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就这么在离陈落然一米的地方直照着,虽然每天只进很少量的水,但是大滴大滴的汗珠挂在陈落然的额头,唇色青白,脸色灰败,强光灯再加上无休无尽的噪音,高易洋清楚地看到陈落然张开的眼睛没有焦距,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了。困倦,狭小的空间,饥饿,干渴,噪音,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陈落然精神崩溃,对一个本来精神就一直紧绷的人来说,这简直比谋杀更让人恐惧。
我操,比起虐打这类暴行,这精神上的伤害才是最厉害的。高易洋一脚踹开架着强光灯的桌子,赶紧跑去解开陈落然身上的绳子,在碰到陈落然的那一刹那,高易洋心都快抖了,与陈落然额上汗珠相反的,是她身上的体温,已经开始失温了。
在高易洋解下陈落然身上绳子的时候,一起出动的救护班也紧随了过来,动作熟练的把陈落然绑上担架,然后迅速出仓库,上直升机,直奔西北军区总医院,高易洋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慢慢眯起眼睛,面目一片狰狞,然后缓慢的走出去,看着医疗班的救护直升机起飞之后,慢慢走远,高易洋走到特勤中队中队长那里,一片寒暄顺便感谢救援BLABLABLA。。。。然后和小张小王特战队也回了军区,哦,当然,还有那个张三。
回去后的小张小王,特意驱车回了趟小镇,接回了那只贵了吧唧的雪獒,和那只雪獒的房产-------------一个养殖场老板送的一米见方的大铁笼子。然后把那头名叫张三的,胖的跟猪似的物件扔了进去,连人带笼子就扔在了军区的军犬训练营,先搁那养几天,走的时候再带上。
高易洋站在急救室门口,呆呆的看着门口大屏幕上写着的手术中三个字,心里一片茫然。
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她准备下楼枪战前,陈落然看着她的眼神,包含了太多。迷茫的,不舍的,思虑的,从坚定到动摇,然后就是一片深邃的黑,黑的高易洋甚至想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突然,高易洋惶恐了,她这是心累吧。对生活心累,对工作心累,对自己。。。。。也心累。
繁重的工作没有压垮她,亲人的相继离世也没有压垮她,甚至单调的生活,虚伪的各色脸孔,真真假假的人情世故都没有压垮她,她自己的肩膀上背负着太多,却都没有压垮她,但是高易洋清楚的知道,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陈落然大概真的是垮了。是自己压垮了她,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高易洋站在手术室大门口,半天回不过神儿,手术室门口的等待区,跟菜市场一样,吵吵嚷嚷,但是却一点没有打扰到高易洋已经不知道飘到哪的脑子,也许是头一次在九月碰到的那个陈落然,也许是睡着时候安静着的陈落然,也许是那个早上,古寺飘着松土味,鼎炉上弥散的青烟香。陈落然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鲤鱼池边,看着她抛散鱼食,的安静的侧脸。亦或是,又一次,高易洋看到陈落然坐在书房,面向落地窗,左手摩挲着右手的上的菩提根,嘴角含笑,静静的看着夕阳。
沉思往事立残阳,
当时只道是寻常。
----------------------------她站在原地,面向一个方向,视线拉的无限远,却只能隐约看到你的轮廓。她用等待一树花开的时间,安静等待。
而有一天,当你也被留在原地等待,才发现,一树花开的时间,却足够其它花凋谢。原来,她已经站在原地这么久,而你却从来都不知道。
不忘初心,才能始终,那么,你的初心是什么。
陈落然从抢救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军区内作训官兵已经收操,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的歌声或许带些疲惫,却还是充斥着欢声。高易洋的脸上,也带了些笑意。医生说陈落然没什么大事,主要就是不吃不喝比较麻烦,有点脱水,打几天点滴,吃几天清汤寡水,应该没什么大事,不过,回去之后最好能做做心理评估,没事是最好的,如果有也正好即使治,毕竟心理疾病并不是闹着玩的。
陈落然的脸色也已经从灰白,逐渐转变成了苍白。高易洋挪了把凳子坐在床脚,脱了鞋,把脚搭在病床上,仔细瞅着陈落然。精致的眉,微翘的鼻子,小巧的耳朵,薄而红的唇,还有那个紧闭的眼睛。
高易洋看着,看着,看的太阳落山了,屋里一片漆黑,只能借着一点点的月光看着陈落然的脸,安静的看着,然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再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陈落然脸色已经好多了,眼眶上也只剩淡淡的青色,桌上有护士说送来的午饭,高易洋的是一份饭,外加一份炖海带。虽然陈落然没有醒,却也送来了她的午饭,一碗熬的愁不愁淡不淡的大米粥。高易洋麻利儿吃完饭,然后喝了一大缸子水溜缝。完事在病房里晃荡晃荡消消食。转了两圈之后,站在窗户跟前,看了会外头,在回身,就看到陈落然睁着眼,直勾勾的盯着脑袋顶上的房顶看。
高易洋一看人醒了,赶紧走过去。也不敢大声叫吓着她,毕竟她知道,她刚醒过来的时候,半天都会不过来神儿。
站在床边上看着陈落然散乱的瞳孔慢慢聚到一起,高易洋才轻轻的叫了一句“阿然。”生怕吓着她。
陈落然微微扭头,看着高易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然后安静的看着她。但是高易洋却笑了,“阿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问什么,你先吃点东西,吃完我告诉你,怎么样?”说完也不待陈落然回答,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护士送来的那盒粥,倒出来一半,然后走到饮水机前,往里面兑了点热水,尽量弄得稀一点。长时间未进食,应当循序渐进,护士拿来的粥忒稠,如果直接喝,搞不好会吐出来。
高易洋拿小勺缴了缴,然后把病床摇起来,侧身做到床上,舀了一小勺,两粒米,一勺汤喂了过去,陈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淡淡的喝了下去。就这样,一个安静的喂,一个安静的喝。连四分之一都没有,陈落然就偏了头,表示不喝了,高易洋把饭盒放到桌子上,然后把陈落然左腿曲起来,自己又胳膊支在她腿上拄着下巴磕,看着陈落然的眼睛,平静无波的,死静的眸子。
“我今年二十六岁,我想至少爱你五十年,所以我三十岁的时候会提前退休,如果闲得慌就开个侦探所什么的。而在我提前退休的这四年,我会努力保护好自己的命,因为现在它所背负的是两个人的事。”
陈落然没说话,还是看着高易洋,就看着,怔怔的看着。
高易洋就这样,著着陈落然的腿,支棱着自己的脑袋,静静的和陈落然对视。颇有点。。。熬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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