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眯眼细瞧了北豫半晌,暄景郅踱开几步,随手掸开衣袍下摆,甩袖落座。一手斜搭在椅上的扶手,一手扶在腿上,眼风扫过,再次开口又是一袭清冷语调,夹杂一丝哂笑,灌在北豫的耳中分外刺耳:
“你没有?没有什么?没有料到今日的结果?还是没有想自杀?”
远处群山连绵,殿堂庙宇钟鼓迟暮,深夜的蜡烛已是燃了半数之长,焦黑的灯芯四周裹挟着微微跳动的烛火一耸一耸的燃着,昏暗的烛火不如先时明亮,衬的房中本就晦涩沉穆的格调更加的肃穆。
北豫根本克制不住眼中滚滚滑落的泪水,那泪珠便毫无顾忌的顺着北豫轮廓分明的面颊上缓缓落下,挂在下颌处终究承受不过重力作用,一滴一滴的砸落在地面。逐渐模糊的双眼根本看不清楚面前的景物,第一次,他觉得,这国君的位置,这么重。
从前,在天子山,每每想起咸阳之事,他总以为天子是这大周最大之人,这天下没有国君不能做的事。后来,真正的坐上了龙椅,他才知道坐拥皇位手掌天下,却也反受其缚。
很久以前,暄景郅便扳着他的肩一字一句告诉他:王族的血是冷的,说的话是假的,做的事不可渎。那时候,他总以为这是人力皆可扭转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是天意,岂是人力可改变?
撕心裂肺的痛,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抓起,然后在一点点的撕开,顺着伤口,殷红的血一点点渗透,带走温热,带走尚有温度的血......
拼命的摇头,像是要否定什么,又像是不敢相信,喑哑的声音不断:“我没有,没有......”
是他的自负,他以为留北煜一命无关痛痒,却不知北煜这敏感的身份已足可叫心怀不轨之人垂涎三尺。北煜其身,也许并无过错,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北豫十年前亲眼目睹自己母亲被枭首,身首异处,从此埋下的恨意直到今日也未能消去。如何,如何能叫北煜目睹北祁被杀而心不生怨?
十年的光阴匆匆,人事的变迁早已是沧海桑田,脑海中的兄弟情深,那也只是记忆中的温柔。北煜,是北祁内定属意的太子,他怎么可能十年如一日般的单纯,没有经受家中之变的北煜,也许没有北豫那么阴鸷,却也到底,是被北祁一板一眼的帝王之术教出来的。
朝堂政局,一步之差,便可能满盘皆输。
暄景郅冷眼看着北豫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阖上双目吐纳极力的平息着怒气,盛怒之下动手,恐怕北豫连半条命也不会剩下。
“我不做了,我不做了,我什么也不做了......”蜷缩在地上,北豫暗哑着音色低喃。
国君二字,提笔书写,只有十七划,真正做起来却是难上难。江山社稷的重担,黎民百姓的重担,尽数压在肩上,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暄景郅睁眼一望北豫,双眉一挑,方才勉强压下的火气登时便重新窜上心头。几步走过,抬手便是一耳光狠狠甩在北豫的左脸上,这一巴掌扇的狠戾,北豫的脑袋登时便被扇的偏向一侧,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下颌被紧紧地箍住,吃痛之下,便被强行拉正了面颊。
暄景郅右手捏住北豫的下颌,左手抬起,不带丝毫情面的甩下:“啪!”又是一耳光掌在右脸,“啪!”速度极快的反手便抽上了北豫的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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