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的确不该当着国舅爷的面儿说,大人考虑得周全----”索额图打量眼前这人倒真是个识时务的,越发觉得应该拉拢,拍了拍手笑道,“像大人这样年轻有为的才俊,我大清可是不多见了!这次你若好好助我,回头我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好好夸夸你----有朝一日入了内阁,可别忘了我这个老头子才是!”
“承蒙索大人抬爱,奴才定当尽心竭力!”见索额图果真上了圈套,佟懿儿更卖力地“演”起奇里来,她的表情中饱含着对进入内阁的渴望,这种无休无止的欲望正是索额图想要的。她甚至不惜以“奴才”自称----哪怕在康熙面前,佟懿儿也从未用过这样的字眼。
“奇里啊----你来看!”有了传教士的翻译,两国使团的交流突飞猛进。这日索额图正在看着地图,沉吟半晌,忽然招手向佟懿儿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咱们把这块原本就有争议的地方让了罗刹,会怎么样?”
佟懿儿凑近前去看了看,索额图所指的就是从前在历史课本里经常提到的乌第河待议地区,而事实上大清早在多年前便向罗刹宣誓过自己对该地的主权。
“恕奴才愚钝,不知可是那些罗刹人许了您什么好处?”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索额图现在已经完全相信“奇里”是自己人了,这个年轻人总是躲着佟国纲,而和他寸步不离,还把内地的许多“新闻”讲给他听。佟懿儿觉得现在应该就是向他套话的好时机。
“这个……这个你就不要问了吧----”姜还是老的辣,索额图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戒备的,他挠了挠头,狡黠一笑道,“你只说----倘若让了,皇上会不会怪罪?”
“奴才不是皇上身边的人,揣摩圣意……那还是比不上您----”佟懿儿点头哈腰,一副奉承模样,忽然灵机一动,故作焦虑似的附在索额图耳边道,“不过奴才倒觉得,您要是真为太子着想,可得先下手为强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果不其然,佟懿儿故弄玄虚的语气激起了索额图的紧张情绪,他扭头直视佟懿儿的眼睛,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
“大行皇后去世之后,京中传闻四阿哥胤禛并非德妃所生,而是大行皇后的亲子----皇上与大行皇后感情甚笃,难保有朝一日----”佟懿儿看着索额图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白,声音也越发微弱了,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怎……怎么可能?!我外甥女为什么要骗我?”其实索额图心里很早就有这个疑窦,只是他一直觉得无论是真是假,只要胤禛一日还在如吉名下,就绝不会是胤礽的威胁。现在听“奇里”这样说,他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皇宫里面,亲情哪里还能作数呢?您就想想----当年先帝爷是如何对待皇父摄政王的?”劝说索额图时,佟懿儿只打心底里觉得索额图实在是可笑。就是这样一个忌惮着亲外甥女成为皇后,还企图谋害皇嗣的人,居然也在这里质疑起帝王之家的亲情来了。
“那依你的意思----”索额图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追究佟懿儿是否瞒过他的事了,现在正是箭在弦上,他恨不得马上跟罗刹使团签约,换取他们对自己的支持----他甚至愿意许诺,倘若胤礽登基,将会给他们更加优惠的贸易政策。他等不及了。
“大人您拿主意就好----张诚神父那边,奴才会替您打点妥当。”所谓利令智昏,天高皇帝远的索额图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佟懿儿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奴才听说,现在京城里流散着四阿哥是大行皇后之子的传闻,消息沿路传播开来,现在连传教士白晋他们都听说了,相信过不出明日索额图也会知道。”夜半时分,佟懿儿如约在草丛中着便衣与曹荃见面----他当然不知道这个“传闻”是事实,也不会知道这“传闻”是佟懿儿计划中的一环,因此只忧心忡忡道,“您可千万要当心啊!”
“你放心,我现在是奇里,已经离什么大行皇后越来越远了。”佟懿儿笑着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她这几日每日都服用药水,已经完全看不出女儿身。她只是没有想到索额图竟不等她布好渔网,自己主动暴露了野心和把柄,就灵机一动索性让他提前知道了京城里的流言蜚语。
“额涅……为什么这些日子八阿哥他们总是嘲笑孩儿?”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受影响最大的当然是胤禛。这些日子他甚至都不乐意去上书房读书了。晚膳时胡乱扒了几口,胤禛便放下筷子,抬眼望着只顾低头喝鱼汤的如吉道,“孩儿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他们说……说孩儿是宫外抱回来的野孩子----”
“八阿哥他们原本就嫉妒你养在承乾宫里,他们编的胡话,也是能随便信的?!”喝下一口滚烫的鱼汤,如吉的心更清明了一些。她不急不慢地搁下汤碗汤匙,将身子前倾握住胤禛的一双胳膊道,“记住,你永远是额涅的孩子,是皇后的养子。皇后是我的主子,对我恩情深重,对你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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