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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对嘛。”说着就捞起锨往车厢里装粪。跟车实际是装车和卸车,在粪场装满
土粪,然后坐到车尾巴上,到地里后,再用一只铁制刨耙粪块从车厢后刨下来。兔
娃已经练成一副劳动者熟练的c锨装粪的洒脱姿势,不慌不急一锨一锨从若大的粪
堆上铲起粪块抛进车厢,不时地给手心吐点唾沫儿搓搓手掌。车厢装满以后,兔娃
用锨板把冒出车厢的虚粪拍打瓷实,防止牛车在圪圪塔塔的土路上颠簸时撒粪块。
他把一把刨耙架到车厢旁侧,然后从车尾巴上推着车厢帮助黄牛启动。白孝武在旁
边看着牛车驶出圈场大门,孝义一边摇着鞭子一边吆喝着牲口,扭着尚不雄健而有
点装势作态的腰肢儿,他忍不住笑了。
白孝武回到圈场,在粪堆前捞起镢头,把积攒了一年已经板结的粪块捣碎刨松,
免得把大块的死圪塔拉进麦田压死一坨麦苗。这种简单舒缓的劳动不仅不妨碍思考,
倒是促进思维更趋冷静更趋活跃,为自己在修庙与修塔重大争议中的失误懊悔不迭。
那时候,他刚刚回到家看见母亲的灵堂,只有看见母亲灵堂上的束表帛一住紫
香,才切实地感觉到瘟疫意味着什么,他在无以诉说的悲痛里正好遇见了跪伏在祠
堂门前的一片男女,看见了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孔,所有脸孔都带着凄楚和企盼。
三个老者立即包围了他,真惊惶地给他述说小娥鬼魂附着鹿三的怪事,请他为民
请命,率众修庙,以安置暴死的小娥的魂灵。老者说:“小娥算个啥?给她修个庙
就修个庙吧!现在得顾全整个原上的生灵!人说顾活人不顾死人。和鬼较啥量嘛!”
老者又透露给他鹿子霖也是随众人的意思,只有老族长一人执拗着。白孝武架不住
那种场合里形成的气氛,脑子一热就赞成老者代表众人的动议,心灵慨地表态:
“我给俺了说说。”……尽管他随后很快冷静下来遵从了父亲的旨意,尽管由他监
工如期修起了镇邪塔,然而在重大关头的动摇和失误依然留下不散的y影,甚至成
为一块心病,他总是猜疑父亲因此看穿了他而对他感到失望。白孝武想以自己的坚
定x弥补过失,终于想到一个重大的行动,再三审慎地考虑之后,觉得肯定符合父
亲的心意,便决定晚问向父亲请安时郑重提出。
冬r的太y缓缓冒上原来,微弱的红光还是使人感到了暖意,厚重的浓霜开始,
父亲拄着拐杖走进圈场,察看儿子们送粪的劳动来了,这当儿孝义驾着车,车厢里
坐着兔娃进了圈场,年轻人生气勃勃的架式谁见了都不能不感动,白嘉轩破例和孩
子们说了一句笑话:“今r个上阵的全是娃娃兵噢!”孝义和兔娃得到这句稀罕的
玩笑式奖励更加欢势,俩人很利索地装满一车粪又吆车趟出圈场了。白孝武感到父
亲此刻心情不错,便决定把晚间要说的事提前说出来,在拄着拐杖踱到粪堆跟前时,
他拄着镢头对他说:“爸,我想修填族谱。”白嘉轩显然正在专心察看厩粪沤窝熟
化的程度,没有料及儿子说出来这样重要的事,不由扬起脑袋瞅视儿子一眼,喉咙
里随之“嗯”了一声。白孝武解释说:“死了那么多人,该当把他们修填到族谱上,
过年时……”白嘉轩当即赞成:“好。”白孝武进一步阐释更深一层的用意:“做
这件事八成在稳定活着的人,两成才是祭奠死者。把死者安置到族谱上祭奠一下,
活人心里也就松泛了——村子里太栖惶了。”白嘉轩注视着儿子的眼睛点了点头,
补充说:“就是说到此为止。人死了上了族谱就为止了,活人思念死人也该到此为
止,不能夜夜天天无止的思念死人,再思念啥也不顶了,反倒误了时辰耽搁了行程
。” 白孝武很受鼓舞,这件事无疑做到了父亲心上,得到父亲赞许令他情绪高扬,
然后说出具体想法:“你得先跟子霖叔招呼一声,我是晚辈不好跟人家说这事。”
白嘉轩纠正说:“你去跟他说。这不是咱们家跟他家两家说这事,这是跟他说族里
的大事,他不能计较你的辈份儿。”白孝武接受了父亲的话更觉气壮,继续说出深
思熟虑的举措:“我想把这个仪式搞得隆重一点。好把众人的心口烘热,把村子里
栖栖惶惶的灰败气氛扫掉。白嘉轩把拐杖c进粪堆赞赏这种考虑:“行啊,你会想
事也会执事了!”
白孝武连着两个晚上到鹿子霖家去,都未能见着人,第三天晌午,索x走进鹿
子霖供职的保障所,看见鹿子霖正和田福贤低声说着话,从他们和他打招呼里有点
僵硬的神s和同样的僵硬的语气判断,俩人可能正在说着起码不想让第三人听到的
隐秘的事,他不在意的坐下之后就敞明来意。鹿子霖听了似乎有点丧气:“噢噢,
你说修填族谱这事,你跟你爸主持着办了就是了。”白孝武觉得受到轻视:“一天
开启神轴儿的大祭仪,你得到位呀?”鹿子霖毫无兴趣也缺乏热情,平淡地说:“
算了,我就不参加了,保障所近r事多。”白孝武也不再恳求就告别了,临出门时
谦虚地说:“我要是哪儿弄出差错惹下麻烦,你可得及时指教。”鹿子霖不在乎地
摆摆手送走孝武,转过身走回原来的椅子,不等坐下就对田福贤说:“白嘉轩这人
一天就爱弄这些事,而今把儿子也教会了,过来过去就是在祠堂里弄事!”田福贤
进一步借着鹿子霖嘲笑的口气加重嘲笑:“一族之长嘛,除了祠堂还能弄啥呢?他
知道祠堂外头的世事吗?这人”俩人随之继续被白孝武打断了谈话。
鹿子霖许久以来就陷入一种精神危机当中。县长在白鹿原被公开枪毙震撼了原
上的男女老少,包括田福贤都惊诧得大声慨叹:“我的天啊!怪道这原上的共匪剿
不净挖不断根,县长原来是个共匪头子嘛!”鹿子霖作为乡约参与了这场前所未有
的杀人组织工作,按县上的布置,把本保障所所辖各个村庄的男女,按照甲的组织
一律排列前往杀场,观看县保安队枪毙共匪县长的现场实景。杀场选择在白鹿镇南
面的小学校旁边,从东原西原南原北原各个村子集合到这里的人被严格限制在用白
灰划定的区限以内,白鹿仓的保丁们负责维持秩序。小学校周围的围墙下和大门口,
由县保安队的保丁们荷枪实弹监卫着,把那些企图窜到墙根下拉屎拉n的村民赶吆
远离围墙。鹿子霖站在白鹿保障所辖属的村民的队列前头,清楚地看见了全过程:
两列全副武装的保丁们端着枪走出学校大门,押在中间被五花大梆着的穿中山装的
人就是郝县长:背脊上c着一个纸牌,两臂被两个保丁挟持着走了过来。全县的头
头脑脑包括各他的总乡约都坐在临时摆置的主席台上,岳维山坐在正中间。两列保
丁作扇形分开,郝县长被押到主席台下,他已经直不起筒子,脑袋低溜下去,双腿
弯着无法站立,全凭着两保丁从两边提夹着。鹿子霖最初从小学校门口瞥见郝县长
的一瞬间,眼前出现了一个幻觉,那被麻捆缚的人不是郝县长,而是儿子鹿兆鹏。
随后县保安队长和法院院长的讲话,他一概听不进去,岳维山最后讲话也是一个字
都听不进耳朵。鹿子霖的耳朵里呼呼呼刮着狂风,响成一片,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猜
估:郝县长站立不住究竟是吓软了,还是腿断了腰折了直不起筒子?说吓软了不见
脚颤抖,说被打残了又看不见伤势。最后执行枪决命令时,郝县长被跑动着的保丁
拖到了围墙根下,鹿子霖看见郝县长拖在地上的双腿有一只脚尖竟然朝后翘着,他
才弄明白双腿肯定打断了骨头。一排保丁端着枪瞄住五六步远的跪伏在地上的郝县
长,然后扣枪码子。枪声很大,却没有村民们企望的惊险。鹿子霖在杂乱的枪声里
又一次出现幻觉,那个被乱枪击中而毫无反应甚至连一声呻吟也没有的人,不是郝
县长,而是儿子兆鹏。
散场之后,凡乡约以上的官员被集中到学校一间教室里,岳维山对他们进行训
话:“我首先向诸位检讨我的失职,共匪头子郝跟我住一个县府院子,低头不见抬
头见,他能在我眼皮底下稳做好几年县长,可见我麻痹到什么程度。诸位以我为鉴,
认真自省是否也是麻痹大意?我们滋水县在全省是共匪作乱甚烈的地区,白鹿原又
是本县的红窝子。本县的头一个共匪就出在白鹿原上,共匪的第一个支训还是先在
这原上成立的……郝作为本县的匪首根子已被除,我们务必趁其慌乱之机搜挖那些
毛毛根,一定在要本原乃至全县一举廓清共匪……”鹿子霖耳朵里还在断断续续刮
着呼隆隆响的风声,总是猜疑岳维山瞅着他的眼神和瞅着别人的眼神迥然不同,及
至散会后这预感终于被证实,田福贤截住已距出教室门坎的他说:“岳书记要跟你
谈话。”
谈话的地点改换到校长的小屋子。校长殷勤谨慎地给每人倒下一杯茶后知趣地
走开了。屋子里只有田福贤作陪。岳维山直言不讳地对鹿子霖说:“你设法帮助我
找找鹿兆鹏。”鹿子霖脑子里轰然一声,急忙分辩:“好多年出没和他照过面,上
哪儿找去?”岳维山瞅着他涨红的脸用手势抑止住他,说:“你拭见他或者偶尔得
到他的消息,你给他说,我期待他回滋水跟我共事,我俩合作过一次还合得来。给
他说明叫响,我请他回滋水来做县长,把他的才学本事用到本县乡民的利益上头。
我俩虽然是政治对手,可从私j上说,我们是同学也是朋友。我一向钦敬兆鹏的才
华学识,这样有用的人才如果落到郝县长的下场,太可惜了!”鹿子霖听着这些诚
挚的话,耳边的风声止息了,情绪十分专注,努力捕捉这些话语之外的信息,以判
断这些话的真诚程度和圈套的可能x。岳维山说:“我得回县里去了。你呀,可甭
使我的一番苦心付之流水。一句话,我期待跟他再一次合作。”鹿子霖再三斟酌之
后,还是委婉地申述难处:“鹿兆鹏早都不是我的儿子!好几年了我连一面也见不
上……”说着瞅一眼田福贤。企图让他给作证。田福贤却摆一下圆圆的光脑袋说:
“你还没领会岳书记的意思。”岳维山笑笑说:“是啊,你的话我全信,可说不定
也有撞着他的机会。我都意料不到地撞见他了。你是他爸……更有机会撞见。”鹿
子霖已经听说过岳维山和白孝文在朱先生的书院撞见鹿兆鹏的事,立即搭话说:“
岳书记,你应该当场把他打死!”岳维山依然笑笑说:“我不忍心。我等待着跟他
二次携手合作。”
鹿子霖用三天三夜的时间反覆嚼磨,企图揣透岳维山谈话的真实目的,尤其是
以枪毙郝县长作为谈话的大背景,三天三夜冷静艰涩的嚼磨分析的结果仍然莫衷一
是。第四天后晌,鹿子霖找到白鹿仓,想从田福贤口里再探探虚实。鹿子霖首先作
出完全信赖岳维山的神气说:“岳书记这人太宽宏大量了喀!我要是能摸准兆鹏在
哪达,我把他捆回来送到岳书记跟前。”田福贤平静地说:“你先到城里去碰碰,
在亲戚朋友那儿走走问问,这机会可是不能丢掉。”鹿子霖作难地说:“他现在那
个模脑儿敢到哪个熟人家去?”田福贤还是坚持说:“找不见没关系,还是去找找
为好。将来我见岳书记也好回话,说你尽心找来……”鹿子霖得着话茬说:“岳书
记是不是要我去找?”田福贤瞪他一眼,直率地说:“子霖,你这人脑瓜子太灵!
太灵了就把好好的事情想到甭处。你先去找找嘛!找着了鹿兆鹏,于你也好嘛!找
不着也不问你罪嘛!”鹿子霖便做出决心听从的坚定的口声说:“好哇,我去找!”
鹿子霖第二天下午进城先找到二儿子鹿兆海,把岳维山亲自找他谈话的大背景
和谈话内容一字不漏一句不错地复述给兆海,让兆海帮助他分析岳维山的真实用意。
兆海听完就抱怨父亲说:“爸,你真糊涂!这样明明白白的话你还掂不来轻重揣不
准虚实?”随之气愤地说:“这是欺侮你哩!”鹿子霖闷住头不吭声。兆海说:
“岳维山毙了郝县长很得意。他明知兆鹏不会投降,故意拿这话给你亮耳,他是猜
疑你跟兆鹏可能暗中还有拉扯。你连这绞绞都翻不清?”鹿子霖说:“我想到这一
步,只是不敢肯定是这一步,我还想了好几步。”兆海说:“他肯定对你当乡约起
了疑心!”鹿子霖说:“这一步我想到了。”兆海生气地说:“你到哪儿找兆鹏?
他再说这话你问他‘你到处悬赏都逮不住,我哪能撞见?’鹿子霖苦笑一下:“我
怎能这么跟人家说话!”兆海强硬地说:“你不好说我跟他说。这人贱毛病不少!
”鹿子霖担心地说:“你可不能冒冒失失惹事。”兆海说:“你既然进城来了,就
在这儿住几天,吃几天羊r泡馍看几场戏,回去就说你没找见,看他能把你吃了不
成!”
鹿子霖住兆海那儿,每天早晨到老孙家馆子去吃一碗热气蒸腾的羊r泡馍,
晚上到三意社去欣赏秦腔。他心里唯一犯疑的是,儿子兆海官至连长,军队上的连
长比滋水县的岳书记还大吗?怕是未必。可是从兆海说话口气里,可以明显听出来
,岳维山不算个啥喀!吃羊r泡馍看秦腔戏无疑都是鹿子霖的喜好,这样逍遥舒悦
的r子过了三天,第四天后晌儿子兆海回来了,一边解腰里的枪盒子,一边说:
“今r个把那个玩艺儿给耍治了一回。”鹿子霖愣眨着眼问把谁耍了,兆海轻蔑地
说:“岳维山小子!”
鹿兆海拉上团长乘一辆军车奔到滋水县,径直踏进岳维山的办公房,腰里别着
系溜着一把牛皮筋条的手枪,介绍说:“这位是国民革命军十六师三团冉团长。”
冉团长反过来介绍鹿兆海说:“这是一连连长鹿兆海。他令尊是你的下属,白鹿保
障所乡约鹿子霖。我们是专为鹿乡约事来拜望岳书记。”岳维山眼里流泄出一缕不
易察觉的惊疑,却又不失礼节:“二位有啥事尽管说,我尽力为之。”冉团长装作
直愣愣的口气问:“你跟鹿乡约谈了一回话,把老汉吓的三天三夜吃不下睡不着,
跑到城里住在鹿连长那儿不敢回原上咧!”岳维山笑笑说:“误会误会,纯系误会。
我不过是让令尊见到鹿兆鹏时劝劝他,我是让兆鹏回滋水做县长。令尊想到其他地
方去了。”鹿兆海这时候才开口说:“你悬赏。你把这难题出给家父不是为难他吗?
”岳维山解释说:“卑职绝对没有难为他的意思。令尊是本县很称职的乡约,我很
信赖他。出于这一点,我才期望令兄把才能用到村县国民革命大业上来。”鹿兆海
说:“你有好心也得看看实际,兆鹏闹农协跟家父闹翻早成了仇人冤家,原上谁人
不知?你要是还对他存有戒心,他就里外都不好活人了。”岳维山优雅大度地摆摆
头说:“我也知道这码事。对令尊我向来信用不疑。”鹿兆海说:“原上纷纷扬扬
传说,家父要是j不出兆鹏,罢免乡约事小,还要押他当人质。”岳维山轻松地笑
笑:“谣言不可信。当着三位的面我说一句,本人只要在滋水,令尊的乡约就没有
能替代。你回去可以给令尊说清楚,让他解除误会。”鹿兆海虚张声势说:“我爸
那人看去精明强千,实际上胆子小得很,p大一点事就吓得天要塌下来一样。我这
几年耍枪子摔半吊子闯荡惯了,怎么也想不到他怎么会越来越胆小。我说我拿这‘
九斤半’(头)给你仗胆你还害怕啥呢?”岳维山听着这些威胁的话十分恼火,却
不能不继续和颜悦s:“误会纯属误会。”鹿兆海说完了要说的话,并已达到示威
目的的恰当火候,冉团长出来圆场子说:“岳书记把话说明了没了旁的用意,这就
好了,我们也不打扰了。”俩人便告辞出来,在灰败狭窄的县城街巷里转悠了半天,
故意昂首挺胸在县府门口踯躅,根本不屑一顾站岗的县保安队兵丁。
鹿子霖听了兆海的学说,哈哈大笑,畅快的嘲笑岳维山:“哎呀,我只说岳维
山在滋水县顶牛皮了,他一上白鹿原跺得家家户户窗门响,没料到他也犯怯,怯那
把铁狗娃嘛(手枪)!我还当他谁也不怯哩?”鹿兆海鄙夷地说:“我说这人贱毛
病多喀!”鹿子霖听从兆海的意愿继续在城里吃羊r泡馍看秦腔戏,有意拖延回原
上的时间以冷淡岳维山的谈话。半月后,鹿子霖自己都可以摸到脸颊上增加了r块,
才决定回去。冉团长特意要派车把鹿子霖送上原。鹿子霖说,“算了算了,咱摆那
个阔气抖抖威风,看地方上哪个狗求猫的东西还敢给你上垒窝?!汽车一路开进白
鹿镇,又开到白鹿仓门口,田福贤以为政府要员亲临本仓,急忙奔出院子迎接,没
料徕上鹿子霖父子和另一个军官,他们按路上议妥的办法,由冉团长说话:“田总
乡约,请多关照兆海家翁,军人也就在外安心赴死了。”田福贤僵硬地连连笑着应
着,礼让他们屋里坐,冉团长和鹿兆海登上汽车就走了。
鹿子霖开始了他一生中最洒脱的r子。他对保障所的事情除了非自己亲自j涉
不可的大事出面做一做,其余一概j给桑书手去应酬:某某村某某人的某某事你就
这样办,某某村谁谁谁的那件事你就照我说的那样弄。他腾出身来到处去闲逛去喝
酒。镇子上各个店铺的掌柜全是他的朋友和酒仙,白天要是错过了喝酒的机会晚上
一定去补上。本保障所所辖属的各个本子以及更远些的村庄都有他的相好和朋友,
他有时空荡着手一进门就呛喝:“老哥,快叫嫂子给咱取酒。”有时候进门先把怀
揣的酒瓶往桌子上一墩,就爽快地叫起来:“弄俩菜吧弟妹。万一啥菜都没有,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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