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咳咳……”
不知高雅的寝房内,以橙黄绣线绣出的朵朵丹桂花成簇的绣被下躺着一名年约十二岁,尚未成年,瓜子脸儿瘦削,淡淡秀眉紧蹙,芊芊素手掩着小嘴,正不断轻咳的女孩。
一名丫鬟模样的姑娘手中捧着青瓷药碗,快而轻盈的穿过花厅,进入寝房。
“小姐,药来了。”
一听到要喝药,东家三小姐——东青柔脸上立刻浮现厌恶,忙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咽下那梗在喉咙头的瘙痒感。
“我没事,我不要喝药!”
话才刚说完,强忍使得咳嗽更为加剧,那几乎是快将五脏六腑咳出的激烈剧咳吓坏了丫鬟,忙将药碗放到一旁,强硬的将东青柔扶起。
“小姐,不喝药身体怎么会好。”丫鬟燕燕态度强硬,不耐烦的语气更是跟温柔沾不上边。
“我不要喝!”东青柔任x的小手一挥,失手将燕燕手上的药碗打翻。
墨黑色的y体在青石地板上流开,如被翻到的墨汁。
那种又苦涩又难喝的东西,谁想喝!
东青柔扁着嘴,死瞪着地上的药y。
“小姐,您别任x了!”燕燕轻叹了口气,“您不喝,等等奴婢告知老爷,您还是得喝。”
一听到燕燕将父亲搬出来,东青柔小脸一变,嘴上仍倔强到:“不喝不是更好么?反正大夫说青柔喝药不过是延命,死了也少了家里开销!”
“小姐,您在说什么呀!”燕燕翻了翻白眼。
东青柔的任x言语燕燕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开始也会紧张的安抚,听久了,身为丫鬟的她也不不耐了,对待她的态度也越来越不尊敬。
这是东家宅邸公开的秘密,若不是因为夫人坚持生下青柔小姐,也不回因血崩而过世,尤其夫人冒着生命危险所生下来的不是可继承家业的男孩,而是个没啥用处的女孩时,东家老爷就看这女娃不顺眼了。
不知这娃儿是生来要拖累父母还是怎地,她先是克死了母亲,落地之后,身子就没好过,常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每天与汤药为伍,自她身上飘散出来的不是女孩子家该有的淡淡清香味,而是浓浓的苦药味。
“反正我不喝,你就算告诉爹爹,青柔也是不喝!”说完,她翻过身去,背对着一脸不悦的燕燕。
就算燕燕真的去告状了,爹爹也不会真的来关心她的!
她年纪虽小,却已明白父亲有多不喜欢她——只因母亲冒死生下来的她不是名男孩,她在东家毫无地位,多病的身体更是让人觉得生下她是项错误。
她永远记得,有次的除夕吃团圆饭的时候,她因为天冷而病情加重,在席间咳嗽止不住,不经意的瞄到父亲看这他的神色有多模的厌恶,仿佛她的咳嗽会传染了桌上的菜肴似的。
多余。她想。
她在家里是多余的。
收拾了地上的药汁,燕燕踩着悻悻然的脚步离去,准备到厨房去再熬一碗汤药来。
燕燕一走,房间内就显得寂静无声,只有她一人的感觉好孤寂。
走下床来披了件袍子,离开厢房,来到花园锦簇的花园内,蹲在小池子旁欣赏池里头优游的锦鲤,苍白无血色的小手轻拨着浅绿色的池水。
明明是燠热的七月天,可她不是得穿着外袍才不觉得冷。
远远地,她似乎听到女孩的嘻笑声,她一脸痴迷的抬起头来,一双水灵灵
却漾着轻愁的美眸,瞟往花园的另一端。
那是她的大姊跟二姊--尹柔与蝶柔,看她们荡着秋千,笑得多开心啊!她好想加入她们一起欢笑,可是她不能。
以前姊姊们很疼她这个病重的小妹妹,常会来找她玩,但有一次大姊回房之后就生了重病,病了三天三夜才下得了床后,父亲就不准她们再靠近她了。
她是个痨病鬼!大家都这么说她。
她不只是痨病鬼还是个灾神,克死了母亲一事让众人相信只要靠近她就会有事,故当初燕燕被派来当她的贴身丫环时,她脸上的表情尽是不甘愿与害怕。
坐在花千秋上荡高高的两名姑娘突然跳下地来,手牵手往池子方向跑来,东青柔见状,连忙想躲开。
不知该往哪躲好的她爬进了一旁已过花季的牡丹园里,爬着爬着,小手突然压到了某样东西,硬硬的,但又不像颗大石那般坚硬,而且好像还有弹x!
不明所以的水眸往她手下的东西一瞧,……这好像是人的身体!
再往旁一瞧,一双犀利的锐眸狠狠瞪着她,好像她误闯入别人的领地似的。
牡丹园里怎么会躺着一个人?
她惊骇的捂着差点发出尖叫的小嘴,盈盈水眸盛满慌乱。
“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身为东家的长工,石毅当然清楚眼前娇小细瘦的小姑娘是东家的掌上明珠……嗯,依她不得宠的程度,这样的形容实在太言过其实了。
由于石家与东家的恩怨,石毅非常讨厌东家人,但看在这名小姑娘不得自个儿父亲缘,孤独的被丢在东家最偏远的厢房内的份上,他对她的敌意也就没那么深重了。
“我是你家的长工!”嘴角撇过一抹不屑。
“长工?”她有些意外,“那你怎么会躺在这里?”
而且他好像压坏了几株牡丹,这让她很心疼。
她很喜欢花草树木,可是只要春天一到,她就会因散布的花粉而拚命狂打喷嚏,还好现在不是牡丹花开的季节,要不她只要躲在这儿待个一时半刻,大概就要去与母亲相会了。
“偷懒。”这么铁铮铮的事实,还需要问吗?
“是吗?”绣裙内的膝盖弯起,小巧的脸蛋枕上,定定的看着他高大健壮的身躯。
“你不去报告总管说我偷懒吗?”薄唇勾着哂笑。
“为什么?”她不解的眨眨眼。
“不会有主子能见得下人偷懒的。”
“我不是你的主子。”她有些凄凉的一笑。
没有人会听她的话,就连她的贴身丫环燕燕也常抓到时机就跑得不见踪影,有时她病在床上,喉头干渴的想要一杯水,都找不到人倒水给她。
石毅眼眸微眯,觉得这名小姑娘似乎跟另外两名小姐不一样。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骄傲的气息,反而透着我见犹怜的荏弱;即使知道他的身分,下颚也不曾高高扬起,看待他的目光与一般人无异。
她甚至还坐在泥土地上,毫无架子的与他攀谈起来。
“你看起来……好健壮!”大而圆的黑瞳直勾勾盯着薄衫下肌r起伏的身躯,“若我也跟你一样健壮就好了。”若干脆是个男孩会更好。
石毅闻言,那向来严肃的面容,淡扬起了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女孩子家长得这么健壮是会吓坏人,嫁不出去的!”
“真的吗?不然女孩子该长什么样?”未等他开口,她即自顾自的说下去,“该像我姊姊们那样,丰腴白皙,有着一头乌黑柔软的秀发,还有健康的身子。”
不知是因为身体太弱缺乏营养还是息地,她的头发不像姊姊们那样乌黑亮丽,灰扑扑的,像个老太婆一样毫无光泽。
快速的打量了她的身形一下,石毅以比适才更温和的语气道:“你是瘦小了些。八岁了没?”
丽眸微愠的瞪了他一眼。
“我十二岁了!”她有娇小到像个八岁的娃儿吗?
“十二岁?”这回换他吃了一惊。
“不然你几岁了?”
“十九。”
他大了她七岁,那她该叫他--
“大哥哥,你可以告诉我,要怎样才能长得像你这么高壮吗?”
如果她的身子骨能硬实,不用老需要人照顾,就不定爹爹对她的厌恶感就会减轻些许。
她竟然叫他大哥哥?!石毅有些哭笑不得,他可是她府里的长工啊!
“我说女孩子家不用长得这么高壮。”她就这么希望自己长得虎背熊腰吗?
“但是若我像你这么高壮的话,我就不用每天吃药了吧!”
“你身子很差?”
石毅再仔细端详她的面容,那小巧的脸蛋果然神色是憔悴的,水灵灵的双眸下挂着黯淡的月牙儿,小脸瘦削得下颚尖尖,就连那双抱着膝盖的素手都苍白的可见青青血管。
而且现在天气这么热为,只要稍微一待着不动,汗就会像逃命似的拚命窜出毛孔,她却仿佛无视顶上的艳阳,不只一身轻爽无汗,肩上还披着衣袍。
“嗯!打有记忆以来,每天每天都要喝那难喝的苦药!”
想到那苦味,东青柔舌尖立刻涩了起来,娇躯打了个憎恶的冷颤。
像在呼应她的话一般,燕燕的叫嚷声自远处传来。
“青柔小姐!青柔小姐?您跑哪去了?快回来吃药!”那叫喊声充满着不耐。
“我得回去吃药了,不然燕燕要骂人了!”吐了吐丁香小舌,她四肢撑地,原路爬回去。
才爬了两步,她突然回过头来问:“大哥哥,你明天还会在这偷懒吗?”
“你明天还会趁丫环不注意偷跑出来吗?”石毅不答反问。
“应该可以吧!反正燕燕常不见。”她重复一次自己的疑问,“明天可以看到你吗?青柔还想问怎样才可以像大哥哥一样的健壮。”
尤其大哥哥的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身体非常健康,跟她完全两个样!健康的人让她好羡慕喔!
像今天一样偷懒躺在院里,恶意的破坏东家最美的牡丹园,明日不见得有机会,石毅想。
否定的话到了舌尖,变了样:“会。”
“真的吗?”
东青柔开心的冲着他直笑,那笑容亮丽得让石毅莫名的有些晕眩。
燕燕的叫嚷声越来越近了,东青柔怕偷懒的石毅被发现,慌忙道:“那我走了,明日见!”
说完,她急急忙忙的爬了出去。
尚躲在牡丹园内的石毅清楚的听到找着东青柔的燕燕责备的话语,指责她怎么可以随便乱跑,还弄得一身脏云云。
当下,石毅有股冲动,想冲出去教训不懂尊卑的臭丫环!
身躯方动,拳头一握,他强忍下来。
他何心为她出头!不管她外表看起来如何荏弱,她还是东家人,体内流着那卑鄙老头的血y!
姓东的都是石家的仇人!
第二天,第三天....往后的日子,东青柔只要一找着机会,就会偷跑出厢房来寻找石毅。
在牡丹园见面太过招摇,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被撞见,故他们后来都到较无人经过的西院相见。
石毅会教她一些入门的武功心法,要她回房时一有空就照着练,久而久之,身体就会变得比较强健。
东青柔本身的基底太差,练没两下子就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直喘气,然而她相信体格强健的大哥哥是不会欺骗她的,只要假以时日练下去,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她可以跟大哥哥一样的高大健壮。
每日的相见几乎是成了习惯,只要有那么一天东青柔找不到石毅,心上就会若有所失。
她喜欢大哥哥!
虽然他常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看上去似乎很难亲近,但他不像其它的家仆一样,不是避着她,怕被她传染了一身病,就是像燕燕一样,知道她在父亲心中完全不得宠,而对她大小声,从未曾将她当主子看待。
他总是捺着x子,一点一点的教会她怎么练心法,就算她愚笨常出错,他也不会对她历声相向。
他的眸子很黑很黑,像那难喝的苦药汁一样,可是他的眼神很温柔,偶尔她一回眸,撞见那潭温柔的湖水时,小脸儿就会莫名其妙的发热。心跳紊乱得让她以为自身又害病了。
直到某天晚上,一晚睡睡醒醒的她忽然觉得喉头不舒服,挣扎着病弱的身子坐起身,呼唤睡在后头小房间的燕燕帮她倒杯水。
也不知是燕燕睡得太沉,还是她的声音太弱,总言之,她呼唤了老半天,就是没人理睬,她只得自己下床去。
时序已入秋,夜凉如水,对身子差的她来说,离开温暖的被窝如同身受酷刑,想到寒冷的冬天即将到来,她就直想叹气。
每到冬日,她都会觉得自己绝对撑不过这一年了,那刺骨的严寒仿佛将她直接丢入冰水中,冻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心肺俱裂。
她已跟着石毅练了将近两个月的心法,可身体恢复的速度缓慢得连石毅都忍不住皱着眉头自问是否该换个法子。
当时的自言自语她听得很清楚,怕他从此再也不教她,急慌慌的,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拉着他的袖子低嚷:“青柔以后会更加倍练习,不要....不要放弃我……”说着说着,眼眶红了一圈,泪光闪烁。
“我没有要放弃你。”石毅的嗓音无比温柔,“我只是想换个法子,看能不能让你的身子好得更快一点。”
“不会放弃我吗?”汪汪水眸楚楚可怜的凝睇着他。
“不会!”他坚定颚首。
有了他的保证,她x口的大石这才落了地。
可是今晚不知怎地,她除了觉得身体不舒服以外,有种奇妙的不安感一直盘绕着不去,让她今晚一直作着可怕的噩梦,睡得不安稳。
也许是因为天气变寒,所以才会难受的作噩梦吧!她如此猜想道。
“咳咳…….”
喉头又一阵痒,她捂着嘴轻咳,正要翻开被褥下床倒水时,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来到了她的床边。
“燕燕?”上天保佑,夜里老是睡得昏沉沉的燕燕终于醒过来了。
“青柔。”
她陡地一惊。
这低柔醇厚的嗓音不是燕燕的!
“谁?”她不确定的问,“大哥哥?咳……”
大哥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房内?他从不靠近她厢房一步的啊!而且现在还是半夜不是?
大手轻轻拍抚纤背,接着装了水的瓷杯凑近粉唇,她不假思索喝下温润的开水,舒缓了喉头的不适。
“大哥哥,你怎么会突然来了?”
“我是来跟你辞行的。”
他与兄弟委身在东家的目的已达到,今晚,他们就要离开河南,归去故里。
“辞行?”东青柔的声音在发颤,“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家了!”
“那什么时候要回来?”
薄唇抿了下:“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再回来?
意思就是说,他要离她而去了,从今尔后,她再也看不到疼爱她的大哥哥了?
这个宅邸里头只有大哥哥是疼爱她,常常陪在她身边的,若他不在,剩她一个人怎么办?
“可是……可是青柔的身子还没好啊!”她还是个小病鬼,难喝的苦药汁还是得天天喝!
“对不起…….”
“你答应过我,不会放弃青柔的!”东青柔着急的扯住他的衣角。
她心头恐惧的不是他不再教她武功心法,而是他的即将离去!
这项事实让她的心肺如面临寒冬般剧烈的疼,几乎让她承受不住。
“青柔,我一定得走!”他不可能再继续待在东家。
“那我怎么办?”
伤心的泪水太过沉重,眼睫承受不住,滚落苍白双颊,滴落在尚握着瓷杯的巨掌上。
滚烫的热y震动了他的x口。
他可以不用来辞行的,报仇的目的已经达到,东家人生死与他无关,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非得来看她最后一眼才甘愿。
“也许哪天有缘....我们还可以再相见。”喉头干涩得连出口的话语都低哑。
他是真的要走了!再也不肯管这个病弱的小妹妹了!
贝齿用力咬紧了下唇,小手将他的衣裳捏得死紧。
她还以为这世上终于出现个人肯疼她,想不到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说不定这两个月来的日子其实是她在作梦,梦醒了,她依然是那个惹人厌弃的痨病鬼。
“不会有那一天了!”心灰意冷的她松开衣角,带着任x的语气道:“今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寒冷,我想我应该熬不过冬天了,如果你哪日回河南,记得来坟上看我。”
“你……”她这是在威胁他吗?
“大哥哥,一路平安。”
回身躺卧的娇躯突然被抱个满怀。
仿佛刀凿而出的俊脸埋在浓密的发中,他的呼息几乎热了她的耳g。
从不曾被这样抱着的东青柔身躯微微一颤。
从不知道人的怀抱竟然是如此的温暖,比床上厚厚的,几乎快压扁她的被褥还更能暖和她总是冰冰凉凉的身子。
“你愿意跟我走吗?”
话一出口,石毅方明白,这才是他真正前来的目的。
他想要带走她,要她跟着他一起远走高飞,要不,在毁了东家的时候,他不该冒着自投罗的险,来走这一遭。
“大哥哥……”他要带她走?
“跟我走!”他强硬的命令,而不是要求了!
“你愿意带着一个小病鬼上路吗?”他真的肯带她一起走吗?
“我会把你的身子养好!”他更搂紧了她。
“我说不定会拖累你!”她挑刺儿清楚自己是很沉重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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