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德没有否认:“那天晚上赵一给我打了电话,问我知道这件事吗?我想她就在那个时候下定了决心,但是我没想到她下手这么快。”他停顿了一下,声音轻下去,眼睛望向张骆驼的左臂,“我赶到时迟了一步。”
张骆驼摇摇头:“已经很快了。”他低声说,他甚至不知道乔德是怎么在市区找到了他的飞船,重庆大的像个迷宫。那双灰眼睛在飞船里望着他,风声、r-63的嗡嗡声,在那一刻变得微弱无比。张骆驼抬起头,看向乔德,试探性地用左手握住他垂在床边的手,冰冷的温度通过左手的神经传了过来。乔德回握了他的手,动作幅度很轻,几乎像在抚摸毛毛一般。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张骆驼陷入了另一种沉思中。
“你在想什么?”他听到乔德说,乔德的声音比刚刚更加低,更像自言自语。张骆驼几乎快要听不见。
张骆驼没有说话,你在想什么?他想着这句话。
他在疑惑。
他隐隐约约地能碰触到他胸口的那团疑云,但他没告诉乔德,那疑云只是一直藏在他心里,而刚刚因为乔德的话,那疑云更加明显。他怀疑很多东西,非常多,比如说范柳,范柳和乔德的关系,比如说他正在稳定地新陈代谢,正和他完美贴合,其实不属于他的左臂,假如不是记忆里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甚至会完全忘记他换掉了手臂。
他深呼吸一口气,忐忑不安地说出疑问:“你和范柳的关系,还有……我的左臂。”他停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而且。张骆驼注意到。这条手臂看起来和他原来的左臂一模一样,那些痣的分布、棱角的大小、毛孔和汗毛的细微程度,就像是一个人看到了自己的细胞以原来的方式重组。
但这怎么可能呢?无论是科技还是人类,都没有发展到这种程度。
这宛如一个过于危险的魔术,张骆驼从中窥探到其中一些一闪而过的秘密。
乔德冷静地补充道:“也许还有你的左眼。”张骆驼猛地抬起头,但乔德不为所动,他轻轻抬起手,指向张骆驼的左眼,“它在飞船上时已经坏了,你的眼前不是有一片白光吗?手术时它被一起换过了。”
张骆驼诧异地摸摸眉骨下的眼窝,他的眼睛自顾自眨着,景色在他面前清晰地流动,一片透明的杂质跃过他的眼球。飞蚊症。张骆驼知道这个病例。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乔德:“眼睛?……”他说,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眼睛的异常。
……手术时的记忆模模糊糊重现,灯光里,眼球里有什么东西被拔出。
他颤抖了一下。
乔德看着他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呼吸在灰暗的房间里包裹着他们。
“你看起来有很多疑惑。”他说。
非常多。张骆驼想,但是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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