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过的侧脸埋在他湿湿的发下,颓废得毫无生气。
“你把脸转过来,不敢看我么?”雪玉咬着牙,恶狠狠地道。
白砚冰雪一般的眸子里更加的哀伤,转过头,嘴角已然有血渗出。他微低着头,看她,眼底有妖娆的水气,是他存下的雨滴,像极了泪。
“了解一个人,真的很痛苦。”他不知该向雪玉解释什么,却唯独说了这一句。江若痕的心他实在太过明白。当世上的人都在崇拜将军武功盖世时,他却独自听着江若痕心中的寂寥;当大家为将军居高心孤而感叹时,他却陪着江若痕一同为得到她的爱而欣喜若狂。江若痕囚在洞狱的那段日子,数着水滴的一下一下,是他在他的身边守着。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大家为江若痕娶妻道喜狂欢。却独独有他明白,江若痕在一步步的准备着死亡。
——我只能这么做。银尘是六界之外的魔,只有天能灭得了他,所以,我不能让他得到琉璃盏。即然他的天劫快到了,就让他好好的受着,他真若修魔成神,那就绝对是人间的劫数了。所以,这不光是为了烈焰山,更为了天下苍生。
——四百年前,我为了林莫夕,而负了整个璃月国的子民。如今我这么做,却为了天下苍生,又能成全小夕,我又何乐而不为?
——白砚冰,你日后必保林莫夕周全,不然,他世就不要来见我……
江若痕的血味在空气里似有似无的浮动着,白砚冰呆滞着看被雨水淋得一塌糊涂的红绸花,整整一夜。江若痕的话犹然在耳,他跟他吵也吵了,辩也辩了,就是因为太过了解,却被他的几句话塞得无语无声。江若痕明明说的还有他世,可又偏偏又说很累了。做人,真的有这么苦么?
“我恨你——”雪玉颤抖着嘴唇,死死地咬出了几个字。仿佛,在她的心里,白砚冰也是凶手。
“公主。”乌千金追了出来,见白砚冰嘴角挂了道血痕,连忙将雪玉拉住:“白砚冰,你莫怪她。”说完,抱着雪玉便不知又去了哪里。
白砚冰默然一笑,抬起头,望着细雨中灰蒙蒙的天空。恨他?该恨,此时此刻,他不愿她走。却连她跟着别人离开的背影,都没有勇气去看。是不是所谓的情,就是这样,或去或留,他都无能为力……
密罗河的密洞内。慕嫣春正坐在洞里浑圆的大石上。手中,五光十色的琉璃美得晶莹,她的指尖拨弄着莲花样的琉璃小瓣,一下接着一下,失神得想着心事。不知江若痕怎么样了,紫狐姐姐炼了千年唯一的回天丸她都塞进他的嘴里去了,一定不会有事的。对,而且他曾经是将军,久经沙场,身经百战,伤来伤去的,也一定有顽强的生命力。
慕嫣春长舒了一口气,却又被另一股恐惧漫过心头,整整一夜,她从暗河下钻出来,便想着这事。思来想去,心总不落底。
耳边石尖的滴水声一下接着一下,让她想起他殷红的血流到地上,如同绽放的红梅。她一跺脚,将脸扭了过去,假装自己不见,不听。却唯独想起了他的脸,他如星子的眼眸,他温柔地笑,他暖暖如春的x膛。
——我活了四百年,却没有你这丫头活得辛苦。
——小春,其实一个轮回很短,凡人,最多不过一百年的光景。所以,对于我来说,有些人和事,我都愿意把她留下来。我不希望她离开,如果她愿意放下一切的话,我一生都甘愿陪着她……就算不放也没关系,我认准的人,自会相陪到底。
——如果我还有来世,一定还会继续缠着你。只是你,再也不要躲,更不要逃。让我抓不到你的心,是很痛苦的事情……
快黎明的时候,仿佛有人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许多话,有个温暖的怀抱轻轻地裹着她的肩头,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久久不舍分离。
她微微地张开了眼睛,赤裸的身子在幽长华丽的锦服异常的冰冷僵硬。这是梦么?这世上,是不是唯有他的怀,才最温暖似春?
洞口,一只漂亮的紫狐破水而出,抖了抖身子,化回了人形。她从黑暗里慢慢地走近慕嫣春,昏黄的烛火之中,唯有她手中的莲花琉璃盏分外斑驳绚丽。
“春儿……”
江若痕死了。
她说什么,浮动的云吗?还是飘渺无形的风?慕嫣春呼吸骤然一紧,全身顿觉再无力气,仅存在她心头的一丝希望,如今尽数绝灭。他当真走得干脆,更予她毫无回旋的时间留下,他一定是怕她下不了手,混蛋,你又让小春儿如何还得了你的情?难道,你要让小春念你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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