肚里没啥真不行喀!”当他估摸布匹和衣服能够换得尽他一个人背的粮食时,就给
白嘉轩告假:“你去你去,得几天走几天,路上甭赶得太紧,当心出事,而今人都
吃不上身子虚。”鹿三转身要走的当儿,白嘉轩又说:“三哥,让孝武孝义跟你一
搭去。”鹿三转过身笑着问:“你叫娃去背粮不怕惹人笑话?”白嘉轩说:“谁爱
笑由谁笑去。”鹿三就认真说:“孝武去行孝义去怕不行,娃太小,甭说背粮食光
是跑路怕也跑不下来,来回好几百里哩!”白嘉轩冷冷他说:“要是从场里把粮袋
子挪到屋里,我就不让他去了,就是图了这个远!让他跟你跑一趟有好处,他们兄
弟俩也就知道粮食是个啥东西了。我说嘛……你把你那个二娃子也该引上。”鹿三
感动而又钦佩,回到屋里对女人诵叹不迭:“嘿呀呀!你看嘉轩这号财东人咋样管
教后人;咱们还娇贵兔娃哩不敢叫背粮去……”
鹿三领着成年的孝武和未成年的孝义以及兔娃,四个人结伙搭帮在j啼时分上
了路,太y西斜时进入峪口,进山和出山的人在峪口会合,有人在这儿搭下庵棚开
起客栈,兼卖稀饭和包谷面饼子。四个人歇息一会儿吃了点自带的g粮又上路了…
…因为带着两个孩子而延缓了行程,五天的路程走了七天才回到白鹿村。傍晚时分,
孝武孝义在村口鹿三兔娃分手后走进街门,孝义扑通坐到地上起不来了。nn白赵
氏首先看见归来的两个孙子,捧住孝义的脸嘘叹不止,孙子的双唇燥起一层黑s的
g皮,嘴角淤着g涸的血垢,眼睛深深地陷下去了,抚着血泡摞着血泡的脚片痛不
可支。白嘉轩跟着仙草走到院子快活地逗儿子说:“三娃子你这下知道啥叫粮食了
吗?孝义苦笑着:“爸呀我r后掉个馍花花儿都拾起来……”孝武媳妇把一盆水端
到院庭里,让自己的男人和弟弟孝义洗脸。白嘉轩阻止说:“先甭洗脸。把刚才背
回夹的粮食再背上”……白赵氏忍不住赌气地说:“再背到山里去?”白嘉轩和颜
悦s地说:“给他三伯背过去。”
白嘉轩佝偻着腰,领着孝武和孝义走进鹿三家的院子朗声说:“三哥!娃们给
你送粮来了。”鹿三正躺在炕上歇腿,和女人先后跷出厦屋门坎,看见孝武孝义肩
头扛着从山里背回来的粮食袋子,迷惑地问:“你咋么又叫娃们背过来了?那是给
你背下的喀!”白嘉轩说:“这回从山里背回来的都给你。我等下回背回来再拿。”
孝武孝义放下粮食袋子,颠颠破破着走出院子去了,白嘉轩却幸灾乐祸似的笑说:“
这回把碎息娃子跑美咧!这回碎息娃子就明白啥叫个粮食咯!”
鹿三歇了一夜,第二天在碾盘上碾下半斗包谷糁子,安顿了女人和兔娃的生活,
自己又回到白家来了。隔了一天,他到土壕去拦垫圈黄土时遇见了孝文;吆车出土
壕时,他的脑海里闪出了梭镖钢刃……
鹿三说:“孝文要是心里有这匣子就好了咧!”孝武接过匣子庄重而又激动起
来:“爸,我明年春上就把门房盖起来。”白嘉轩说:“你把门房盖起来,就把你
的名字刻到墙上。把孝文卖房的年月也刻上。这话我再不说二遍。还有一件事,你
爷临走时给我叮咛过一句,‘看待好老三’,这多年里,我的亲生儿子指望不住,
一些朋友也指望不住,靠得住的就是你三伯哇!孝武孝义你俩听着,你三伯跟我相
j不是瞅着咱家势大财大,我跟你三伯j好也不是指靠他欺人骗世,真义j喀!我
今r个把话说响,你三伯要是死在我前头,不用说有我会照看好;若是我走在你三
伯前头,就指望你们兄弟俩照顾看好你三伯了……”说着动情伤心起来。
孝武孝义还未来得及说话,鹿三噌地一声站起来,满脸红赤着说:“嘉轩你把
话说到这一步,我也有话要给娃们敲明叫响:“j情是j情,各人还是各人!你爸
是主儿家我是长工。你爸不在了你兄弟俩是主儿家我还是长工。你爸在世时我咋样
你爸不在世我还咋样,该我做的活我做,该给我的工钱按时给我我也不客气,说旁
的啥话,都是多余的。我这人脾……”孝武给鹿三和父亲斟上酒,恭敬诚恳地表示
说:“我把三伯不当外人。三伯也不把我当外人待就好了。”
看着孝义也向鹿三施了礼。白嘉轩对两个儿子说:“好!你俩可甭忘了自个说
的话。”然后回过头,放下筷于伸出右手抓住鹿三的左手:“三哥,你不该杀黑娃
媳妇……”鹿三也转过头,紧紧盯着白嘉轩:“我不害怕。我也不后悔。”白嘉轩
说:“可你为啥悄悄儿杀了她?既然你不害怕,那就光明正大在白天杀?”鹿三一
下子反不上话来,白嘉轩放开攥着他的手说:“可见你还是害怕。”鹿三不大服气
这种说法,又是当着两个晚辈的面,就把酒盅重重地蹲到桌子上,梗着脖子说:“
嘉轩你尽出奇言,杀人哪有你说的那个样子?”白嘉轩仍然沉静地说:“三哥哥呀!
你回想一下,咱们在一搭多年。凡是做下的事,有哪一件是悄悄摸摸弄下的?我敢
说你连一件也找不下。‘j农’那事咋闹的咱把原上的百姓吆喝起来,摆开场子列
下阵势跟那个贪官闹!族里的事嘛还是这样,黑娃媳妇胡来,咱把她绑到祠堂处治,
也是当着众人的面光明正大地处治,孝文是我的亲儿也不例外……”鹿三听着,似
乎还真的找不出一件白嘉轩悄悄摸摸的事体来。白嘉轩镇定地说:“我一生没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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