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季薇愣了好半晌,才不自在地说:「……是吗?」
她从来都不晓得有这回事……
「允神少爷很留意小姐的生活作息,有很多小姐爱吃的菜肴都是他特地请厨子做的……」话未毕,她马上c话。
「晏伯伯,可以不要再提起他吗?」握著汤匙的手微颤著,她尽量维持脸上的笑容,不想没礼貌地打断管家的话,但她更不想听见有关他的所有事情。
随著时日淡去,四周对阙允神的谈论的确少了,她以为自己能泰然处之,心头不再因为那名字泛起莫名的骚动,但原来,她还是未能完全释怀。
刻意跳过谈论美国企业的财经新闻和有关的消息,不去看不去听不去理,将那段记忆锁在心底最角落的位置,尘封著,即使这种行为是逃避,也管不了那麽多。
她这僵硬、故作镇定的模样,全落入季万峦眼中。
「对不起,是我失言。」管家道歉,她仅摇摇头,表明不想继续那个话题。
「对了,小薇,你真的要跟言家小子结婚吗?」季万峦喝完汤,问道。
她放下碗和匙子,好笑地反问:「婚期都订了,还能有假吗?」
「老实说,我不喜欢那小子。」季万峦皱著老眉,撇嘴道,还真有点像别扭的孩子气。
「爷爷你喜欢的人一向少得可怜,除了……」她抿嘴不再说下去,脑海忽而闪过那个爷爷最喜欢,甚至把他当成孙子来疼的男人。
「允神的确很合我眼缘。」像是晓得孙女的心思,季万峦直接点明来说。
「爷爷为什麽又提起他?」她以为关於那男人的话题已结束了。
「小薇。」老者执起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的确是我们季家欠了他们,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他的父母是因我而死的,即使我用馀下的人生去弥补,都不够补偿他兄妹俩,我没办法还他们一对父母及失去的家庭。」
「那又如何?」过去深埋的伤痛像找到出口般,统统自缝隙中涌上,教她无法抵挡,全数化为怒气。「爷爷你已尽力弥补了,但他呢?你忘了是谁突然辞职,害季氏差点垮掉了吗?你忘了是谁害你中风的吗?」
「他要是真想弄垮季氏,早就做了……」老人小声嚅道。
「爷爷你说什麽?」
「没、没。」他挥挥手否认,他什麽都没说、没说。「当时是我迫急了他……」伴随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真的後悔擅自做下那个决定。
「那不是藉口。」她坚持不被说服。她能理解爷爷对他的疼爱,但爷爷可知道,阙允神待在季家是为了报复?若晓得,爷爷一定会很伤心的。
又一声叹息,还是无法扭转小薇心里对允神的观感,他感到有点挫败及无奈。「那,言家小子对你好吗?」
「嗯。」她点点头,「牧之对我很好。」
牧之是个无可挑剔的情人,细心、温柔、聪明、孝顺,事事以她为先,对她呵护得无微不至,将她当成公主来宠。他灿烂如朝阳的笑,总温暖著她,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纵然……没有纵然!她不再细想,她确信,牧之会是最好的归宿。
「小薇。」他拍抚孙女的手背,凝重地道:「爷爷只想你幸福。」
「我会幸福的。」看著爷爷日渐老迈虚弱的脸孔,却还是一心惦念著她,她眼眶微红,对老人认真承诺著。
「不要让自己後悔。」唉,嫁给不爱的人,真的会幸福吗?年轻人的事,他已无权置喙了。
「我知道。」
「好吧,快两点了,你还要进公司。」季万峦催促著她,抽回布满皱纹的手,「晏老,跟小薇一起走吧,我也要休息了。」他挥挥手,一副快走快走的不耐烦样子。
「那爷爷你记紧好好休息。」季薇捺不过催促,跟管家离开前,还不忙交代。
待两人离去後,季万峦半挨在床上,对著窗外清幽的景色出神。
脚步声去而复返,喀啦一声微响,病房门再度被推开──
「小薇,遗漏了什麽……」他带著慈祥的微笑转过头,当看到来人时,话尾曳然而止,依旧清明的眼中不无讶色。
「啊!是你──」
在背後带上门,沉稳的步履在病房的铺砖上踏出平实的跫音,老人仔细打量著他,短发削薄了,率x刚毅的侧脸不变,黑衬衫黑西裤将他高硕的身材显得更修长,他两手c著裤袋,站到宽敞的窗前,倚框而立,黑眸对上老人的。
那种天生的霸王姿态,还是怎麽也掩盖不了啊!老人心里赞叹著。
这小子,从小就非池中物,锐利的眼神会让人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形於外的掠夺气势现今稍为收歛,却还是轻易压过其他人,所以,初见第一眼,季万峦就已打定主意非收他为己用不可。
「你的气色看来很好。」晌久,阙允神才淡淡开腔,无起伏的语调教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难不成你希望看见奄奄一息的我?」季万峦咧笑问。
阙允神的到来,他有惊讶,却不意外。他太清楚这小子,看起来冰冷无情,说话言简意赅,似是多说一句也浪费时间,但却并不绝情,至於放出重病的消息,则是老人家的小小心机,希望能引他回国。
朗眉微拧,像是不喜欢老人这麽说,他别开脸,眼瞳映入翠绿山丘,不经意地说著:「那些报导太夸大其辞了。」
「不一定。」老人抚抚下颚,眼神闪过一丝狡猾的光,续说:「像小薇的婚事,都是真的」
果不其然,阙允神的身躯瞬间微僵,下一秒,整张脸沉下来。「既然你没事,我先走了。」边说边欲踅身离去,却被唤停了。
「记得你当初承诺过什麽吗?」
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绝不。
当日说过的一字一句皆让他的脚步走不开,他向自己承诺过,会保护那爱管閒事却为他捱了一棍的娇娇女生,他不会忘,所有关於她的,都不曾或忘。
季万峦深深看著他的背影,又道:「我以为你回来是为了小薇。」这小子的x格自尊自傲又执著,一旦他认定了的,哪怕会遭全世界的人反对,他都会坚持去做去争取。
「那承诺,这辈子都有效。」他仅回应最初的问题。
「两个月後,小薇便会和言家小子结婚,你当真能无动於衷?」
「她喜欢他。」他道,嗓音嘎哑压抑。
「所以呢?你就这样放弃她了?」老人挑眉,情绪有点激动,「老实说,这样不战而降的你让我太失望了。」
他不想放弃她!
他无法想像她属於别人,无法想像她穿著白纱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笑得甜美幸福,光是想到有这画面,他就恨不得撕碎这一切,将她抢到身边,永远永远地把她拴住……
但,每当他有这冲动,那天夜里她带著痛与恨的话又狠狠地敲醒了他。
和他在一起,她只是被迫,不得不服从。
被迫……他嘲讽一笑,他不需要她的委曲求全,既然她只是被迫著,既然她这麽恨他,他也不希罕那些虚情假意。
「抱歉让你对我有这麽高的期望。」他吸口气,轻笑回道,自谑的口吻像是在掩饰什麽似的。
季万峦吁叹,这两个孩子,都这麽爱自尊爱面子,为了保全自己,同时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言家小子不是全心爱著小薇的。」老人自顾自的说著,他知阙允神在听,「或许他对小薇也有心,但他最终的目标是季氏,我不希望自己的孙女儿成了别人的踏脚石。」在他这个爷爷而言,不能全心全意爱著小薇,就已没资格拥有她。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他手上的季氏持股量与季万峦、季薇的相仿,言牧之充其量只能拿到季薇的那一份。
「我知道。」他就知道阙允神是值得信赖的。「还有,我没怪过你离开季氏。」
「嗯。」他点头,背向著季万峦,低声道:「我父母寻死,是他们不愿接受破产的现实,你已不必再负任何责任。」
这句话,已算是最接近原谅的话了,老人听罢,不禁有点鼻酸。
他从来都没错看这小子,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请代我替雨翎道歉,那孩子是无辜的,她长得很像你母亲,每次看到她,就像看到你母亲来哀求我的时候……」他才不忍多看,久而久之,成了忽略。
「雨翎没怪你。」
阙允神瞄了眼腕表,终於迈开长腿朝房门走去,临行前,遗下短促的一句话。
「老头,别太早倒下了。」
季万峦目送那高大的身影随著门扉关上而消失,开始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小子!
他不会倒下的!
病房门外的长廊上,阙允神听著老人清朗的笑声,不禁微扬唇角,再度跨步离开。
是时候回纽约了。他想著,唇上扬起的弧度不变,漆黑双眸却变得晦涩。
《国王驯服女王》 chapter 8-1
chapter 8
位处j华地段的法式餐厅装潢简约清新,从街外看进去,室内微暗,桌上置有碗形玻璃烛台,烛火摇曳,渗透幽静雅致的气息。
季薇推门而进,训练有素的侍者马上趋前,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
「请问有预约吗?」
「季先生,咳咳,两位的。」她回道,喉头很不舒服,回家得找药吃了。她看过去,接待的小柜台与餐厅间隔了一道水晶帘,保持隐私外,也教人瞧不清里头的状况。
「请随我来。」侍者有礼地拨开水晶帘,领著她走进餐厅里,轻缓的爵士乐流泄在空气中。
这家餐厅的面积不算大,却巧妙地以柱子隔出了数个空间,让用餐的人不会有被打扰或身处酒楼闹哄哄的感觉。他带她拐了两个弯,来到倚窗排列的最後一张桌前。
「请。」侍者往右侧退开,伸手示意。
「爷……」季薇抬眸,在瞥见桌前面向著自己的脸庞时,面色刷地白了,未竟的话语硬生生地被鲠在舌後。
他怎麽会在这里?他不是还在纽约吗?何时回来的?
错愕、震惊、不解种种情绪在她心里滚成了巨大的雪球,压著她,教她连呼吸都有困难,一时间仅能怔住不动。
阙允神迎向她,黑眸中同样掠过讶异的光。
「你怎麽会在?」她问,浑然不觉略高的嗓音紧绷著,全身像进入战斗模式般,时刻戒备。
「约我的人是季总裁。」他淡声回道,显示他都是不知情的人。
被爷爷摆了一道!她就晓得,爷爷前阵子常提起他有些端倪,想不到是安排他们见面,她心里有气,却分不清是气爷爷自作主张,还是气他的出现对她还有影响力。
「我想。」她转而看向侍者,忽视那存在感强烈的男人,道:「是有些误会,今天约我的不是这位先生,可以麻烦你替我换桌吗?」
「啊?」侍者微讶,下一瞬也马上反应过来,正要应允并重新安排之际,一道淡漠的声嗓打断了他。
「你怕跟我同桌而坐?」
怕?她怕?她怕跟他同桌而坐?季薇不能置信地回头看,他正漫不经心地啜饮餐前酒,那悠閒自适的模样无疑是最大的挑衅,既然他不介意,那她干麽要在乎?她才不是怕他!
她已是成熟的女人,懂得收歛情绪,即使面对他,也不会再像以前般轻易被他影响。
「不用麻烦你了,我坐这儿。」她朝侍者绽出美丽的笑靥,坐在阙允神的对面,藉此证明她绝对不是在怕他。
专业的侍者忘了刚才那则小事故,虽然这两人的气氛有点怪,眼神对看像是在较劲般,但还是认真地为他们点餐。
「你跟爷爷还有联络?」侍者退离後,她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声音有点乾哑。
「有什麽问题?」他反问,口气仍是云淡风轻的,让她更气闷。
「你到底有什麽企图?」美眸蕴酿著星火,随时足以燎原,「爷爷被你害到中风,季氏当年也因你离职而遭受庞大的损失,你还想怎麽样?」好不容易才撑回出事前的局面,他这趟又有什麽y谋?
他冷静地回看她,神情认真且笃定,让她愣了半秒,暗骂自己不争气,险些被迷惑了。他这是什麽意思?默认?否定?
「我很快会回纽约。」
「很快?那是什麽时候?待你吞了季氏?还是毁了季氏之後?」她不会再相信他,当年的事还历历在目,他走得痛快潇洒,却几乎摧折了她跟爷爷。
他皱眉,道:「我没对付季氏的打算。」
「希望你言出必行。」她语带讥讽,不晓得自己的心情起伏为何这麽大,她可以冷淡待他,也可以把他看成是陌生人,但偏偏就管不住那张嘴,不断地质问讽刺,她到底是怎麽样了?
正当她懊恼之时,侍者来开瓶塞、倒酒,并送上餐点。
她下意识就伸手去拿盛了红酒的高脚杯,可五指在碰到杯面前,便被一只大手移开,换来柠檬水。
「你干什麽?」她颦眉,开腔发问,心情更形郁闷。
「不舒服别喝红酒。」
漠视突然快了一拍的心跳,她回呛,「不干你的事。」然後收回手,她没法跟他比力气夺回杯子,唯有朝瓷碟上的餐点进攻,算是宣泄不快。
他不语,垂眸切著前菜吃,直至下一轮的主菜送上,他的是煎鹅肝,她的则是炭烤鲑鱼。
「为我们换主菜。」他朝侍者道,後者微笑颔首,将刚放下的托盘再提起,却遇上了阻挠。
「阙先生如果想吃炭烤鲑鱼,可以另外点。」她说,并不打算再如他的愿,甚至执起刀叉吃她的主菜。
阙允神看了她一眼,才向有点尴尬的侍者点头示意,让他放下托盘离开。
「你喉咙不舒服。」他说,炯亮的眸紧盯著她,让她感到有种烧灼般的热度蔓延。
她又吃了口鲑鱼,喉头痛得像烙铁,但她装出一脸的不以为意,道:「你管太多了吧?你不是我的谁,我想吃什麽做什麽皆与你无关。」接下来,她像是故意跟他唱反调,吃的不是烤就是炸的食物,尽管喝不了红酒,她特地挑了红酒洋梨作甜点,吃得半点不剩。
她不需要他的关心,两年前报复离开,夺去她的身体、遗给她跟爷爷一堆难关,两年後谁晓得他安什麽心眼?
尽管……心底最深最深的角落里传出一道声音,在问著他为什麽会回来?为什麽这时候回来?是看到她跟牧之订婚的消息吗?是回来再报复吗?他为了谁回来?
她不应该期待的……但又明了他回来的目的不单纯,她几欲问出口,却胆怯的不想听到他亲口说出的答案……
他不是为她而回来。
「结帐。」用餐後,他召人来结帐,但她比他早一步掏出信用卡。
「我们各付各的。」她坚持,把信用卡跟他的一同递向侍者,看见他沉下的冰冷脸庞,感觉自己在这场战役中略略扳回一城,於焉微笑。
最後,她挽起手提包,优雅地自座椅上起身,款款摆摆地离开,感觉自己胜利了。她不在乎他,已不在乎了,她是自信美丽的季薇,再也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更不会埋进枕头里咬唇痛哭……一切都过去了。
走向附近的停车场,朦胧的夜色在眼里晃动,她甩甩头,才寻到自己的车子,「咳咳咳──」喉咙痛得要命,但还是低头在手提包中翻找钥匙,开了车门上驾驶座。
「咳咳。」她半掩著额头,闭眼,再睁开,意识清明了些,c匙启动车子。
引擎声如常发动,但不过半秒,一阵「嘶──」的响声及轻微斜摆的车身,让她不禁低咒出声。
她边咳著边下车,果然看见後轮爆胎了,泄气的轮胎使红色的车子微往左倾,她走过去,朝那儿踢了一脚。「怎麽连车胎也跟我对著干……」她心情很差很差,觉得诸事不顺,那个男人,天生就是她的灾星!遇见他总没好事!
「该死的你……」她又补了一脚,边低声骂著,不晓得这回骂的是轮胎还是讨厌的阙允神。直到晕眩感袭来,她扶著车身蹲下,「咳咳。」连身体都不愿让她好过,头开始隐隐痛起来,喉咙又辣又痒,像是灌了几瓶高梁般辛苦。
「咳咳咳──咳!」她用力咳著,咳得眼泛水光,虽然作不了声,还是不忘暗地里腹诽著那个男人,把所有不幸的事都赖给他。
「你怎麽都不会照顾自己?」低斥破空而来,她还来不及抬头瞧清楚,手腕就被拉起,整个人被拦腰横抱。
她眨眨眼,终於看清抱著自己的是谁,阙允神!那个她方才不断咒骂的男人,她伸手推著他,想要他将自己放下。「你放我下来──阙允神!」
他不管她的抗议,抱著她往停车场的另一端走去。
搁在他臂间的修长美腿晃动著,可无法动摇他半分,她的头好痛,身好酸,但凭著意志力继续抵抗,「放我下来!我要开车回家咳咳──」
「开你那部破玩具车?休想!」一整晚维持冷静的他终於怒极吼道。先前看见她蹲在车旁时已发现那辆车爆了胎,而且她浑身发热,分明是病了,还想自行开车回家?她这女人还想逞强到何时?
「什麽玩具车?咳你放手,我不用你管!」
「你在发烧!」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热?在餐厅里还不要命似的吃烤炸的食物又喝红酒,她要斗气也不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说了不用你管!」骂完又咳了好几声,气也虚了。
「我偏要管!」坚定的黑眸锁著她的,边说边抱著她走向不远处的车子前。
单手自口袋里找出钥匙,他开了副座的门,将她放进去,再快步绕向驾驶座,关上中控锁,全身酸软的她瘫坐在椅上,「咳咳。」已经失去跟他斗的力气,反正依她现在的状况,也无法逃离。
「你要载我去哪?」她勉强撑开眼问,「你给我手机,咳咳我叫牧之来接我……」
「你就不能安静一下吗?」他发动车子,忍著怒气问,为什麽偏要提起那男人?她就非他不可吗?思及此,阙允神更使劲捏著方向盘,胃像是被揍了一拳般闷痛著。
「是你强拉我上车的!」凭什麽要她安静?她很不舒服,身体的痛楚、压抑的怒气、重遇他的震撼和伤感,在在教她崩溃,「你可以不要管我啊!我不希罕,你别装好心,我最讨厌你了!咳……」她边咳著边哽咽骂道,然後,是一片静谧。
他看过去,她已闭上眼,探出手轻抚,确定她只是累得昏倒,狠狠松了口气。
他又想起她有多讨厌进医院,本想驶往医院的车子猛地一转,在寂静的路中心擦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挂上耳机,他拨了家庭医师的电话,交代了数句,控著方向盘往回头路直驶而去。
跑车驶进一栋簇新的高科技大楼内,那是他回国前添置的寓所,季家大宅他回不了,这里也没他落脚的地方,说是寓所,其实更像是他暂住的饭店。阙允神下车,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脸色发红的季薇,抬步朝大堂走去,搭乘升降机上楼。
以磁卡刷开大门,他将她抱进卧房里的大床上,此时,家庭医生到达。
软绵绵的,鼻间嗅进一丝清爽的气味,季薇意识昏沉,只感觉到身下像躺著柔软的白云,可是,身体还是好热、好热,从头到脚都散发著不舒适的热度,四肢及脑袋也泛著酸痛。
沉沉睡去吧……她让自己放轻松,想忘了所有的不适。
「摄氏三十八度,幸好没有发高烧,只有感冒的症状。」朦胧间,有道陌生的男嗓侵入,她听得不太真切。
「……先让她吃这几种药,尽量留意她的体温,半夜有可能再发烧的。」
「麻烦你了。」
「嗯。明天我再把一星期份量的药送来。」
接著,交谈的声音渐渐淡去,她的世界再度回复平静,头痛时剧时缓,不一会儿,一阵冰凉自额心传来,让痛楚纾缓了不少。
阙允神靠坐在床缘,静看著那两道紧皱的柳眉缓缓地舒开,额上的冰袋褪去满脸热烧的潮红,他伸出手,轻抚那柔嫩的颊边,指头像是在重温这张脸的每一道轮廓般,流连不去。
「还是一样爱逞强……」甚至妄顾自己的健康,她还是一点都没变,「我的女王。」
不要他管、不要他理、不要他c手,她是打定主意要把他看作是陌生人,她是真的……很恨他。
时日冲淡不了她对他的怨和恨,或许对她来说,今天的晚餐也是一场灾难吧。他不意外於她刺蝟般的反应,但在看见她的厌恶,听见她的气话时,还是会有种浮躁郁闷的情绪萦在x口。
特地挑衅她,让她气极留下用餐,其实他还是没半点长进,长久以来都是用这种手段强留下她。
薄唇牵出抹不带任何笑意的笑,看起来像嘲讽又有点苦涩。
倏忽,流行音乐的铃声在房里突兀地响起,他抓起搁在床边柜上的手提包,翻出她的手机,机身在他的掌握中震动,蓝光的萤幕上显示来电者的名字──
牧之。
音乐旋律仍在响闹著,颇大的音量教在梦中的季薇嘤咛出声,似是被扰醒了,阙允神不加思索,揿下结束通话的按键,关掉手机,再塞回手提包里,动作快得有种过份的迫切。
他握紧双拳,十指深陷掌心,胃间又传来抽搐般的闷痛,闭上双眼,那萤幕上显示的名字和照片却怎也挥不去,那是她偎著言牧之拍的照片,手里抱著一大束向日葵,灿烂的笑容像日光,眩目刺眼得很。
那获得幸福的表情,美得让他不敢迫视,美得他只想一把捏碎那部手机。
我喜欢的人……是牧之。
耳边彷佛听见她语带歉意的嗓音,为难地告诉他,她喜欢的是另一个男人,能给她幸福,能拥有她下半生的男人不是他。
拳头愈收愈紧,直至他将全身针刺般的疼痛全数遗忘,才重新睁开眼,瞥见柜上尚有家庭医生留下的药,他低咒了声,起身走出卧房,倒了杯清水回来。
他扶起躺著的她,粉红色的肌肤因发烧而沁出一层薄汗,大手拿过药丸,喂她吞进口里,又再灌了她几口水,但未清醒的她直觉又吐了一半出来,他耐心地小口小口地从唇里喂进,费了十多分钟,总算把药吃完。
他放下杯子,再从浴室找来毛巾,拭乾她身上的汗,换了冰袋,才掀开棉被上床,在背後抱著娇小绵软的身子,煨著忽冷忽热的她。
原本还会因不适而稍微挣动的她,随著时间流逝,药效发挥,开始静了下来,自动地在他怀中寻个自在的位置睡著,阙允神专注地凝睇著柔美的脸容,将被子拉高,盖过容易受寒的肩膀。
或许明天早上,她醒来以後,就会赏他一记耳光,指责他小人,大声地说著她不用他管。
对,他迫她留下。
反正他在她心中的印象已恶劣不过,那再添一笔又何妨?他不在意。
不在意。
恨他,那就继续恨下去,这辈子别原谅他,恨他c控她的人生、恨他夺去属於她的光环和荣耀、恨他不安好心眼b>b恨他要了她的身子……一直一直地憎恨著,永远记著阙允神这人。
在心里辟出一隅,恨著他讨厌他什麽也好,至少他在她心内。
他想得到她,渴望完全的占有。
那种渴望,就像是在沙漠迷路的旅人,哪怕只有一滴甘露,也愿意花尽一生的所有去得到。她是他的甘露,甜美,却太过遥远,捉不著抓不到,最後发现那g本不是他该拥有的。
她不属於他。
曾狠戾地想过不顾一切抢走她,将她关在身边,不教任何人觊觎,但他无法眼睁睁看著一株骄傲带刺的玫瑰日渐枯萎,他以为自己够狠够无情,却对她例外。
得到,不代表完全的拥有。
他是骄傲的,假若无法完全得到她的人和心,那他宁愿什麽都不要。
头埋进她肩里,贪婪地汲取那淡淡的馨香,薄唇轻擦过她的唇瓣,又在那嫩嫩的脸颊徘徊,最後,来到雪白的耳廓。
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他閤上眸,对著睡梦中的她低声呢喃:「即使……我爱你,你还是不能喜欢我吗?」
那是她清醒时,他绝不会问出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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