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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於我父亲的事。”史少诚放下杯子,面对著他坐下来,视线与他的眼睛齐平,仍然那麽诚恳深沈,“可以挖掘的线索,差不多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没有证据能证明有我父亲的嫌疑。林润,我知道邵市长在你心里的分量,但是你要明白,感情是感情,事实是事实。”

林润微微打了个冷颤,头脑突然清明起来,史少诚越说下去他就越清醒。

“林润,我希望你能放下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你为了这个狠了我父亲五年,也恨了我五年,所以──”

看到林润铁青的脸色,史少诚顿了顿,仍然坚决地说了下去。

“所以林润,你要理智一点。”

林润在他的目光里,慢慢露出一个僵硬的冷笑。

“林润──”

“之前怎麽样,之後还是怎麽样。我要查下去,直到把史建明揪出来为止。”

史少诚的眉头瞬间拧紧了。

“你想包庇他,没有用的。史少诚,你回去告诉他,天恢恢,疏而不漏。他逍遥了五年,但是绝对没有下个五年了。那种人渣就应该──”

“林润,”史少诚打断他,语气坚硬如铁,“你简直不可理喻。”

“对,”林润同样坚决地说,“所以没什麽好说的了。”

两个人剑拔弩张地对视了一会,林润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狰狞,随时会咬人一样凶狠地瞪视著史少诚。

史少诚沈默了一会,低声说,“我以为我们已经和解了。”

“这件事上,我们永远都和解不了。”

史少诚又看了他一会,才转身离开了,林润侧耳听著他在走廊里回响的足音,在一股冰冷的平静里听见心脏在疯狂的跳动。然而,当那脚步声消失以後,他把自己狠狠地砸回床上,在沮丧和愤怒里紧紧地闭上眼睛。

有那麽一瞬间,他也以为他们和解了,可以放开从前的种种仇恨顾虑隔膜,重新平静地相处。然而他忘记了,有些事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史建明杀了邵光,而史少诚,永远都是史建明的儿子。

还有另一件事令他感到沮丧。

五年来他一直隐藏掩盖,努力无视的某些感情,终於再也掩盖不住,坚决而清晰地浮出了水面。他在自己制造的黑暗里,绝望地想著这样这样一个事实──对於史少诚,他在欲望之外,也始终怀著某些类似爱恋的感情。尽管深感厌恶,却终究不能摆脱。

傍晚的时候,林润离开了医院,常靖嘉开著车来接他,副座上坐著沈默不语的肖楠。

对於车祸的始末,林润并没有细说,只含糊地告诉他车子出了点故障。常靖嘉全然没注意到他恍惚的神情,滔滔不绝地说著些什麽,倒是肖楠偷偷地转过头来,悄无声息地看了他好一会。

虽然说是出去玩,但车子没向银都的方向开,倒是停在了一家从没来过的酒店门前。林润兴味索然地像窗外望了望,一派金碧辉煌。

“什麽地方?”

有人过来开了车门,常靖嘉故作神秘地笑,带著肖楠下了车,“好地方。”

进了大堂只觉得是个很普通的酒店,无非装潢豪华一些,大一些罢了。然而常靖嘉熟门熟路地领著他穿过几道门,乘专门的电梯到了地下室,林润才恍然大悟,这地方到底“好”在了哪里。

偌大的一个厅堂,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机器和台桌,灯光幽暗,气氛热烈,到处是衣冠楚楚的男女,停留在二十一点牌桌、老虎机和轮盘旁,脸上都闪著亢奋的光。

这里竟然是一家地下赌场。

他还在发愣,常靖嘉已经换号了筹码,兴致勃勃地走到轮盘旁,开始下赌注。

他突然焕发出来的光彩,简直让林润不认得他了,那种疯狂的兴奋和暴怒像暴风雨似的让他不安,而肖楠却始终安静地站在常靖嘉身後,无论输赢,都一脸漠然。

连输了几次之後,常靖嘉转过身来,目光凶狠地瞪视著肖楠,“说个数。”

肖楠立刻机械地说,“4。”

於是常靖嘉押了4,7和0,红著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个白色的小球,漫长的转动之後,小球轻巧地从4上擦过,最後落进了17。

一堆筹码被拿走,常靖嘉转过身来,眼神似乎随时想把肖楠掐死。

“再说个数,嗯?”

肖楠的脸上终於露出一丝恐惧,林润叹了口气,低声说,“12。”

常靖嘉斜眼看著他。

“押12,输了算我的。”

於是常靖嘉押了12,14和0,轮盘再度转动,片刻之後,那个小球跳跃著,落进了12的凹槽。

你们可以放心,我没有打算让林润当下一届赌神……

另外,赌博是非法活动,应该坚决取缔!

欲望悬崖25

常靖嘉看著他的眼神,几乎立刻让林润打了个冷颤,过度的狂热和欣喜里透著疯狂,这让他看起来不再像一个有理智的人。

他不知道常靖嘉是什麽时候迷上赌博的,更不知道是谁带他来了这家赌场,然而不待他发问,常靖嘉已经把他拖到了桌边,坚决地说,“你来。”

一叠筹码被塞进他手里,或许是周围狂热的氛围感染了他,仅在片刻的犹豫之後,林润在15,17和8上下了注。

轮盘飞速转动,他盯著那些飞舞的色彩,疲乏地想,只是一次放纵的休息──他的确该要这样一次休息了。

轮盘慢慢停下,那只白色的球安稳地停在15上,常靖嘉激动得几乎全身发抖,大叫起来,“林润!”

林润盯著面前突然多起来的筹码,被一种强烈的兴奋占据了头脑,手心里冒出了汗,身体突然变得轻飘飘起来──那种感觉,实在是非常美好。

於是他再一次下注了。

那天林润赢了八十万。

拿到钱的时候他并不很欣喜,相反地,他还沈浸在那种飘然的兴奋中不能自拔。他从不知道,赌博竟然可以有这样的魅力,让人有种c控一切的错觉,宛如在高空飞行一样,能够暂时忘记周遭的一切。

而他现在需要的,正是这个。

整整三天他都泡在赌场里,从轮盘到21点,什麽都玩,毫不算计毫不避讳,颇有豪赌些气势。疯狂加上疯狂,就是失去一切理智,那三天里他和常靖嘉数次大输大赢,有几次险些输掉了全部的家当。

肖楠好几次叫住他,仿佛想规劝他,一看到常靖嘉的脸色又总是识趣地闭嘴,立刻变回淡漠安静的模样。

林润知道他想说什麽,然而他不想听。

他甚至并不在乎自己是输是赢,他只是需要赌博带给他的感觉,那种在狂风暴雨中心的宁静,是他愿意花任何代价来买的。

只要能暂时让他不去想──他只是想休息一下。

好运气在第四天开始用完了,他和常靖嘉几乎逢赌必输,在赌光了现金之後,常靖嘉押上了自己的车。

对方亮了牌,黑桃k。

那辆路虎在眨眼间便易了主,常靖嘉脸色铁青地看著林润,咬牙切齿地说,“你得帮我翻盘。”

於是林润在桌旁坐下,连著两夜没睡,他的耳朵里响著嗡嗡的轰鸣,j神却异样地亢奋。他理了理剩下的筹码,刚准备下注,在嘈杂里有个声音却径直穿过人群,刺穿了他的耳膜。

“林润。”

林润轻微地僵硬了一下,还没有回头,常靖嘉已经跳了起来,冲口大骂了一句,惹得众人侧目。

林润只好转过身来,面对著史少诚,高大的男人面容严峻,并没有理会常靖嘉,只是皱著眉看著他。

周围的人正看著他们,林润硬著头皮走上去,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若无其事一些。

“有事?”

“林润,”史少诚突然放缓了语气,“你在这边三天了。”

“你有事?”

“你最好回去。”

林润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疲劳和连日的亢奋,在看到那双眼睛一刻,他感到一阵眩晕。

“林润,走吧。”

常靖嘉穿过人群,挤到他们身边,林润用余光看了看他,低声对史少诚说,“我的事和你无关。”

史少诚还想说些什麽,常靖嘉却已经扬起拳头,一拳挥了过来。

史少诚敏捷地躲开了,与此同时数个保安迅速而紧张地奔跑过来,场面混乱而尴尬。林润最後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来又坐回牌桌旁,得到了一张黑桃q,一个红桃q,一个黑桃4,一个红桃10,还有一个梅花4。

两对,赢面不大不小的牌。

他全神贯注地盯著那张黑桃q,仿佛看穿了它就能找到某个答案似的,嘈杂声重新响起,赌场里又恢复了秩序和热闹,常靖嘉坐回他身边,赤红的眼睛盯著他手里的牌。

於是林润知道,史少诚已经走了。

在翻开底牌的一刹那,他的手指病态地抖动著,对方亮出了底牌,富尔豪斯。

他输了。

第五天,他还在输著,偶尔赢一次,在大起大落里近乎疯癫。

肖楠已经离开了,谁也没注意他是什麽时候走的,林润近乎麻木地坐在牌桌边,死死地盯著手里的牌。

只要赢一次,我就走,林润捏著那张梅花a,不知第几次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只要再赢一次。

底牌翻开,他再一次输了。

筹码被收走,林润深吸一口气,并没有离开牌桌的意思,对方却突然站起身来,离开了。

有些人永远懂得何时该收手,怎样才能适可而止,然而这样的人,往往也都不再年轻。

林润发狠地揉揉眼睛,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对面已经坐了一个人,而在看清那人的面目後,林润在惊诧里,连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了。

昨天上午跑到很远的地方去,陪一个阿姨聊了一上午的天,回来以後就高烧不退。

被同学嘲笑说,头一次见到说话都能累生病的人……

blx碎了t t。

欲望悬崖26

史少诚看著他,气质沈稳得并不像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低声说道,“我和你赌一把。”

林润盯著他,没有说话,史少诚又说,“不赌钱。”

“那赌什麽?”

“如果我赢了,你一辈子不能再进赌场。”

林润按了按额头,连日不休不眠,头脑已经完全没办法正常运作。他强打起j神来,不动声色地看著史少诚,“那我赢了呢?”

“你想知道的事,我会查清楚。”

犹豫了很短的几秒,林润点点头,干脆地说,“好。”

於是一个女人走到史少诚身边,悄无声息地坐下来,林润这才注意到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很普通的一个女人,他并不认识,眉目平淡,毫不引人注目,林润只匆匆瞥了她一眼,就凝神盯著发到自己手中的牌。

林润手里是三条a,史少诚则是黑桃4,6和3。

他松了一口气,挑衅似的盯著史少诚,而对方却并不显得浮躁或气恼。

旁边的女人递给他一盒烟,他从容地抽出一支点燃,然後再翻开一张牌。

黑桃7。

林润翻开自己的黑桃k,然後就只剩底牌了,他屏住呼吸,翻开另一张红桃k。

富尔豪斯。

“到你了。”他沙哑著嗓子说,“史少诚,不要毁约。”

史少诚没说话,低头把烟碾灭,然後慢慢翻开最後一张牌。黑桃5。

同花顺。

“林润,我赢了。”

林润目瞪口呆地盯著那一排连号的黑桃,无法相信运气竟然这样青睐於史少诚,然而无论如何,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自己输了。

他站起身来,带著一股说不出的愤怒与暴躁,把桌上所有能碰到的一切都扫到地上去。然後他一脚踢翻了椅子,重重地踏著脚步,向外走去。

迈步的时候他头重脚轻,仿佛踩在云端,随时都会跌倒,然而他走得飞快,一直走出了酒店的大堂。

门外正被夜色笼罩,然而短短的五天里,他却已经全然失去了日夜的概念。身体酸软无力,头脑却在愤怒和暴躁里保持著异常的亢奋,他快速地在街道上行走著,穿过一条街,又是一条街,直到他走回自己的家。

他一头扎进那张熟悉的床上,思忖著自己是不是有几百年没有回来过了,那股燃烧的火焰已经在行走中熄灭,此刻在心里蔓延的,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茫迷惑。

疲劳洪水一样淹没了他,於是他闭上眼睛,跌进了昏迷一样的睡眠。

史少诚走出酒店的大门,林润早已不见了踪影,他转过身来,对身边的女人点了点头,“万小姐,今天谢谢你。”

万嘉笑了笑,“如果你没天赋,我再怎麽给你递牌,你还是会露马脚。史先生,不是我夸口,整个j省绝没几个人手段能在我之上,但是如果你加以训练,绝对会比我要强。”

史少诚微微笑了一笑,“过奖了,我怎麽可能比得上万小姐。”

“史先生,你真的不想学麽?我会的我都可以教给你。”

“真的不用了。”史少诚坚定而温和地拒绝到,“有生之年我并不想再上第二次赌桌。”

万嘉看了他一会,没有在男人的目光里找到一丝动摇,於是她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想报答你。我被人追杀的时候,整条街的人都看到了,却只有你一个人站出来帮我──你不明白的。”

“万嘉,你不用觉得欠我,更不用感激我。你也不明白,你今天帮了他,也就等於是救了我的命。”

万嘉猛地抬起头来,满脸质疑的神色,史少诚又笑了一笑,低声说,“真的很感谢你。”

林润睡了整整两天。

是电话声吵醒他的,唐宋焦急地告诉他,常靖嘉在赌场欠下了几百万的债,人被扣下了,现在朋友都在想办法。如果不行,只能告诉常兆民,让他来解决了。

林润茫然地听了一阵,这才想起两天前他曾在哪里,做过些什麽,然而现在想起那些疯狂的片段,竟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只剩下一片荒谬的色彩,在混乱的背景上模糊地浮动。

“林润,”唐宋焦躁地问,“现在怎麽办?”

“不能告诉他爸。”林润知道常兆民的脾气,“他欠了多少钱?”

“三百万。”

“你们有多少?”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手头也都紧,”唐宋为难地说,“而且谁也不愿意替他还赌债,毕竟……”

林润不听他的申辩,“你们有多少?”

唐宋被呛了一下,停顿一会才说,“我们把他房子抵出去了,一百五十万,公司是你和他共有的,你看看──”

“账上有多少钱都给他拿去,不过大概不够五十万。”林润沈吟了一会,“你去关照一下,叫他们不要为难他,毕竟他是副市长的儿子。那家赌场是谁开的?”

“费了好大力气查出来的,真正的老板是……廖启铭。”

那个高大内敛的男人瞬间浮现在林润的眼前,他不知为什麽就有些背後发寒。林润掩饰地咳嗽一声,说道,“剩下的那一百万,我去想办法。”

他不能不负这个责任,常靖嘉是他的朋友,然而那个时候,他就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自己离开了,以致於他在贪欲里发了疯,惹出这样大的麻烦来。

他不能责备常靖嘉,因为他知道赌博拥有怎样的魔力,它能怎样挖掘出人所有潜在的贪婪和欲望,让人失去一切理智和判断力。就连林润自己,也差点迷失其中,不能自拔。

想到这个,林润突然後怕地打了个冷战──如果他当时没有走,又会发生些什麽呢?

当务之急是筹到钱,林润焦躁地在屋子里踱步,想了半天都没有什麽头绪,索x暂时丢开它,打开水龙头洗了一个澡。

五天在赌场里,两天在睡觉,被水流冲刷著,林润居然有种重生似的感觉,全身都舒展开了,头脑也渐渐清明起来。彻底的洗干净以後,他还久久地在水流下站著,直到门铃声盖过水声,从外面传进来。

虽然赌神很帅,但小史是正直的人,坚决抵制黄赌毒……

另外,林润已经洗白白,准备展现他的男人气概了。所以你们不要再批判他木有魄力了呀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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