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佑稷也知道自己不是习武的料,恐怕自己家三个儿子也不是;虽然面上不说,心里早死了什么要重振家族武林地位的念想。祖宗们知道了恐怕要怒斥不孝,家法伺候,让他在牌位前跪上几天几夜;但祖宗们都躺在地下了,他便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再也没做过早课。
他又转头看他三个儿子。老大王耕,继承他一副商人相,就爱赚钱,还喜欢数钱,唯一不像他的地方是精打细算,铜板一个要掰成两个;老二王牧,继承他的一副风流相,到处留情,还喜欢寻花问柳,并且和他一样,说得好听叫为人豪爽,说得不好听叫大手大脚花钱,从不过问细目。而老三王樵,从头到脚那淡得跟茶似的性子,头尾就没一处像他,若是说像,那便是懒----教习也说了,若论这三个孩子里,武学方面悟性最高、根骨最好的便是王樵,但抵不住他懒,一懒毁十材。幺子最得疼,哪里舍得让他练那些受苦功夫,便由着他懒,谁也不敢管。
然而家里这么疼着的白菜,如今却要出家!王佑稷那个心疼得没处说,这会儿离得他出门的日子渐近,当爹的难得也睡不安稳,一早翻来覆去不行,只得爬起来隔着条窗瞅着自家儿子,感觉瞅一眼便少一眼。儿子却搁着茶房那儿唠嗑,没心没肺的!旁边场里武院,一群年轻人在那比划,王佑稷好些时日没见到这朝气蓬勃的场景了,也分了个心,去看了两眼。
一看不打紧,险些背过去。原来今早带武馆教习的却不是喻惟改,而是他那儿子喻余青。喻余青还比王樵小上两岁,但光瞧那招式身手,王佑稷也曾是练过的,虽然早就惫疏练习,但根底还在,一眼望去,只觉得是鹤立鸡群,比他父亲还要更长几分,更兼那身型俊秀,面目脱俗,衬托得他王家一众子弟泯然众人矣。
他看了一会,都禁不住呆呆出神,再转头一看自家老三,果然叼着个馒头,搬了个板凳,瞧得是目不转睛地。心头一股火气烧上来,气得是没处发泄:就为了这么个男人,居然逼得我家老三要去出家!待了一会儿等到教习结束,连王佑稷也没见过那阵势,乌泱泱一群年轻男女呼啦一下便围上来缠着喻余青,子弟族中有把女儿也送来习武的,这会儿哪里心还在武学上头,只瞧着他,一口一个师哥地叫着,纷纷往他身上就倒,腻得空气中起了一层桃粉色的薄雾。
这下连王佑稷都同情自家儿子了,这么着还是出家得好,眼不见为净。
三少爷出家的日子转眼便到了,家里抬了三个大箱子一整队的人马,他娘亲哭得路都走不动了,得两三个人搀着;一排亲戚列队站好,挨个要嘱咐王樵几句,看上去三少爷不像是要出家,倒像是要出嫁。王樵说:“爹,你磕碜我呢?谁出家带嫁妆车队的?”
王佑稷一挥手:“出去你便知道,世间万事万物都是要钱!这些给你零花,不够写信回家来要。”
王樵哭笑不得:“我出家做个道士,哪里用得着花钱?”
“你不懂!道士难道是喝西北风长大的?道观难道不是花钱修的?金身难道不是花钱塑的?”王佑稷豪气地说,“我王家的儿子出家,那也得风光大办!沿路都府也都打好招呼,在哪儿落脚也都事先打点了,你只要舒舒服服一路游山玩水地去便好。”
“爹,你这真是嫁女儿的套路吧?你不能因为没生女儿就拿我凑数啊?这不是全城上下都在看我笑话吗?”
王佑稷:“那你要怎么办?”
“我就一个人走就行了。钱我会拿上该用的份,路上去哪儿我自会打点,用不着您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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