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雒易终究没有等来沈遇竹的回函,却等来了一个自称是沈遇竹同门的秦洧。
“想请动他?您实在是缘木求鱼,白费心思!”秦洧笑道,“遇竹是我见过最高傲的人。他幼时就立誓绝不出仕,更不屑于和公卿结交,曾说过:‘卿相宰辅,在我眼中和最卑贱的执鞭之士并无二致!’上次同年相聚,他甚至将这些时日来贵人们的来信当众传阅宣读,以作谈资笑柄呢!雒大人,您该不会——也给他写过信吧?”
雒易扼住秦洧的脖子,冷冷道:“沈遇竹何德何能,值得你这样一门心思地构陷?”
本已被难熬的期待折磨得犹如惊弓之鸟,彼时的雒易未经深思便听信了秦洧的挑拨,使计诱使沈遇竹主动现身,一步步阴差阳错走到如斯地步。他把绵羊误认为虎豹,催马摇枪地与之搏击,非但胜之不武,反倒把自己赔了个干净。假若这一切无法归咎于仍旧一无所知的沈遇竹,那么,只能归罪于始作俑者秦洧了。雒易手下发力,感受秦洧在手下像只垂死的幼鸟一般痉挛着,冷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秦洧的喉头溢出辗转的呻吟,脂白的面庞涨成海棠艳色,断断续续地说:“我、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哈……雒大人!他确实能克制您身上……您身上‘延虺’作乱,这、这总不是我胡说!”
雒易心内微微松动,手下慢慢放开了钳制。秦洧跌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几乎算得上哀婉地埋怨道:“我全然是为了您着想!知道你心气既高,心肠又软,若非如此,无论如何也抹不下脸面和他——”
雒易冷笑着打断:“如此说来,我实在该对你感激涕零啊!”
秦洧莞尔一笑,坦然受之:“好说、好说,医者父母心嘛。”他侧头想了想,忍不住又发出轻柔揶揄的笑声:“否则,你又要怎么和他说?——‘沈先生!我得了不治之症,能否请你大发慈悲、*一*我?虽然我们之前从来也未见过面?’”秦洧抚着咽喉,右手探入袖中,一面尖锐而短促地大笑起来,续道:“沈遇竹会问:‘嗯,为何非我不可?’你又该怎么回答?‘哦,那是因为其实你是我的亲——’”
雒易勃然站起身来!他的脸色铁青,眼前金星乱撞,亢烈的怒火骤然冲上卤顶,冲撞得虚弱的伤体几乎要焚化殆尽:“秦洧!你好大胆子——”
要上集市采购议价,须得带了斗谷胥去。他是个讨价还价的高手,上至鸡皮鹤发的佝偻老妪,下至乳齿未褪的垂髫童子,他都能用一口软糯妩媚的越音,哄得商贾们喜笑颜开。但是采购绝不能只让斗谷胥去,只需闹市酒肆里飘来一缕醇酒香气,他就会像只脱缰的野狗循香狂奔而去,撒手工夫便不见了踪影。好在沈遇竹也已习以为常,自赶着两匹善负重的马骡,披着暮色,沿着山路赶回草庐。
然而一到柴扉外,就听到了一声短促的惊叫!沈遇竹先想到了雒易,又惊诧雒易何曾发出过这种声音?推门一望,却见雒易满面肃杀,正挟着一柄柴刀,迫着怀内纤长柔弱的白衣人。沈遇竹惊鸿一顾之下,已然认出那是谁,顿时冷汗浃背,惊惶大喝道:“住手!”
雒易从未听过沈遇竹如此惊惧,不由讶然回望,却正好被抢身上来的沈遇竹“砰”的一拳击中面颊。他骤然吃痛,往后踉跄数步,带倒了一排晒药的竹匾,极狼狈地跌坐在地。
而沈遇竹看也不看他,双手紧紧钳握住秦洧的手腕,关切之情溢于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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